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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雨天,林陆没有出工,和爱美两人正在家里叙谈。
马岳突然带着倪雪秋来到了林陆家,谎说跑草山的工钱没有算对,给多了。
林陆气愤地说:“男人说话一笔写下,说好了的价钱我并没有多收,如今反倒来找后帐了?”
马岳其实也知道没有道理找后帐,跑一趟草山一百五十块钱是预先讲清楚的,只是那个人渣倪雪秋仍然想找林陆和解两人之间关系,但是林陆连好头脸都不给他。他们讨了个没趣,只好离开。倪雪秋为了缓和与林陆的关系,居然打发柳叶飞前去勾引林陆,结果被林陆把柳叶飞痛斥一番,让柳叶飞羞愧难当。倪雪秋没了奢望,从此痛恨上了林陆,回到古树村给林陆造谣,把林陆一家说得一无是处。
林陆等待修车的过程中,家里传来了不幸的消息,生母突然病逝,他只好放下一切营生赶回了西滩,为亲生母亲送终。他一进院就与二妹妹高敏相遇,兄妹两个抱头痛哭起来。他仔细询问才得知生母的病亡原因。
高敏告诉他说:“妈妈一个人和三个孙女睡在自己的炕上,半夜时分大概是心脏病突发,她自言自语地说,老圪迁呀哇!身边睡的孙女们还小,何况均已睡熟,没人知道。今天早晨起来一看,奶奶已经没了气息,大杏和二杏这才去叫她妈她爸。她妈她爸和五哥五嫂跑过来一看,妈妈早已没了气息。”她边说边哭。
林陆抹把眼泪,安慰高敏说:“老人寿数已尽,节哀顺便吧!”
这天,在外工作的儿女以及侄儿侄女和外甥们都赶回了西滩,回来为老人送行。
云大贵主持他姑姑的葬礼,安排林陆做花圈。
林陆便专门做起了花圈,毛主席逝世之后,他和何荣两人一起做过花圈,所以也学会了怎么做花圈。
高信从师范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到河江市教书,母亲去世惊动了他,他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林陆忘记了,但是那女孩儿却在这次丧事上与林陆结下了怨仇,林陆却毫不知情。林陆并不认识高信带回来那个女孩,也没有心情主动去认识她,他只是专心在东墙底下做花圈,铺摊下一堆柳枝正在忙碌时,二嫂靳美荣和几个女人先后往过走,要到东边大哥家去吃午饭。林陆刚好要把地下的柳枝往起拿,靳美荣为了躲避那柳条就跳了过去。
林陆开玩笑地对靳美荣说:“驴儿弹蹄呢?”他是小叔子,与嫂嫂开这样的玩笑太正常不过了。
没有想到靳美荣身后跟着高信那位所谓的恋人,林陆与二嫂开玩笑的话让她听到了,她认为林陆在骂她,并且如实告诉了高信以及大嫂和二嫂等人,说林陆在有意辱骂她。
全力有也参加了妻姑姑的葬礼,他如今已经从河川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调到了市水利处当了副处长,家也搬到了河江市。此人的水平毕竟比一般人要高,他听了后说:“林陆是当大伯子的,他怎么可能骂未过门的小嫂子?”这话他没有当着林陆说,而是对其它亲人们说的。众人听了也认为林陆凭白无故不可能骂兄弟的恋人,毕竟高信首次带恋人回来。
高仁的老婆雪儿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她亲耳听到高信未婚妻说林陆在骂她,她就对林陆说:“林陆,你咋骂人家高信对象?”
林陆睁大眼睛望着大嫂说:“我还不认识她,怎么可能骂她?我吃饱撑的?”
“人家说你骂她驴弹蹄来着!你真的没骂?”雪儿追问道。
林陆突然明白过来了,他想起了头天的事情,然后解释说:“我在做花圈,我二嫂从旁边经过,我是和二嫂开玩笑的。我并不认识高信那位恋人,怎么可能骂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亲戚们都传说着林陆骂高信未婚妻的这件事情,高信也不相信,尽量给恋人做解释工作。
全力有坚决不相信林陆会骂未过门的弟媳妇,他对人们解释说:“林陆是个有知识想当作家的人,怎么可能骂没过门而且还不认识的弟媳妇?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林陆对那个未过门的弟媳妇有了看法,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用不着去做解释,直到全力有亲自过问的时候,他才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全力有说:“我分析也是这么个情形,高信那个对象头脑好像不太对劲,还未进门就出幺蛾子,将来恐怕也不好伺候。”
林陆说:“我不便说话,也不想评论她。”
“也是,不理她就是了。”全力有说。
林陆低声问道:“姐夫,你在河川县当副书记不是挺好吗?可是提拔的对象呀!怎么突然间调到市水利处当副处长了?”
全力有笑道:“平调而已。”他仿佛不想透露真实原因。
林陆已经知道全力有调走的原因,据说他从城关镇书记的位置上一下被提升为县委副书记,副书记是县长或者县委书记不二的人选,然而他急欲上位的想法太强烈,拉帮结派招致别人的猜疑,所以县委班子内的紧张空气急剧上升,搞得县委乌烟瘴气,有人开始向上反映他的事情,惊动了市委组织部。市委组织部马上派人到河川县进行调查了解,结果发现县委一班人不团结闹分裂,全力有被视为不安分的人物之一,于是市委一纸行文将他调往市水利处,任了副处长。
孝布买回来了,也找人扯好了,然后给孝子们分发,让大家戴孝。
高仁和高义找林陆商量戴孝的事情。高仁主动问道:“林陆,你从这个家里经由出去了,你姓林不姓高,按道理你不应该戴重孝,但是我们还得和你商量一下,看你怎么办?”
林陆毫不犹豫地回答:“从结婚到现在,生母一直非常关心爱护我,现在她老人家下世了,作为儿子我应该为她披麻戴孝。”
高仁说:“这事你要想好了,千万不要让大叔大嫂他们有了想法。”他指的是林陆的养父母。
林陆说:“没事,他们能够理解。”
高仁对高义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林陆和咱们弟兄一样戴重孝吧!”
高义说:“好!我这就给他取孝衣去!”
林陆为生母披麻戴孝,跟着高仁一起去柳树镇街上购买葬礼所用的东西,没想到在街上遇到了东沙湾的奶妈。
奶妈吃惊地问道:“林陆,你给谁戴孝了?”
林陆回答:“我生母去世了。”
“你经由出来了,怎么可以给生母戴重孝,让你大你妈知道了怎么办?”
林陆笑道:“没有什么,生母生了我,养父母养过我,一样的恩情,我都不会忘记他们。”
奶妈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五天后,老人安葬了。
安葬了老人之后,大多数戚人都走了,只剩下云大贵没有走,留下来为他三姑处理安葬后的一些事,并且解决弟兄之间的矛盾。
那天晚上,云大贵召集高家人开会,高家兄弟姐妹全到场,坐在老母亲那个房间里。林陆自然也在其中。云大贵把会议主要内容说了说,公布了分摊安葬老人的帐目。他说:“高家弟兄五个,还有两个妹妹,你们七个人来分摊安葬老人的费用。林陆从小经由出去了,不可以分摊任何开销。帐目我大概搂了一下,总共花了两千多块钱,一个人平均分担三百块钱。你们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和想法?”
高信首先说话,他说:“老人的葬礼已经结束,弟兄姐妹分摊开销我没任何意见。今天我想说说关于老人在世时的一些情况,也让大家心里都明白明白。近几年来老人的一切花销都由我来支付,母亲的所有营生都是二哥帮助干的,无论推碾围磨还是担水劈柴,都是二哥干,我们教书不在家的时候二哥二嫂还得给老人做饭吃,他们的付出人所共知。四哥四嫂在县城,只要回来也给母亲带吃带喝,甚至专门去海子里套鱼给母亲解馋。五哥五嫂虽然没有亲自给母亲做饭什么的,但是五哥是个赤脚医生,经常给母亲打针吃药,从来也没有向我们或者老人要过医药费,贡献也是可想而知的。姐姐已经出嫁,但是他们夫妻也经常给老人买药买东西,也非常孝敬。二妹妹也是如此。陆哥经由出去了,就没有孝敬老人的义务了,我今天要说的是大哥。”
高仁大概已经听出高信要把矛头指向他,刚开始他还坐在炕沿上听,最后一仰身子躺在炕上,脸朝上平躺着,双眼紧闭,思索着什么,却不答话,听着高信在数说他。他老婆雪儿站在地下面朝北墙,上半截身子爬在躺柜顶上,埋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高信把矛头直指高仁,他说:“大哥,你作为老大,这些年你给老人买过一片药吗?你家大人多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也是妈妈养的,为什么从来不给老人买一点东西?不买东西也罢,至少应该给老人吃一口饭吧?你给过吗?你不但不给老人吃饭,反而经常到母亲家里来噌饭吃。大哥,母亲养我们也养你了,你是怎么长大的你自己应该明白,老人把你供书念字,长大成人又为你娶妻生子,可你孝敬过老人吗?你说出一件孝敬的事来让我们听听?”
高仁眼睛闭得死死的,一句话不说,可以看得出那气愤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高义也说:“高信说得没错,大哥大嫂这些年什么也不管,老人的一切都是我们几个兄妹来管。”
高礼说:“我在柳树镇住的那些年,别的没有给老人,但是我经常买吃喝给老人,每次回来要到西海子打鱼给老人吃,大哥大嫂还要过来沾沾光。据我所知,大哥大嫂的确没有关顾老人,高信说得都是事实。”
高智说:“我没有买什么东西给老人,也没有给老人送吃送喝,但是老人这些年看病吃药都由我来管,应该说我对得起老人。”
云大贵听了高家弟兄的发言后,对高仁说:“高仁,照这样说,你这个当大哥的确实不合够。俗话说得好,有父从父,没父从兄。我姑父去世已经快三十年了,你应该当起一个大哥来把高家管理好才是,如今看来弟兄们对你们意见非常大,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找一找问题出在何处?”
高仁大概确实理屈词穷,不但不说话,反而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林陆有些憋不住了,也说:“大哥,你也说说,看看弟兄们说得是不是事实?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高仁没有任何反应,躺在炕上不睁眼睛不说话,也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当大哥太失败了,不敢和弟兄们争辩,或者由于气愤而不愿意说。
林陆对其它弟兄们说:“算啦!弟兄们,大哥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据我所知他一直在生产队当会计,多少之说也对高家是有贡献的。老人已经过世,弟兄们还要照常来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云大贵说:“林陆说得不错,高仁在生产队当会计那么多年,确实也在为这个家庭做了些贡献,特别是在高家弟兄姐妹小的时候,这个家还得靠高仁和高义支持着呢!算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说了,把安葬老人的开销分推了完事,弟兄还是好弟兄,妯娌还是好妯娌。”
然而,从此以后,高仁怀恨在心,他和其它弟兄们开始闹意见了,而且越闹越凶,直到最后的势不两立,此乃后话。
高信和那位所谓的恋人终于分手了。林陆听说后心想,分手就对了,那女人就不是个东西,或者就是一个神经病,一旦娶回来就是高家的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