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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临之际,生产队开始拉土送粪,林雄向生产队为林陆申请了一挂牛车。林陆跟在扈有财等一批年轻后生和闺女们屁股后面拉土送粪。扈有财他们二十来岁,年轻力壮,一天送十趟,林陆只能送五趟,工分也只能挣到别人的一半。尽管苦一点累一点,但林陆是开心的。体力劳动锻炼了他,使他瘦弱的身体很快强壮起来。对别人来说,农村生活也许苦闷而单调的,对他来说却是丰富多彩的。每当把牛车上满土后,他就赶着车跟着别的牛车的车辙往前走,卸掉土后往回走就成了空车,坐到车辕上就能够看会儿书。挣工分多少不在乎,只要有时间让他看书,他就很高兴,很满足。
知识青年也跟着学习赶牛车拉土送粪。扈有财、霍占年、倪雨秋、牛玉仁、赵一英、赵一雄以及马学娥这些年轻人都是车倌儿,每人带一个知青,教他们学习赶牛车,学习拉土送粪。
晚上,四清运动工作组召集全体社员开大会,林陆也和其它社员一样被叫到俱乐部去参加会议。会议地点自然是在古树村俱乐部,村民必须全部参加。
林雄第十一次“下楼”那天晚上,林陆坐在最后面一张桌子前,旁边坐着知青组组长汤津。
运动积极分子趁机兴风作浪,其中就有何荣、全厚生和薛二狗。工作组三男一女,组长姓牛,叫牛复森。此人四十岁左右,一表人才,口才极好,让所有村民非常佩服。牛复森命令民兵排长赵一英将林雄从外面带进来,并责令林雄站到台上,低头弯腰。他大声对林雄说:“林雄,你担任会计几年来究竟贪污集体多少款项?马上老实交代,否则广大贫下中农不会轻饶你。”
林雄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他的文化是解放后扫盲时学习的,由于刻苦认真就学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文化知识,而且还打得一手好算盘,所以社员们才选他当会计。由于他平时不大愿意和村子里的人拉扯,除了有事之外不到别人家去串门,用村民的话说:林雄既小气又不格人。特别是像何荣、全厚生以及薛二狗那些不正经的人,林雄更不愿意与他们来往。过去每到冬天农闲时,每天晚上都有许多村民主动来到林雄家里,听他说书讲故事。他讲得津津有味,绘声绘色,令大家听得出神而入迷。当然了,主动上门听他说书的都是一些与他交往不错的人,像何荣、全厚生和薛二狗等人从来不去。他们与林雄合不来,也让林雄看不起。他们认为林雄在拉拢腐蚀群众,所以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下楼”会上,薛二狗指着林雄的鼻梁骂道:“林雄,你给老子老实交代,当会计这几年一共贪污多少钱?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家吃的喝的都是用贫下中农的血汗钱换来的。你家为甚就比别人家吃得好?也有零花钱,这是为什么?赶紧老实交代,否则老子让你去见阎王!”薛二狗在林雄面前指手画脚张牙舞爪,满嘴污言秽语地骂着。
林雄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我当会计几年来没有贪污生产队一分钱,不相信你就去查帐。”
薛二狗听了脑羞成怒,扑上去就给了林雄一个耳光,打得林雄后退了一步。他还要打时,被身边的女工作组副组长胖老李拦住了。
此时,林陆从会场最后一排座上站起来喊道:“要文斗,不要武斗!”
一个孩子的喊声惊动会场,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回头望向最后面的林陆。林陆站起来喊了一声,马上坐下了。
汤津就坐在林陆身边,他转过头来瞪着林陆,想说什么又没说。
贫协副主席何荣上台高声说:“贫下中农们!听到了没有?四不清的狗崽子为他老子鸣冤叫屈呢!我们必须要批倒批臭四不清干部,也要让四不清干部的子女老老实实,不许他们兴风作浪,乱说乱动。”
全厚生也站上主席台说:“大家看到了哇?林雄不但不老实交代贪污问题,而且还让他儿子还站出来替他喊冤,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建议把狗崽子林陆也拉上台来进行批斗。”
工作队老李上台说:“我们要摆事实讲道理,确实应该文斗,不要武斗。”她没有直接批评何荣和全厚生,而是对林雄说,“林雄,你必须如实交代你当会计这几年的经济问题,给全体贫下中农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雄诚恳地说:“要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反复交代过十来遍了,除了我们几个队委会成员开会晚了一起吃顿饭之外,我没有多吃多占,也没有贪污生产队的一分钱。”
“放狗屁!想蒙混过关,没门儿!”薛二狗冲林雄咆哮。
何荣、全厚生和薛二狗轮番批判林雄。当然了,运动中那些年轻的积极分子也都纷纷上台,揭发和批判林雄的问题。其中就有薛朝阳、霍清艳和马学娥等人。他们几个成为青年中的代表人物。霍清艳和马学娥在运动中加入共青团。薛朝阳火线入党。所以这些人对于林雄不认真交代问题而感到非常痛恨,他们轮番炮轰林雄,让林雄低下的头无法抬起来。
工作组组长牛复森是从河口县派来的。此人非常厉害,所有四不清干部都很惧怕他,唯有邹春风敢和他顶撞。而林雄胆小怕事,根本不敢与工作组长牛复森顶嘴。此时,牛复森见林雄仍然不主动交代问题,就来到他面前,手指鼻子批判道:“林雄,不要认为你学了文化就目中无人,不承认你贪污是没有出路的,我们迟早会查清你的经济问题,到那时候我们必须和你算总帐。”牛组长批驳得林雄不敢有任何反驳。
林雄知道越反驳越没有出路,所以他装聋作哑,任凭广大群众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