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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文学院的作家短训班学习地址并不在文学院那边,而是设在海淀区翠微路中学院内。翠微路中学比较大,除了教学楼之外,另外还有一处院子,既有教室又有宿舍,专门用来接待来自全国各行各业的培训与学习的,学校从中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
林陆按照通知书上的路线图,从北京车站下车坐地铁换乘一号线到公主坟下车,出站后步行到了翠微路中学。中学门口有张布告,告知学员们报到地址,他走进了报到处,看见有一群同学围在两名女老师面前进行登记。
女老师说:“把你们的通知书拿出来,逐个报名。”
学员们来自全国各个省份,北方省的学员有好几位,排在林陆前边准备报名的是一位女同学,家是山峰市的,她叫闫玉艳。闫玉艳长得不算很漂亮,但在面前这帮女同学中还算有点亮色。她报名后站在一边观看后面同学们报名。
女老师接过林陆的通知书,然后说:“林陆,说说你的详细地址。”
林陆说:“北方省河川县城关镇北外环路37号。”
“交二百元学费,然后领取学习资料。”
林陆交了钱领了资料,还兑换了饭票,然后来到一边等候。
闫玉艳望着林陆说:“咱俩是老乡,我也是北方省来的,咱俩只是住的远了一些,我在东,你在西。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林陆与闫玉艳边往宿舍走边说话,他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游民,过去当过教师,也曾经当过包工头,干什么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到头来一事无成。”
“林陆这个名字我仿佛在哪儿看见过?对啦!鲁迅文学院的学员作品集上有你的作品,对吧?”
“有过一篇习作,不值得一提。”林陆凄惨地一笑。
闫玉艳说:“咱俩既是同乡又是同学,希望彼此关照着点儿。”
“行!你在什么单位高就?”
“哪里有什么单位?高中毕业以后回家待业,利用业余时间写点小说,但没有一篇能够问世。如今前来参加鲁院作家短训班学习,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是的,我也有同感。”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了宿舍内,林陆说:“咱们先认认各自的房间,有时间再叙谈。”
“好!”闫玉艳答应着去寻找自己的房间。
这是教学楼的底楼,一条过道,两边就是宿舍,北边为女生宿舍,南边为男生宿舍,共计十间屋子,每间屋子放有四张分上下铺的铁床,可住八位同学。林陆走进一号宿舍,已经有两位同学住了进来,其中一位是北方省通曼人,说话有浓重的东北味儿,他叫李铁军。另外那位是个残疾青年,患小儿麻痹留下后遗症,说话行动都不利索,但他爱好文学,是个写诗的。
又有几位同学陆续走进来,有江西省的诗人王进;浙江省写小说的刘涛;湖南省小说家孙文亚;河南省的刘键和陕西省米脂县的王纯。李铁军被指定为一号宿舍的组长,管理小组的纪律和事务。房间内有床有铺盖,每个人只带一些简单的行装和洗涤用品就可以了。大家要在这里学习半年时间,每人只交了二百块钱住宿费和听课费,实在不算高。当然了,吃饭需要自己另外掏钱,一些学习资料什么的还得自己购买。半年下来,即使再节约每位学员至少也得五百块钱开销。八十年代末,五百块钱相当于一个科级干部一年的工资。
林陆善于与人交流,一个小时内便将屋内同学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这些同学当中真正称得上作家的没有几个,除他本人算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之外,孙文亚也是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其它人则都是白头牛一个,准确地说他们还没有在正经刊物上发表过作品,以文学青年求学报名前来学习而已。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到了餐厅,拿着预先领好的饭票和钱票去窗口打饭。饭菜的花样很多,喜欢什么吃什么,条件好的同学自然要吃点好的,条件差的当然不会与别人攀比,吃些窝头炒白菜什么的。林陆虽然包工赔了钱,但他不愿意让自己吃窝头,仍然要了两个白馒头和一份肉炒土豆片,然后坐到桌子前悠然自得地吃起来。
闫玉艳端着一盘炒菜和两个馒头走了过来坐在了林陆身边,对他说:“林老师,我从名录上看到,你已经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了,怎么还来求学?”
林陆抬头望着对方笑道:“学无止境,出来深造就是为了进一步提高文学创作水平,听说给咱们讲课的都是大作家,听他们讲课肯定能够帮助我们提高创作水平,增强文学修养。”
“可我连一篇作品也没有发表过,相比之下我很惭愧。”
“你很年轻,刚刚踏入社会,到我这个年龄你大概已经成为一名不错的女作家了!”
“你三十几岁?”
“三十九了,明年就是跨入不惑之年,可我还是一事无成!”
闫玉艳望着林陆说:“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发表了那么多作品,而且已经成为省级作家协会会员,应该算是小有成就了,为何如此自卑?”
林陆苦笑一下说:“你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出生在河川农村,从小爱好文学创作,十几岁就在地方日报上发表过豆腐块,虽然那不算什么文学作品,但也可以激励我不断地求学。我结婚比较早,二十岁就结婚了,所生一儿一女,二十二岁出外当工人,二十四岁被迫返回农村,地方上发现我是个人才,派我到陕西省榆林地区调山药籽,体验了一把贫困地区的艰难生活。那次工作做得比较出色,回来后大队便派我去学校教书,当上了民办教师。可是没过几天,大队又将我调回生产队任副队长,后来又当上了政治队长,但我毕竟是个文人,不懂得官场那些弯弯饶,因此我半道辞职不干了,再次返回学校当民办教师。这一干就是六年教师,后来还考上了代课教师。当教师六年正是我不断学习写作的六年,其间我创作过一部长篇小说,谁知却被北方省人民出版社的责任编辑给枪毙了。虽然没有真正发表过一篇象样的作品,但是我得到了充分的磨练,增加了许多知识和丰富的经验。改革开放的钟声敲响了,我放弃了代课教师出去跑买卖,先后跑东北四五次,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也锻炼了自己。包产到户时,我再次返回了农村,与妻子一起承包了二十多亩土地,那一年我收入比较高,是村子里收入最高的。我原打算在村子里种几年地,然后再出去做生意,没有想到自己却卷入一场赌博活动。妻子反对我赌博,向她当警察的弟弟告发了我,结果我被抓了。我的同村好几个人受到了连累,大家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没有脸面在村子里待了,买了一辆小四轮拖拉机把家搬进了县城,第二年我卖了四轮车开始当包工头,一干就是六年。包工头一年有半年时间不能施工,我可以利用冬天坐下来写作。这六年中我写了近二十万字的作品,并且都发表在全国各地的各类刊物上。其实我当包工头是失败的,结束包工生涯时一算帐,赔了七八万。好在我当包工头的六年中,每当冬天就能够坐下来写作,我的作品是在这个期间先后发表的,本来可以专门坐下来搞创作的,但是我赔了钱,那些债主不让我安心写作,每天上门讨债,我是被迫出来参加学习的。换句话说,我一边求学一边躲债,这就是我已经成为了作家还要来此学习的主要原因。”
“哇!看不出来,你的经历非常曲折而丰富,这可是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呀!”闫玉艳感叹着林陆曲折的人生经历。
李铁军、王进和孙文亚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桌子前,边吃饭边听林陆叙说自己的人生经历,他们个个听得出神。
“不好意思,让同学们见笑了!”林陆发现同学们坐过来听他叙说,抱歉地说道。
孙文亚笑道:“林哥经历非凡,创作也稍有成就,将来一定能够成为文学界的佼佼者。”
诗人王进说:“我虽然发表过一些歪诗,但还没有加入江西省作家协会,据说发表作品必须达到一定数量才准予入会。”
孙文亚说:“那是当然的,各省作家协会要求会员的标准不太一样,但是大体上没有太大出入。我们湖南省作家协会要求入会会员必须要省级刊物发表作品五万字以上,才能准予入会。当然了,假如你的作品一鸣惊人,即使没有达到作品所要求的数量也可以入会,作家协会也会灵活掌握的。”
李铁军说:“很惭愧,我还不是作家协会会员,也没有叫得响的作品。”
林陆笑道:“文学是慢功,不能急欲求成。其实我真正开始在省级刊物发表作品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文学道路上淘汰率太高了,当年我到北方省河江市参加文学创作会议时,会上有六十多位文学青年,那时大家都豪情满怀,立志要当作家,十多年以后回头再看,仅有三两位还在坚持搞文学创作,其它人都已另谋职业了。”
闫玉艳说:“文学界淘汰率太高,这是人所共知的问题,年轻人往往好高骛远,梦想着一举成名,来个鲤鱼跳龙门一步登天,殊不知当作家并非易事,没有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坚韧的毅力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也梦想着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我和林兄一样,从小学开始学习写作,如今高中毕业已经两年了,我却没有任何建树。但是我有决心有信心,要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师妹好样的,希望你在这条道路勇往直前,永远不要退缩。”
闫玉艳说:“请放心,我愿意和各位师兄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半年时间虽然短暂,但俗话说的好,响鼓不能重擂,只要能够摸准文学艺术的脉博,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够成功!”
几位同学边吃饭边讨论文学,大家各持己见,讨论自然非常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