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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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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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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四十三章

辛经理果然下午来了。婚宴过了,他才来。天黑得早,他来得时候,都六点多了。王莺中午来过了。等婚宴快举办完时,她回家去了。她老父亲一直身体欠佳,她要回去照顾。辛经理一来办公室,二话不说,先翻预订本。发现新签的婚宴,他用手机把信息一拍。还不漏掉把墙板上的一拍,坐下来,认真一对比,才算完事。一个假休的,他没了疲惫,明显精神了。他穿了一件羊皮夹克,比以往什么时候都有风度。这外套的颜色又说不上来,他身上散发出轻微的香气,让那件上衣更显档次。领导都喜欢敞开胸腔,他也不例外。两手插在旁边的裤兜里,修长的身高,使他年轻了十来岁。一周不见,男人固有的涵养都尽显了。进门的那一刻,他推门推得十分突然,先喊出声:“小方。”

一听是领导喊她,她赶快从凳子上站立起来,用起身微笑来恭候他。

要走的时候,小方叫住了他。

“辛经理,我想对你汇报一些事情。不说,我又觉得对不住你把我留下来的真心。”

辛经理先走到她的跟前,用异样的目光望了望她的脸,而后又重新回到他的坐位上去了。

他眼神里掠过一丝微笑说:“有什么事就说吧。没事。”

“ 我本不想说的,但一想到你能让我留下来,这就说明,你十分器重我。也十分看好我。我不说我听到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小方,有事就说,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往外去说的。”

“辛经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那个邰老师老往办公室跑,我听到好几次,他给王姐说,让王姐联手他,把你害走呢。说了你不少坏话,说你贪污了不少钱,说婚庆里面有提成,不管是谁的单子,你都把钱独自吃了。一分都不给别人。他准备反抗打倒你。他在各个部门都说你坏话,说你贪了不少钱,你的车都是用这里的钱贪来买的。他一直怂恿王莺干倒你。可王姐说,他对当官不感兴趣,她只想配合你把工作干好。说你工作负责任,说你人特别好。你看,她把你的茶壶都清洗了。他来了好多次,有时王姐不高兴了,把他骂几句,他也不走,坐到你的位子上,说你各种坏话。他说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贪污犯,又说你是明朝的大奸臣魏忠闲。你可能还不知道,他背地里伙同勾结销售部的曹永,让曹永来靠近你,让曹永在你和王莺中间搅和,他坐在后面看笑话。他说了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都是鹬蚌,而他就是那个渔翁。得你们的利。他常常来挑是非,三天两头不断。一天都不让人消停。把王莺姐折磨得够呛的了。王莺姐对我说:‘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小方,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汇报了这么多。我全知道了。你才来,这里面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你把你工作干好就行了。以后,听到什么了,随时向我汇报。你说的话,我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记住了辛经理。”

天黑了,他急着要回家了。他走到门口,准备要关门。

小方不知哪里又想来一句话,紧张地口吃似地说:“辛经理,你……你小心那个邰老师,我发现他是一个小人。小……小心……你被他害了。”

“行,我知道了。以后工作上学你王姐的泼辣劲儿,干事麻麻利利,胆子放大。”他眉目之间闪现着阴笑。

门被用力地关住了,但又忽然之间打开了,进来一个头说:“小方,以后听到了什么,随时向我汇报。我只信任你。”

辛经理走后,她抬头呼气——把自己的任务干完了。她脸上的红气还未完全褪去。

停了片刻之久,她起身坐到王莺的办公椅上,拔去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有打通。她便挂了。她还没坐到她的位子上。王姐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打电话了?”王莺问。

“嗯。”她说。

“有事?”

“对。辛经理才走。”

“你对他说了?”

“是的。”

“怎么说的?”她笑出了口。

“就按你那样说的。就像邰老师整天让你把辛经理干倒,他来相助你。说骂他不是个东西。背地里讲了他不少坏话……挑拨你和他之间的关系。王姐说她才不会上当呢。她夸你工作负责任,人又很好。还讲了那个曹师在你们里面来捣乱呢。他和邰老师是一伙的。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几个是鹬蚌争斗……”

王莺听到不好之处,强调说:“邰箭不是鹬蚌,而是渔翁, 他是收利者。”

“我知道。我就是这样说的呀。”

“那你刚才说你们是鹬蚌相争。邰箭不是鹬蚌,他在里面挑事看笑话,他是捞好处的人。不信你去查查这个词的真正意思。”

“我就是那样说的。”

“好了,不要强词多理了。行了,不说了。我还忙着呢。挂了。”她郁闷地说。

电话随即挂断了。

她脸上不再是红了,而是阴沉了。在通话中,她不敢发声。挂了电话,她又无处去发声。她有口怨气堵塞在喉管处。她心头上暗潮着难受的闷气。

她做了事,没能得到表场,她心里不畅快。她想前想后,再去给王莺个电话。但电话抓到手里了,又被放下了,这个动作来回三次,都没打过去。她像是做了好事没得到相应的报酬。她眼睛停留在王莺的桌子上,然后又盯着她的文件框边缘看。对着它,眼里仿佛感受到蓝色的光在治疗她的内心活动。轻轻地告诉着她,让她不要难过了。

她像受到了启示,冲其一笑。随即起身来,走到门那边去了。她站在门前,透着玻璃去看外面,稀散的行人进进出出,他们的生活好像过得轻松自在,没有烦恼似的。一个女人,声音像夜晚的气流似的飘过来,她咆哮着说:“行了吧,就你那样的!”言语之中尽是侮辱什么的,不知对面的那个人听了作何感想呢。方直听到这句话,她心像是被电触击了一下,她拧开门把,走出去,冷气立马上了她的头,它似是一双拿不掉的手似的,硬来侵犯她,让她身临它的存在。她望着那女人暴躁的身影,门里的光像是为了让黑夜一睹她的芳容,和她一样跑出来了。

她和眼前的树一样,齐排站着,一动未动。再过去的行人,她毫无反应了。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她或许像那树在想:如何保护它身上的枝叶,以防寒风雨雪伤不到它的身子。又或许在想:去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个人心事多,一有别人对她不满,她心里就十分地在意。她天生则是这样的性情,想改都难。她想过,别人的态度与她有何相干,别人的态度为什么来决定她的情绪呢?她能想到这层深义,但心不由己。一个人生来,哪有那么多先知先觉,欲要改变内心,后知后觉的幼苗则会从心灵深处生长。她受到王莺的不满意,她似是把人家交待的事给办砸了。但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她永远站在别人的那一面。她是敏感的,她是被动的,她是依赖的,她更是没自我的。她身在这里,她的种种所为,就像是被卖到了这里面,担心受惊。有时,两边都不讨好。她在王莺这边,心里老是背着一只包袱。她似是人家的累赘似的,又似是人家脚后跟上的死皮似的,不停被削,又不停被长,削也削不完,长也长不住。她活得特别吃力,自己的性子不敢拿出来使用。指定着别人的方式存活着。好多次,她行走在这座院子里,她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的皮肉被无数只手 ,死死地抓紧着,她快不得,慢不得,像是受刑罚一般。她完全在行尸走肉。一天下来,她身子不是由于重物而拖累的,而是似重物的东西重压着她的身子,这不是具体的重物,而是一种抽象的无法辨清的重物。当她在深夜人静时,她脑子才会成为自己的,她为白天的重物而反省,但又难改其况。睡一觉醒来时,她被迫着自己再去进入那个环境。她和一个物件没有两样,她没有决定权了,她没有自主权,全部是受他人来支配自己的思想的。她不是没有想过推翻它,一想到自己的状况,她就打退堂鼓了。她在这种环境里,没有任何逍遥的资本可谈。拿别人的话来说,她不配,她能来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有口饭吃,老天待她不薄了。她感谢才对,而不是所谓的深久埋怨。

王莺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让她失去自我思想,失去自我勇气,失去自我资格,失去自我本色,等于她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走别人让出的狭路,人家过来就是挤兑她,她也必须做出顺手让道的姿态。能有路走,总比原地蹲坐安全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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