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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前晌,古树村的社员大会在队委会院内举行,由于当天的会议比较特殊,全村男女老少全部都来到了会场。倪雪秋受队长指派去叫大队支书,支书没有亲自来,派了支委成员民兵营长李强过来,帮助生产队解决打架事件。
生产队的队部在林陆家西边,穿过朝阳家的后墙过去便是。队部大约有三亩大一处院子,北面是一排房,有喂马和喂牛的饲养房,也有存放饲料和牛具的库房,大院东边靠近林陆家旁边是排南北走向的碾磨坊,碾磨坊北边是生产队两个羊圈,大院西边是一排新盖的粮食仓库。院子南边是村民的后墙。大院内停放着三辆大胶车,这里也是当时开大会的地方,八月十五那天杀牛分肉就是在这个大院内进行的。
院子里的会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全厚生和二狗被押在会场中央,队长何荣和大队民兵营长李强站在旁边。
林陆挤在人群中间,身边正好是二狗的哥哥薛狗和翠花的男人霍云两人。
薛狗一向看不上弟弟二狗,对当年薛二狗钻他老婆被窝的事仍然耿耿于怀,所以他低声对身边的霍云说:“二狗没有人性,丢人现眼,这种人倒不如死球算了。”
霍云也低声对他说:“这种事也怪不着他一个人,母狗不回头儿狗怎敢上身?你说对不?”
薛狗说:“这话也对,不过作为男人总得有点脸面,让人家抓住用血裤衩儿打得满脸是血,还怎么有脸活人?”
“叫我说还得怨女人,村里的女人不卖蒜,也没有这么多的滥事发生。你说是不是?”
“对的,可是这些女人们就是管不住自己,总要把那些骚男人们搞得魂不守舍,把古树村搞得乌七八糟。”薛狗仿佛是个正经男人,没有听说他有邪门歪道。可他的弟弟薛二狗和儿子薛朝阳却是出了名的两个嫖油子,把古树村搅得乌烟瘴气。
林陆在旁边听得仔细,他知道这两个男人在村子里算是老实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但是霍云应该知道老婆翠花比欢欢还灰,他管也管不住,所以从来也不去管,任凭老婆胡作非为,所以老婆招蜂引蝶风流故事不断发生。
薛狗如今是贫协主任,但他不能插手弟弟打伙计的事情,只能听凭大队主持召开社员大会进行解决。
队长何荣与民兵营长李强商量后,决定先让二狗坦白自己的作风问题,然后由社员们进行批判,并且也要让全厚生也交代自己打人的错误,最终达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效果。
欢欢自称身下盗血,要去柳树镇医院看病。她的两个儿子陪她去看病了,因此都没有参加当天的批判会议。
何荣首先讲话,他说:“今天咱们召开群众大会,集中解决全厚生一家与二狗打架的事情。首先我们让二狗做个全面检讨,把自己的作风问题向在场的群众进行交代。当然了,二狗必须老老实实地向广大群众交代自己的作风问题,交代好了咱们可以让他过关,交代不好咱们就只好送他到大队去接受群专。另外,虽然说二狗的作风有问题导致他们打架,但是全厚生一家子打人也是不对的,侵犯人权,全厚生也应当向大会做检查。现在先让二狗交代他自己的问题。二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必须要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要送你去大队或者公社去接受群专。”
薛二狗开会前把脸洗干净了,还换了一身衣服,站在大家面前开始交代。他说:“既然让我交代,那么我就向全体社员们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是个光棍汉,没有老婆,因此也难免想找个女人发泄发泄。我和欢欢已经十年了,不是今天才发生的关系。十年前我们两个就是非常要好的伙计,刚开始的时候她害怕她男人全厚生发现,所以不让我到她家去,我们两人就约好了到野滩的草林或者庄稼林中偷情。大家都知道我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虽然生产队不景气分不了多少红,但是我手中还是宽余的,这些年所挣的钱都花在了欢欢身上了。刚开始给她一块两块,后来她就贪心了,要得比较多。她越要得多我就越得寸进尺,我也就干脆去她家里找她。如此一来难免被他男人全厚生发现。有一次,是个下雨天,我去了欢欢家,娃娃们都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欢欢一个人。我问她厚生哪去了,她说出门了,我就和欢欢把门顶上开始做那种事。我们刚刚开始,厚生就从门外面伸进手来把顶门棍给拨拉开了。当时我还在他老婆的肚皮上爬着,他跑进来拿起切菜刀冲了过来,把刀架到我脖子上,吓唬我,说要杀我。我赶快求饶。这时候欢欢对她男人说,不要杀他,让他赔些钱就算了。我当时确实害怕厚生杀了我,所以不断地求饶,并且主动要求赔偿。全厚生听了就说,那就把你的存款全部拿出来。我说折子上就有五百块钱了,全给你,你饶了我哇!厚生当场向我要存款折。我只好给了他。他拿了折子就走了,把我和欢欢丢下不管了,也就是说他默认了我和欢欢的情人关系。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他家公开的嫖头,阴天下雨我就到他家吃饭,平时也买了肉去他家里炖着吃,全家人都很欢迎我。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他们从来也没有嫌弃过我。可是今天不行了,我拿钱去也不行,欢欢不要我了。我很生气,问她为甚不要我了。她说我嘴灰,把我和她的事情说得全村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儿女们听到村里人说三道四,非常苦恼,也没有了脸面。我这才知道她不要我的原因。我说咱俩来往都十来年了,就是我不说人家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她又说娃娃们都大了,全全都快娶媳妇了,咱们不能交往了,各走各的吧。我不死心,今天早上又去找她,因为我十年的积蓄全部花到她身上了,不能让她就这么把我甩了,不甘心。所以今天一早我又去他家,想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她儿子全全出口就骂,我回了一句,他们全家人冲向我,把我一顿好打。后来的事情社员们也都看到了,欢欢用血裤衩打我,这也太欺负人。当然,今天让我做检讨,我就如实交代了这么多。”
厚生站在一边低头不语,谁也看不清他的脸面。
二狗指着厚生身上穿的半袖衫子说:“厚生穿的这身衣服还是我亲自给他买的。”
全厚生终于羞愧难当,突然冲过去正面给了二狗一拳,打得二狗坐到了地上。
何荣和汤津立即上前将全厚生控制住,并勒令二狗继续交代其它作风问题。
二狗便交代他第一次接触女人的故事。解放前二十岁的他被国民党抓了兵,后来找机会从队伍中逃跑了,回家路上在一户人家家里借宿,那家的男人不在家,女人性饥渴就勾引他,他起初不敢下手,女人就说:“不吃肉的猫叫憨虎虎!”二狗明白了女人的意图后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并马上发生关系。他讲得津津乐道,仿佛那是他的本事与荣耀……
林陆望着会场上做检讨的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心中有些愤慨,居然将自己嫖女人当作本事在大会上借机炫耀,简直就是一头不长角的牲口。于是他又想起四清运动前夕的一件事情,那是一天中午发生的事情,林陆和父亲母亲坐在炕上吃饭,家门突然被推开,二狗面带凶杀之气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把铁锉,一进门就问:“你们队委会谁去西滩那边丈量麦地的?我锄的那块地应该是一亩半,为甚成了一亩三?”
林雄解释说:“我是会计,只负责记帐,别人步下多少我就记多少?”
“是谁步量的?”二狗恶狠狠地追问。
林雄说:“是队长胡铜柱亲自丈量的。”
二狗转身就走,出门时将门摔得整天响,然后去找副队长胡铜柱了。
林雄望着还在摇晃的门说:“这个灰圪泡面带凶杀之气,肯定要出事。”
林陆那时候还小,但好奇心很强,丢下饭碗就往大舅铜柱家跑。
二狗到了胡铜柱家之后,胡家同样也在吃中午饭。二狗问清确实是胡铜柱亲自丈量土地的,气不打一处来,从怀中掏出那把铁锉,扑上去照着胡铜柱的脑袋劈了下去。
胡铜柱被劈得血流满面,手中的碗掉在了炕上,身子一歪倒在炕楞那里。两个儿子大春和二春吓得哭起来。铜柱的妻子扑过去扶起自己的丈夫,且放声哭喊。
二狗打人之后扬长而去。
林陆发现二狗把铜柱打伤了,跑去告诉队长邹春风。
邹春风立即派人报警,柳树镇派出所马上来人将二狗抓了去。二狗被关一个月才被警察押回村子来,在社员大会上做了检讨,并亲自向胡铜柱赔礼道歉,还拿了医药费给胡铜柱,事情才算结束。
这样一个痞子,居然在四清运动时成了积极分子。胡铜柱“下楼”时,二狗还把此事提出来,认为他当时打人是对的,像胡铜柱这种四不清干部应该打……真是没有了天理。
批判二狗与全厚生的群众大会进行到晌午也就散了,两人也被释放,各回各家。
林陆从会场回家的路上,就听前面有两个中年女人在谈论二狗子,其中一位是李大桃,另一位是二狗的嫂子薛狗老婆润润。薛狗老婆润润低声说:“二狗十四五岁时我就发现他是个灰货,那时候他和我们夫妻睡在一个炕上。有一天薛狗出门办事没有回家,我就早早睡下了,刚吹灭油灯,睡在后炕的二狗就往我的盖体里伸脚。我气坏了,用手狠狠地掐他。他才把腿收回去,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个灰猴。”
大桃故意问:“二狗后来没有猫腻你?”
润润说:“后来他逐渐长大了,我害怕他瞅他哥不在家钻我的被窝,我把他想猫腻我的事情给他哥薛狗讲了。薛狗打了他一顿,从此就把他赶出家门另过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让他回家住过。”
林陆听了笑出声。
走在前面的大桃和薛狗老婆润润同时回头,她们看见林陆紧紧跟在后面,知道他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内容。润润赶快说:“林陆,你偷听我们说话?”
林陆笑道:“无意之中听到的。”
润润说:“灰娃娃,既然听见了就不敢对人乱说。”
林陆回答:“我不是那号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