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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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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二十章

雨下得不停,天空一整天都是灰的。一到下午,院子里也没有几个人影走动。地面上,树叶上,门前上,都湿润润的。冬天的躁动是真的转启了!人影出没在雨水连连里,蜷缩、抖动。风一吹,树叶一摇,雨声哗哗的,似是树上下着雨钱,引诱行人过来捡拾。院子里到处一片阴暗,下着雨,各处的风景都是昏浊的。仿佛院子里的全部都是随着天空的脸色变好变坏。

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少,都偎在自己的那一方地前。两根似是木棍的长灯悬掉着,一前一后,并打开着。白白的灯光就像冬日的一贯希冀之光,映照着深夜来临之前的黑暗。快接近四点了,外面好像更灰暗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天黑了。人人脸上愁眉不展,可能和外面的坏天气有直接的关系。辛建盛捂着机子,机子里一会儿静了,一会儿喧了。今天一整天下来,也没见他说多少话,外面的沉闷,使他的心情受到了分裂。王莺拿来镜子,朝镜心吹了一口气,然后撕来纸抹了抹。自己出现在明净的镜面,使得她都变年轻漂亮了。她眨眼努嘴,仿佛是做给自己看的。解谜和先前的小何似的,喜爱窥视王姐。王姐的方方面面的举动,她好像都非常上心。她的眼神一睁大,不笑时,那眼神是冷却了的,似是从死人堆里逃脱出来的。猛然一看,十分恐怖。她一丝未动的望着王莺,眼珠子似是被一种空气中的定力箍住了,前面的物体不散,它就不会恢复正常。方直对她的凝视,感到好奇,她的目光重心全落在了她的身上。第一次看时,她丝毫未察觉,目光中放着奇异的光芒,似是摄取着无法透露的神奇。一个人盯得太久了,不管有没有发觉,这样一直盯着总是不合适宜的。方直收回了自己随时转移的目光。她翻了翻预订本,把打皱的起卷的角角抚平整,一张张的过。下雨了,没客户,清闲自然降临了。不想业绩了(不为前途着想了),坐到这里是身心快意的。担忧自己的出路了,看似坐着,心里却乱得发慌。才到十一月份,板子上的明年的婚宴签订情况也是那么十几家,按道理来说,是正常的,不必慌乱。可是辛经理三天两头让方直把数量打印出来,签订的桌数、餐标、婚期等,写得十分详细。他一拿,则出门去了:是给辛总送去了。辛总统管这里,这里的业绩量,他没有不挂在心上的。辛总一个星期,能过来好几趟。不是问问婚宴,就是找两位头目。找两位头目,两位实习生的情况询问必不可少。针对她们的情况,他时常不变地问:“两个娃到底咋样?”王莺和辛建盛回答得都不一样。王莺会说:“不错。两个娃都好着呢。”辛建盛会说:“短时间内看不出,再等等吧。”或者只会表扬解谜,说她各方面优秀。至于方直,他只字不提。两位员工,在两个领导的心里,代表着不同的地位。他们都长着敏锐的眼神,但他们看待问题的高度以及角度都不同。两位员工,平常底下,也不太过多交涉。嘴上宛如吊着铃铛,轻轻一启动,则会招来隐患。到饭点了,她们去打饭;吃完了,她们占着桌面睡午觉。谁也不打扰谁。跟前互来互往的空气都是静美的。看似一切美好的外表,就如同外面的大自然似的,随时电闪雷明,来一个措手不及,使你无法躲闪。

王姐手里端着镜子,照得放不下来了,她似是为脸涂抹胭脂,破费着功夫。不过,她爱美是有资本的,空闲之时,化个美美的妆,喜悦的心情能扬到头顶上去,而后开出光彩照人的身姿。她常说:“心情差了,化个妆就搞定了。自己对自己赏心悦目,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她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的小方包。拉开链子,取出一个棉签来。朝她的耳朵里塞去。她小心地轻转了几圈,又塞到另一个耳孔里。解谜那眼神像着了魔似的,一转不转地。她的表情有说不上来的怪异。总之,她不是一个看似表面单纯的人。她心里有无数个别人无法识清的想法。她平常的问话,不仅有着窥探,而且为着某一目的生存着。缺了她的声音,办公室似是改面了。她坐在那里,明显是坐不住的。安静踩在她的脚下,喧嚣落在她的头顶。她想冲破这压抑的安静,但她苦无目标。方直,再次看她时,突然发现她的眼神活了,有光了,不再是冷了。她身体好有感知呀!随时随地的任意切换。她脖子动了,顺着逆方向转了一个颈圈。她爱那样,老这样活动。她的脖子不知曾经受过什么罪。

“咳,谁哪能知呢?”方直可疑地想。

她老这样转动,不无引起别人的注意,多想了的人以为她有什么病呢。她摇的时候,她嘴张开,一口锋利的牙齿全露在外面。鼻子两旁的法令纹异常突出。打眼望去,让人毛骨悚然。她脸上显露着凶恶,还不是王莺那种特有的煞气。

她转了几圈圈,忽然开口问:“王姐,你脸上的皮肤挺好的。”

“是吗?”王莺转过头反问道。笑容上着脸。

“你的皮肤不仅滑,而且有光泽度。”她一口一个字地说出。那口气说得人人都会相信似的。她的静与笑,同时在语言之中,有别样的独特。她本来长着秀美的脸蛋,语言突一调整,那么她非常的大受欢迎。

方直不屑地瞅了瞅她,很不喜欢这位姑娘的虑情假意。

辛经理一天不曾讲什么话,这会也按捺不住了。他接过小解的话往下说:“小解,你猜一下,你王姐今年的岁数。”他的右手举起先指着她,然后划到王莺的方向。

解谜张开嘴笑了,而且笑得非常的喜。

她看了看王莺,似是说之前再次确证一下心中将要说出的估算。王莺很自然地转过头来,冲她一笑,那笑似是临场发出的。看得出,她本不想笑,但出于不情愿的配合,她笑了。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她笑得都像真的似的。不会有人发现她负带情绪的一面。

她自己的肤色,哪能不知呢!

被人一夸是好,说出此话的人本着真,还是假,又能如何人家呢。

被反着夸也不费苦劲,默然地接受,也伤及两方的面子。

王莺笑起来感染力极强,把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心都能快速暖化。

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拉起来了。方直被挡在门口,睁着热切的目光寻找自己插话的机会。但想是白想,三人之间谈话的机会不会让给她。她一进来,思绪就乱了。话就谈不下去了。所以说,闭嘴不谈,便是她最好的一个沉默位置。有沉默顶在前面,牙齿不会不听话的。

“三十出头一点吧。”她说。

王莺一听,脸红了,被人说得年轻了,还是老了,我们有待王莺的话自己来为自己求证。

辛经理闪烁着猾里猾气的眼神,笑任意动作着。很快,笑跑到了嘴角边;很快,笑跑到了嘴唇上;很快,笑跑到了世故的眼神里。

王莺没有立即否定,为了让这句话起点效力,她转移了方向。方直耳边传来:“小方,你猜一下我今年的岁数。”

方直得到了一个久久未能得到的语言权。她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了。许久了,时间一路迎风而来,她可从未这样在他们眼前说过一句代表自己观点的话。现在允许了,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像这个问题是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每个人试着解。解不开,没关系。因为它的解答不会写在书面上。人人手里未备纸张,笔倒是有了。但不会写上的。答错无妨!

她没答之前,脸都红了。不是紧张的红,而是激动的红。她好像在三个人之中取得了一定的语位。她喜出望外的样子。

“现在人的年龄说不上来,看起来老的,其实实际岁数没有表面那么大,看起来年轻的,其实也没那么小。一个人心态好了,自然看上去年轻些。”小方说完,张嘴一笑。好像自己认为自己答得非常满意。

辛经理斜着眼神过来,仿佛一种意想不到充斥着他。

解谜脸上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她望着某一处。

王莺似是满足的笑了笑,但一语不发。

“看来我挺年轻的嘛。”王莺欣喜若狂地说。

解谜从某处回过眼神来,似是把忧虑也在这一瞬间打消了。

“小方,你做的衣服好了吗?”王莺又问。

“快了吧。老板让我等电话。”她回答说。

“衣服多少钱来着?”

“二百二。”

“好着呢。应该不错。他家做衣服挺好的,在这一带他做了几十年了。咱单位有好多员工都在他那里做呢。价位上他也不会乱要的。你没有说,你是清源的吗?”

“说了。那男老板主动问我是哪里的,我说是清源的。他两口子也说了,咱单位好多员工都在他那里订做衣服呢。”

“做好了,穿在身上,部门的形象就出来了。和小解一样,你看小解每天穿得整整齐齐的。不仅代表她自身的形象,而且代表着部门的整体形象。在这里,形象非常重要。一线部门要做表率呢。”

王莺的话什么时候听来都不会过时,她能讲,自有她的理。她张口随来的功夫,不是一日练就成功的。她有时开嘴而来的和蔼太有诱惑力了。且不说,解谜有多喜欢听。方直似是喝了酒似的,晕乎乎着的,掉在了她的蜜缸里。从王莺那里偶尔得来的温柔,能治愈她的痛心。但一旦过了,那么,她会连根带新的痛楚。她心里有好多自己的私事,没有向王莺谈心过。她在自己的事上,她是一独立性的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除过带来快乐之外,再不能送去烦心了。即使关系再亲密。她在这里受到了忽冷忽热,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她的心境始终在它们之间左右踌躇不前。前面无数次的提到过,她有想离开的决心。但这决定真正要做的那一刻时,她怂了,她在决心跟前妥协了,让步了,这是常有的事,反复的事,无法摆脱的事。仿佛老天在空中专盯着她,看她如何走完这一段路。走到底,有成功,有失败,但不走,那会得知哪个先来呢。老天爷的主意正着呢!

电话响了,办公室的电话一天比一天的多。找这个的,找那个的;问这个的,问那个的。忙起来了,就闲不下来了。销售部的一位女同事,找王莺。王莺一接过电话,出去了。王莺一走,方直感到她的身边多了悲凉。她也想跟着出去。外面的天空如此沉暗,好像天空落到了地面上来。风吹着,从打开的门外钻进来,跑到他们的脚边,又上了腿,最后进入身。辛经理瑟了一下身子,沉着脸看着门说:“小解,把门关一下,风进来了。”

小解单薄的身子哪能受到了风的袭击,她看着年轻,但她的身体素质却抵不过世间亘古不变的风向。若是把她扔在狂风里,还没走几步,则被风卷走了。她上半身蜷紧着,背上像是拉着绷带。听到领导让她关门,她跑得比谁都快。门一关,没了风,阴雨天的恶劣被扫地出门了。

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辛经理没来得及,小解早都跑上去接住了。

她说:“您好,婚宴预订部。”

对方说什么来着,一听她后面的话,准是客人的询问。

她回答客人:“这天有呢, 桌数肯定能放得下。”

她又说:“ 这里是专门招待省上领导的,以前从不对外开放。饭菜的质量安全都有保障。价位方面都被安检部门监管着。尽管放心使用。”

客人不知提问了什么,她悄悄地问辛经理:“辛经理,客人问电子屏收费吗?”她的眼里放着好奇的明光。

“收呢。”

她对客人说:“收呢。”

客人问价格了,她说:“辛经理,客人问使用一次多少钱?”

“三千左右,你给他说,要订的话,价位好商量。”辛经理有想法地说。

“先生,三千左右。”

可能客人嫌贵了,她说:“您要是订的话,我可以向上级领导申请直到您满意为止。”

客人问了场地的尺寸,她又把声音放低,问辛经理。

辛经理说:“你让他先来看,场地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把微信加一下。把场景图给他立马发过去。先吸引他过来。说得太清,兴趣就浓减了。”

她要来了客人的联系方式。辛经理给她发了贵三的美图。她给客人发过去了。

她刚才的打电话,不失可爱。在一个中年男人跟前,显得乖巧,又礼貌。尤其是那双每次闪亮的大眼睛,让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近距离地感受到清纯少女的心动。刚来不久的青春气息,像雨后春笋似的充满感染力。

方直,静静地听着,好像一切与她没有关系。她那深沉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远方。心中的失落感油然而升。要是她,辛经理半句都嫌多。看来女孩的长相,真的很重要。没有一个漂亮的外表,其他的一切,全他妈的扯蛋。清新的外表,是打开交流的一扇大门。远胜过费尽心思那谋职的艰辛。

她的心是难受的。她不喜和他们待在一起。待在一起痛苦就会不请自来。她控制不住。坐到那里越久,她的心越拔凉。她从来都觉得,她是多余的。在他们跟前,没有自尊,没有面子,没有满足感。解谜的到来,是她痛苦的源泉。也是她后期危险的定时炸弹。

她现在身上裹着防道服,冬天一走,春天一来,花开了,嗅着花香继续度过,到了秋天,树叶落了,花儿谢了,她去年的衣服已经不合身段了,秋风狂妄地吹着,她挨冷的日子犹如人间地狱般凄惨,和着风向,和着风声,一路向北,没有尽头,无休止的狂吹不断。到了那时,她想哭,也是在暗处了,哭到当面了,没有怜悯,只有挑战,只有讽刺。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她,她会被重新加上千万条不切实际的罪恶,以告慰那些昔日的明争暗斗者。

小解这个电话接得,有了新的话题,使人听了,吃惊。说到吃惊,那是说给没有见识的人听的。她说:“辛经理,那会儿我在房地产时,一天打五六百电话呢。”

这句话一放出,小方眼睛直了,仿佛看到了此女身上的伟大。她浑身一抖,似是晃动心脏,好让它归位。她的这种反应,简直是井底之蛙!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学问,听不尽,学不完,好像正好应上了那句——“学无止境”。

她由此想到,小解能吸引领导,不是不无道理。辛经理可能通过表面看到了这个女孩身上,普通的小方所没有的。一个人所没有的,另一个人身藏不露,在权力者眼里是无价之宝。对,辛经理把她好像就当宝,一刻也不能丢了似的。她不见时,辛经理会问,人去了哪里;她不见时,辛经理口干舌燥的,办公室里缺少温馨;她不见时,辛经理似是言语枯尽,丧失了领导的风范。

辛经理喜笑颜开,拥有这样的员工,能有这样经验的员工,他真是求得了英才。满足了他求贤若渴的心。他看好她,他看好她的发展趋势。她在未来定是一把能手,能为部门带来经济效益。

“天天如此吗?”辛经理惊奇地问。

“是的,天天如此。一天电话打的手指头都是麻的。上面的号码连看都不看,凭熟悉往过拔。”她骄傲地说。

“以前不得了。与客人沟通这块确实锻炼了你。是不是电话打多了,有些客人骂人呢?骂的话是不是都带着脏字?”

“有呀。我以前被骂哭过。我们的经理会过来安慰我,说:‘燕子,别伤心。我会找人收拾他的。我们科的人都叫我燕子,他们说我快活得像一只小燕子。那会儿,我的那个领导对我可好了。”

“小解,这很正常。有些客人就受不了别人的打扰。还有就是有些客人没有素质,一开口脏话连篇。”

“就是的。像这类人很多很多。我以前被骂哭,我都不想干了,还是我们的领导百般挽留我的。他说我平时表现不错,舍不得我这样的员工。”她说得很像是真的,她的优秀是一直被承认过的。在辛经理跟前,她的优秀当之无愧。以前领导对她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真心的欣赏。她身上若没有亮点,领导能欣赏她吗?如今,到了辛经理这里,一如既往地欣赏。她走到哪里,被领导看得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自身具备这种吸睛的能力。

“那个小方,听见了吗?与客人电话沟通这块,没事向小解请教。明白了吗?你看看人家那工作经历,一天打好几百电话呢。这则是一个销售员最基本的素质。没有这些耐力,就不要干销售。销售既是耐心活,又是语言活,两者缺一不可。有强大的耐心,语言上的驾驭,做一名出色的销售员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人都有一个困难期,熬过了,那你离成功不远了。凡事都要熬出头。不熬没有温饱,不熬没有期望。不熬没有道路。唯有熬才能出人头地。”辛经理就像写文章似的,洋洋洒洒一出。听得方直心里忽上忽下,好像肚子里燃起了团团火焰,被人拿了只芭蕉扇上下的扇动,火势上去了,又下去了,随着风力。

听到向小解学习,她难堪地向她笑过去。给她的笑脸,是她这一辈子好像受到的侮辱似的。她心里的那个难受劲,比伤心欲绝都难受。她一面配合着,好像她天生在别人跟前低人一等。她曾经表示不服,现在依然如此。不服,说明她心里是高傲的;不服,说明她有着高傲的头颅;不服,说明她骨子里认为自己不比他人差;不服,说明她有朝一日定能追赶上她。不是讲一句开心的话能哄领导开心,则是强大了,别人不如她了。在她这里,完全不是。她要的是真枪实弹。谁先谈上单子,谁谈得单子多,谁就是强者。不是凭一张嘴处处卖弄。她自卑的同时,不忘开采自己的能力。一个人的能力有厚积薄发的,有一触击发的。这里面有些女孩子为了美,给自己买名牌衣,嘴上抹大牌口红,使为了脱掉自卑的外衣,穿上名牌来亮自己的身价。她们的妆饰,无不表明,她们想脱去俗气的气质,而披上昂贵的一层皮,走到人群里便是缪斯女神。方直也过去想过,为自己制办一身名牌衣服。但现实离不开金钱的支配。没钱白搭,有钱全搭。她没有那个钱,有那个钱,她的其他用处多着呢。有好几次她豁出个一千多块钱,为自己买个黑色大衣。但每次走到店门口,或是在网上购买时,她弃之了,手中要付的款就像剜肉补疮似的来救急。吃今没明的,手中的经济无规划,钱会在她的手里变成一张废纸,时间长了,哪有那些废纸来给她撕呢。

到了末尾,她把钞票捏紧了,钞票是她细水长流生活下去的动力。没有了它,生活和它一样变得不知去向了。

她用迷离的眼神,望了望他们。辛经理套着薄薄的羊毛衫,配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制服,他的制服是他自己买的。好像是一个大牌的。他的外套和他开着的车似的,在这所院里算是好中之好了。不管他有多少钱,他一月的收入足以让他摆脱这里面的贫困。他手中握着权力,他的一切是权力给予他的,而不是员工。一个国家干部,权力是人民给的,到了他这里,而是相反的。他视权如命,凡是危及到它的,他必会想着办法铲除。后面的深坑挖了一串串,一个接着一个,坐等他人来跳。他一辈子生活在权力的斗争之中。他一参加工作,领导人的工作早等着他了。他和这里面的其他人相比,他是从年轻时便披着幸运衣的,受到了辛运之神的庇护。一路走来,领导的光环时常罩在他的头顶,像是他的福星,又像是他的灾星。他能走到今天,对于他,也不是易的。他当领导不是一朝了,而是几十年的经历了。能当领导,肯定体会的比谁都多,那个心眼肯定也比谁好使。

方直,有时直觉自己是一个别人手中的棋子似的,在行事跟前,她思想凝滞,仿佛临摹别人的画似的,有形无神。脚下的路走得踉踉跄跄,如同一位老者,失去了天然的力。只有休假,或者晚上睡到床板上时,她才会清醒地想到自己成天干着什么,有没有效益,有没有未来,有没有希冀。她在单位,把生活比作虎狼;她在床上,把生活比作羊群:一个眈眈地被青天之下的人类盯着,一个静谧地被黑夜之下的夜晚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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