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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供销社前边时,右娜就带着林陆走进她家的蒙古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蒙古族姑娘正坐在地毯上看书,她见妹妹带着林陆进来后她放下书说:“啊!掏了那么多沙葱呀!”她边说边望着陌生的林陆,然后对妹妹说,“右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爱看书想当作家的林陆吧?”
右娜说:“正是!林陆,这就是我姐姐。”
林陆望着左娜说:“左娜姐姐好!”
左娜笑道:“果然机灵,怪不得我妹妹夸你,说你非常聪明,从小就想当作家,不简单。不管将来是否能够成为作家,但是有抱负有理想就肯定有前途。听说你们家是从河川县逃荒出来的,你告诉我,你们家住在河川县什么地方?”
林陆赶快回答说:“柳树镇。”
左娜听了睁大了眼睛,继续问:“柳树镇是个大镇,你们家是住在镇子上还是住在乡下?”
“住在柳树镇西北边,一个叫古树村的地方。”
左娜吃惊地举起了双手说:“啊!太巧了吧!我恋人就是你们村的,他叫倪雷秋。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弟弟叫倪雨秋,二弟弟叫倪雪秋,妹妹叫倪雁秋。他们就住在古树村。那地方我还去过一次呢!”
林陆听了高兴地说:“是嘛?你恋人他大弟弟比我大四岁,二弟弟大我两岁,雁秋和我同岁。倪雪秋十来岁开始就给生产队放牲口,现在还在喂马。”
“是啊!他们的父母亲双亡,是他哥哥把他们兄妹三个拉扯大的。他哥哥倪雷秋考上农业技术学校后就把他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留在了村子里。听说雪秋每天和牲口打交道,倒也自在。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分配到河川县城农业局去工作了,可以关照他们兄妹三个了。”左娜说得神采飞扬。
右娜说:“姐姐,林陆是个书谜,我让你买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就是送给他的。”她说着走到自己的书柜前拿出了那本崭新的小说,双手递给林陆说,“送给你,希望你真的能够成为一名作家。”
“谢谢!我决不辜负你的期望。”林陆兴奋地接过那本崭新的小说。
左娜对林陆说:“林陆,你们如果回到古树村之后,说不定咱们还会见面呢!”
“是的,肯定可以再见的。”
左娜说:“河川是个米粮仓,自然灾害过后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林陆与左娜闲聊几句后就告辞了。
右娜送他出来,走到蒙古包外面的时候,他说:“右娜,要不要到我家坐会儿?虽然那只是一个仓库,但是被我母亲收拾得挺干净。”
右娜笑笑说:“也行!我去看看。你母亲非常和蔼可亲,我和她很熟悉。”
“那就随我去吧!”
林陆带着右娜来到他的家里。所谓的家是一间放皮张的的库房,房间内靠后墙边垛着很高一摞干透了牛皮,靠门口左边腾开一块地方,铺上了牛皮,牛皮上面铺了褥子,一家三口的被子就叠放在墙角。屋里没有炉灶,炉灶垒在门外的村灶下边。胡兰是个小脚女人,解放前河川的女孩子非常时髦裹脚,她父母就把她裹成了一个小脚女人。
胡兰正坐在家里纳鞋帮,抬头看见林陆带着右娜进来,很高兴,马上站起来,首先对右娜说:“右娜,你来了?坐哇!”
右娜微笑着说:“大娘,纳鞋帮呢?”
“是啊!这些天羊毛也剪完了,我就没有可干的事了,在家里替别人做鞋,也好换点吃的回来。林陆,快给右娜倒茶水喝。”
林陆答应着就往温壶旁边走。
右娜说:“不用了,我不渴。”
林陆说:“右娜,我们这儿太寒酸了,连个凳子都没有,你只能坐到地铺的褥子上。”
右娜说:“我就不坐了,来看看大娘就行。大娘,有空到我们包里去坐,我额吉说您很和善,非常喜欢和您说话。”
“行!我有空一定去和你妈说说话。你大很有本事,当上了供销社主任。”
林陆赶快纠正说:“妈,人家右娜管她父亲叫阿爸,只有咱们河川人才管父亲叫大。”
“噢!对对对!”胡兰赶快改正说,“对,是叫阿爸。”
林陆对母亲说:“妈,右娜送我一本苏联小说,我很喜欢。我也想送她一件礼物,想把我脖子上戴的长命锁送给右娜做礼物,您看行吗?”
胡兰一听睁大了眼睛,然后说:“林陆,那是你大为你找人做的长命锁,从小你就戴着,只有到了十二岁生日那天才可以请念佛之人为你打开。你的生日是农历十一月十四日,到那时才能开锁,万万不可送人。”
右娜赶忙说:“大娘放心,我不会要他的长命锁。”
胡兰说:“好孩子,你比林陆懂事。”
林陆说:“妈,我知道这些都是迷信,既然您不让,那我也就不把它送人了,可我总得送右娜点什么东西留作纪念吧?”
胡兰想想说:“妈妈有只塑料手镯,不值钱,你把它送给右娜做个纪念,就当你们小孩子的游戏。”她说着从自己手腕上脱下那只一直戴在手上的所谓手镯,递给了林陆。
林陆接过来对右娜说:“右娜,就算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
右娜说:“这多不好意思,大娘戴着好好的,怎么能送我呢?”
胡兰说:“右娜,你是个好孩子,和我们家林陆很要好。既然你送了他那么贵的书,他也应该送你点礼物,礼上往来嘛。再说这个手镯是塑料的,不值钱。”
林陆说:“右娜,虽然东西不值钱,但礼轻情意重,你就收下吧!”
“孩子,你就收下吧!”胡兰也说。
右娜只好说:“那我就收下了。”
林陆亲自将那只塑料手镯戴在右娜手上。
右娜让林陆搞得脸红心跳了。
林陆送右娜出来后,对她说:“你送我的小说我要永远留着。你姐夫和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也许咱们会经常见面的。”
右娜说:“那是肯定的,毕竟姐夫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和你住在一个村。对了,你和他们三个关系如何?”
林陆笑笑说:“你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要听真话。”
“老实对你说,倪雨秋还可以,可倪雪秋学得很坏,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欺负女孩子,村子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赖痞’,是个没人见得的货。”
右娜吃惊地望着林陆说:“是嘛?那么我姐夫倪雷秋那人怎么样?”
林陆说:“他一直在外读书,除了假期很少在村子里出现。我对他不甚了解,听说他从小学习成绩不错,所以才考上了农业技术学校,将来可能要当干部了。”
“是的,肯定要当干部。”
林陆说:“我不该在背地说倪雪秋的坏话,但那确实是真的。你假如有机会到了我们村就会知道我说的绝对不是假话。”
右娜说:“我信,你们从小在一起,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他坏话。”
“你若将来到了我们村一切全能知道。倪雁秋人长得一般,性格还不错,由于父母亲早亡,所以在家里学会了做饭,如今兄妹三个的家务都是她在做。”
右娜说:“雁秋和咱俩同岁就挑起了干家务的重活儿,真的不简单。雁秋一直不上学嘛?”
林陆说:“上过两年,后来就不再上学,回家做起了家务。”
“我姐嫁给倪雷秋,我肯定会到你们村去的。明天我就到学校去了,也许下个星期日回来,或许过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你回去吧,再见!”她说罢转身往蒙古包去了。
林陆站在原地望着右娜离去。
然而,不知为什么,林陆在草原上再也没有看到右娜,直到他离开草原也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