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楼婚庆公司的新老板隔三差五地过来,她也不避嫌。她每次来是主要找王莺的。她年纪不大,但早入社会的锻炼,使她有几份老练,可是她身上缺少稳重。她常选择中午来。和王莺唠上几句,主要围绕婚宴客户推送的事情。她来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商人嘛,每天分分秒秒都绞尽脑汁地想着利益。她会作生意,她不会因为她的轻佻而违背市场上的行规。她没有学以前那个男老板的恶劣行径,与部门一把手领导勾结起来一同压榨员工的辛苦提成钱。她的心至少是红色的,而那个不值一提的男领导是黑心在腹中充塞着。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眼睛大得闪着亮彩。皮肤白皙,黑色的头发老披在肩膀上。脚上时常蹬着黑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和她的真实性格似的雷厉风行。拿做生意人的口头话来讲,她算是一个商人,一个小商人。她与那些久经沙场的商人相比,她明显有不足在里面,那就是一种与年龄有直接关系的稍欠稚嫩。她爱打扮,和小解一样,嘴巴上时常抹着红红的大口红。那唇的红火也在另一方面突显她的骨子里由内至外的真实一面,激情与泼辣在她身上同时显现着。她爱嚼舌根,这是王莺所发现的。王莺对她说了什么,她会一般选择性地流露出去。但她又和邰箭不同。她不是什么都讲。她是看人看事。谁的话讲到她的跟前,对她有强大的利益,她会本着虚心接受。她是一个眼亮有主意的人。她一天对王莺说:“王姐,我是本着良心做生意,人家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返还给人家。不会像你说的以前那个姓王的老板。这是做人的原则。也是做事的原则。我从干这一行起,从来未听说过,哪个领导私底下克扣员工的提成。你们这里太事了!没办法讲!还真是第一次听这种事!”
“是不是大大地见识了?”王莺幽默地问。
这女孩看待问题长远,根本不理会辛建盛的那危言耸听的一套。她要念自己的正经。她可能这样想:和姓辛的合作,没有长久的生意。办公室里的活大多员工来干。和每一个员工搞好关系,比一个只坐在那里指挥不干活的领导强吧。把员工对付好了,她们才会不断地给我介绍客户资源。要真是和这位辛领导联盟了,员工就会把信息买到其它家婚庆公司去。为了使道路走得又宽又好,和员工建立关系是最好的不二选择。在这里,她和员工能站在一边,从客观方面分析,和王莺的几翻周折是脱离不了关系的。王莺为了让大家能拿到自己的钱,她确实从中做了不少的努力。作这种努力,不但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和她一样只干活,拿不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被别人吞吃了的钞票。
某一个中午,没人时,她对方直霸气冲天地说:“看来,我为大家争取利益的机会到了!”当时,在那种只有一人聆听的情况下,周边的气氛是如此的肃穆。她的眼神里埋藏着大无畏的精神。她仿佛要作出一种别人意想不到的牺牲似的。和一个历经千锤百炼者似的,从一个长期受到剥削阶级里走出来的领袖似的,要为受着压迫的劳苦阶级伸张正义,带头推翻资本阶级的残酷制度。她威风凛凛地望着门外的冷天气,和她的眼神竟百般地发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冷。她是在向门外的恶劣环境宣誓,她绝不会再容忍这种没有章程的行径了。她要向反动派进攻了!她要拿出力量了!她要拿出胆识了!抛头露面不过几分钟,但它的作用却是无限放大的。在这内部,她一路走出来的小路,足以汇成一条宽大的大路了。大路上的四季虽还在冬天,但走出了冬天的外延,离春天只差一步了。这一步是她即将要迈出的步子。
辛经理和一个无事者似的,忙完了他领导的活儿后,然后其余下来就是受闲。他话少了。他的话是阶段性的。一个阶段少,一个阶段多。这让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前段时间的香饽饽现如今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者了,不再是先前的活跃分子了。不止一次讲起,销售这个工作,闲得时候,特别闲,忙得时候,特别忙。闲得把人能闲死,忙得把人都能忙死。就是这个样子。坐到那里也是坐到那里,小解好像意识到时间的宝贵性了。她开始对练字这块上了心。先前,只是偶尔练练。后来,她为了练字,从网上买了不少的字帖。她每天印着下面的字要写好几张呢。写得不少带劲呀。这样一来,她既打发了无聊的日子,又把字练好了。王莺见她突然频频练起字来。就好奇地问她:“小解,你乍练字了?”当时,不到三点,小方也在。
小解说:“我写的字丑不好看。 我爸说了,一个女孩长得漂亮,要是字写不好的话,都对不起自己的长相。我又长得不丑,别人都说我挺漂亮的。但我写的字不如我的长相。我爸说让我把字练好了, 这样才算完美。”
“你爸还挺会教育你的。你真有一个不错的爸爸。”王莺说。
辛经理愁着脸,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始终低着头,好像不太喜欢这位他以前喜欢得不得了的员工了。一听她讲话,仿佛影响到他的心情了。
小方听了会是怎样的感受呢?她听到那些话别扭,她的对班嗓子粗的作的让她浑身起着鸡皮疙瘩。她不止看了她的对班三次。每一次看到的那个动嘴表情,她心里直犯着恶心感。从她个人的性格来讲,她太不喜欢这种矫揉造作了。
这个女孩给了她太多的怪异。讲出来,挺不可思议的。她明明哭着,还要说自己眼里进了虫豸,而且不停地抽搐着。 这不是明着眼说着瞎话吗?她说了无数次,说她没有男朋友。可她的哭泣,似真像和男朋友闹掰了。
她刚来那会儿,大家都相互不了解。一个新人的加入,为了满足一些好奇感。老员工就会出于友好,和新人谈天说地。新人才来的清秀模样,往往把老员工的眼神迷了。一个长期生活在一种永无停息的斗争之中,见了心思单纯的人,仿佛阴暗的心理上投射进了一抹暖阳。此时,打开了自己遗忘了很久的纯真的另一面。在先前,王莺和辛建盛确实喜欢这位小解。她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带来了正常的、可爱的心理。她爱眨眼,眨时,很像小孩子的娃娃眼。但在这两位长者的眼里,她就是小孩,比那不会走路的小娃娃都亲。
于是,王莺打趣道:“小解谈过男朋友吗?”这句话问了不下五遍。
“没谈过。”她答得和真的似的,头每每低着,脸上稍显沉郁。
这位王姐是一个眼睛老辣的经验者,眼珠一转一闪,想法不断。她满腔的趣味,在她接下来的话里,让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捧腹大笑。
她说:“哎呦,看来,我们小解还是个宝贝!现在到处都是狼,没被吃,真是幸运!”
记得这次,辛经理不在。三位女性同胞聊得这个话题,没有男人旁听,语言的开放度更是大胆了。
“……”小解表情淡定地听着,看着,笑着。安神的嘴巴子一动不动。
“看来我们小解真是个宝贝蛋蛋!世间少有的处女呀!”她装着洋腔说出这句笑点十足的话。
王莺仿佛掉落到笑窝里了。眼睛挤着,嘴巴张着,脸庞通红着。好像是在笑着自己。小方紧随其后,拉着笑的尾巴似的,咯咯地捂着肚子。小解也在为着自己高兴。她似是真的庆幸自己没有被黑暗的饿狼捕获了。她的身子是干净的。
“小方不要笑了,听我说,”她停了停,“我从来没有见过小解这样纯净无瑕的女孩子。野狼满世界跑来跑去,能保持一尘不染真是难得一见啊!小解你是当代的稀有物品!就和那大熊猫一样!”
王莺在这个新来的时期,说得都是发自内心的话。她觉得眼前的女孩清纯无比,脸上干净地看不到一个小粒子。说出的每一个字是那样的温柔可爱。她的到来,就像给办公室里降临了一个美丽的天使。她不喜欢才怪呢!
没见过她这种哭,明明被伤心事伤害了,但在光明的大白天竟说自己是眼睛不舒服。她可真能装!一个傻到家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在为情事哭着眼睛。她两只手抖得都拿不住手机。眼泪和那豆粒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滚动着。听到手机响了,她的眼睛闪得更加快了。那泪花更是滴大了。她哭得好心痛!若真爱人不要她了,她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哪能受得了呢!爱人好像是一个梦,但梦没有回归到现实,它每晚像游魂似的,飘逸不定。她在哭爱人,不知那头的爱人有没有哭她呢?谁能弄得清!
手机响动了,她战栗着身子,手在上面写着情字。女人哭起来,那眼泪绝对流到她控制不住了。小解在她的对面,按着鼠标,在电脑上浏览着。没看到对方哭吗?那哭不用看,一听就是了。何况近在眼前。小方听到哭声,觉得可奇怪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哭了起来,这是哪里出了事?碰到这种难堪的局面,当事人不说,她一个旁观者又不敢随便问。只能装着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了。正在这时,邰老师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直走到小方的跟前说:“用电脑呢?”
“你要用吗?”小方看出他进来有事便问。
“你没有要紧事了,我在上面传几张照片。”
方直一听说他要弄照片,便很快地让开了。
小解的哭相被一向眼尖的邰老师看到了。邰老师很会说话地问她:“你眼睛红肿了,是不是进虫子了?”就这样,这句话说得把难堪的局面化解开了。她睁大眼睛闪着泪花笑着说:“是的,不小心钻进了一个虫子。”
“没事吧?”小解也混到这故作的语调之中了。
“那个慢慢地磨着眼皮就出来了。”邰箭惺惺作态地说。
解谜笑着揉着哭红了的眼睛,激动的情绪无法发泄。
门开着,听到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一个说:“还不到三九天,现在的天哪有过去那个冷呀!”
邰老师把照片找了出来。他弄了半天,不见把照片传上去。他开始求助人了。邰老师问:“你们谁把照片帮我传到手机上去。”
小方没能赶到小解的前头去。小解似是一下子从巨大的悲痛之中缓解了过来,说:“我来帮你弄。”她站起身,绕到求助者的跟前去了。她似是一个电脑精家,没有她不会的。边上的小方更像一个无知者,她嘲弄地望着他们,那存有不满的看不上人家那两下子之感似是放着无视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