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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５９
林陆每个星期都要给包老师打个电话，好在宿舍走廊中就有一部公用电话，挺方便。他不愿意上门去打搅老师，打电话比较多，也方便一些。正当他与包江海积极筹办农民文学基金会的关键时刻，形势发生了骤变，学生大游行，并在天安门广场静坐，从而引发了一场反革命暴乱，驻守在北京城区的戒严部队奉命平息了这场暴乱，形势急转直下。
在这场反革命暴乱中，作家短训班有人也参与其中，林陆的上铺那位诗人王进就是其中之一。一段时间以来，王进根本没有心思在教室与同学们一起上课，而是每天起早贪黑地往天安门广场跑，参与了静坐与游行。六月四号傍晚吃饭后，他又要出去。
林陆对他说：“王进，戒严部队要行动了，你怎么还要出去？”
“怕什么？这是一场正义的学生运动！”王进振振有词。
“什么正义的学生运动？电视上已经说了，是一场暴乱！你可不要执迷不悟，戒严部队马上要进天安门广场了！”
王进微笑着离开了宿舍，没有理会林陆的劝告。
凌晨时分，林陆被王进惊慌失措闯进来的声音惊醒了，他从床铺上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镇压！镇压！”王进用手捂着流血的手腕说，“我马上走，麻烦你把我的行李送到教务处去！”他说完拿了些随身用品转身离开。
其他同学都爬在床上望着夺门而去的王进，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半夜，大家都没有睡觉，街面上似乎传来平息暴乱的枪声……
早晨起来，作家短训班已经没有人管了，大家乱成一锅粥，大部分同学开始返乡。闫玉艳跟着那个四川省的同学去了成都。李铁军坐火车回了家乡。湖南省小说家孙文亚，河南省的刘键和陕西省米脂县的王纯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有林陆和浙江省写小说的刘涛没有动，两人仍然住在宿舍中，但是食堂已经没有人做饭了，他们吃饭成了问题。
杨飞燕找到林陆的宿舍说：“同学们都回家了，作家短训班也散了，你们二位在这里连饭都吃不上，干脆搬到我家去，反正我家有两间空房子，吃住不成问题。”
刘涛赞成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提前谢谢杨姐。”
林陆担心地说：“飞燕，不合适吧？你得回去和你丈夫商量一下，我们两个大活人住到你们家很不方便的。”
“是呀杨姐，你确实应该和姐夫商量商量。”刘涛也这样说。
“也许你们的担心是对的。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和丈夫商量，如果他同意的话，明天你们就搬我们家去，在那儿住下来写作很安静，保证你们能够写出好作品来。”
林陆凄惨地一笑，然后说：“本来想利用农民文学基金会到北京来做点具体事，没有想到却让这场学生暴乱给打乱了，没有人能够顾得上这事，只能找地方安安静静修改我那篇早已写成的中篇小说《良心》。飞燕，我们去你家住可以，但是咱们得说好了，必须要交伙食费，请你与丈夫说清楚。”
杨飞燕笑道：“这有点小瞧我了，我怎么可以收你们的伙食费呢？”
“不收可不行！否则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如实与丈夫商量，这总可以了吧？”
就在他们三个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一位东北小伙子走进来，用浓重的东北话问道：“请问你们几位是作家短训班的学生吗？”
“是呀！你找谁？”林陆反问道。
小伙子说：“我找闫玉艳，你们和她是同学吧？”
杨飞燕接过话题说：“是的，我们是闫玉艳的同学。你是她什么人？”
小伙子诚恳地说：“我是她的对象，从电视上看到北京动乱了，我很担心，所以赶来找她，要她跟我回家去。”
杨飞燕笑道：“你找不着她了，她已经跟着同学去了四川成都。小伙子，据我们所知，闫玉艳说她来前并没有谈对象，你们两个真的确立恋爱关系？”
“确立了，两年前她刚从学校毕业我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她到作家短训班来学习的时候我不同意，两人发生过争吵，但那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她怎么能跟别人跑了呢？”
林陆说：“既然只是恋爱，那就说明你们还没有真正确立关系。小伙子，不要找了，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争取也没用，快回家去吧！”
小伙子并不死心，问道：“麻烦你们，可以告诉我那位男同学的名字吗？我到四川省去找。”
杨飞燕笑道：“小伙子，不要枉费心机了，你跑去成都只能受一肚子气，何必呢？”
小伙子听了脸胀得通红，慢慢地转身离开。
林陆望着小伙子离开后说：“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小伙子丢失了他所爱慕的女孩儿，可闫玉艳那女孩儿心气高，根本没把小伙子当回事，悲哀也！”
刘涛说：“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他大概不赞成闫玉艳一心投地搞文学创作，追求生活的目标不一样，分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杨飞燕说：“不要操心别人的事了，你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在哪儿吃？”
林陆说：“虽然动乱，食堂还是能够找到的，你还是赶快回去和丈夫协商去吧！”
“好！我现在就走。”
林陆和刘涛将杨飞燕送到地铁口，等她进了地铁，他们才返回来。
次日一大早，杨飞燕跑来了，兴奋地告诉林陆和刘涛，她丈夫同意了，而且还要在家中摆一桌子好菜，准备招待妻子的两位同学。林陆和刘涛带着简单的行装跟着杨飞燕来到了北郊外一个村子里，走进了一处大院内，院子很齐整，四五间房子，这就是杨飞燕一直感觉荣耀的家。
林陆和刘涛来到时，一位小个子中年男人迎接他们。他非常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客厅，并且亲自给他们斟茶。
杨飞燕说：“我丈夫名叫贺利，不爱多说话，但很勤快，家里这些家具什么的都是他置办的，我根本没有插手。”
贺利自嘲地笑道：“没有本事，只会干营生。”
“一看就是位勤劳致富的主儿，好样的！”林陆主动向贺利伸出了手，与他握了握手。
院子占地一亩半，东西共计四间屋子，用杨飞燕的话说，其中两间屋子是为儿子提前盖起的，准备将来娶媳妇儿用。杨飞燕将林陆和刘涛安排在一间空屋子里，里面有两张床，看样子经常有客人来住，所以打扫得很干净，铺盖被褥一应俱全，进去就可以住。
贺利和杨飞燕将客人迎进客厅时，杨飞燕说：“我妹妹马上到。”
“你妹妹？”林陆不解地问道。
“是的，我有个妹妹还没有出聘，她和我父母亲住到一起，今天我说要请你们吃饭，她想过来认识你们。她也是位文学爱好者，只是没有时间出去学习，否则她也肯定要参加我们作家短训班的。”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微笑着说：“姐夫姐姐，不好意思，来迟了！”
杨飞燕笑道：“飞鸽，你来得正是时候，我给你介绍两位作家，也是我的同学。这位是林陆大哥，他发表过许多文学作品，是我们作家班首屈一指的作家之一。”
杨飞鸽主动将手伸向林陆，并且说：“早就听姐姐说起林大哥，认识你很高兴。”
林陆赶快站起来，把手伸向杨飞鸽，并且谦虚地说：“一个末流作家，不值得一提！飞鸽，认识你很荣幸。”他说着主动放开了手，并坐了下来。
杨飞燕指着林陆旁边坐着的刘涛说：“这位叫刘涛，是位与你年龄相当的小说作家。”
杨飞鸽伸手说：“姐姐也经常对我说起年轻有为的刘作家，我们认识一下。”
刘涛微笑着站起来，同样将手伸向杨飞鸽，并说：“你好飞鸽，请多关照！”
“入座！”杨飞燕对妹妹说。
杨飞鸽刚坐下，门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走了进来，并且说：“爸，妈，我回来了！”
贺利说：“儿子贺河回来了，快见过你妈的两位同学。”
杨飞燕给儿子介绍说：“这两位是我作家短训班的同学，你叫舅舅就行。这位是林陆舅舅，那位是刘涛舅舅。”
贺河非常聪明，嘴也来利，他马上说：“二位舅舅你们好！”
“小伙子你好！”林陆和刘涛几乎同时说。
杨飞燕说：“人到齐了，老公，开饭吧！”
贺利马上走进厨房，将早已炒好的各式各样的菜一一端上了饭桌，其中有道主菜红烧鲤鱼特别显眼。他还打开一瓶红星二锅头，分别给林陆和刘涛以及所有人斟满酒，然后对妻子杨飞燕说：“飞燕，今天招待你的两位同学，你来说几句吧！”
杨飞燕也不推辞，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我们作家短训班原定要上半年学，可是一场暴乱让我们提前解散了。林陆和刘涛不愿意返回家中，要找地方写作，于是我和丈夫商量以后邀请二位同学来我家住下，完成你们各自的大作。我丈夫虽然是个工人，但他非常敬重作家，所以也特别支持我的想法。热烈欢迎两位同学到我家专心创作，我现在代表全家向二位同学敬杯酒，欢迎你们，请你们端起来酒杯。”
林陆和刘涛感激地站起来，与杨飞燕轻轻碰杯，然后喝酒。
杨飞燕对丈夫说：“老公，你是一家之主，赶快敬二位作家一杯酒。”
贺利端起酒杯说：“我是个大老粗，但是非常敬重你们这些文人，我与二位作家共同喝一杯！”
林陆边与贺利碰杯边说：“妹夫，打搅了，不过我们提前和飞燕讲好了，我和刘涛必须交伙食费，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你说对吧？”
贺利说：“见外了见外了！我们可不能收取你们的伙食费，请你们安心创作，我一定做好你们的后勤服务工作。来！咱们喝酒。”
刘涛也说：“姐夫，假如你们不收任何费用，那么我和林大哥也住不住，这是我们提前和飞燕姐讲好的，伙食费必须交，只有交了费我们才能安心住下创作。你说对不对姐夫？”
杨飞燕说：“好好好！这事不说了，我把握着分寸呢！你们三位喝酒吧！”
林陆和刘涛便与贺利碰杯，然后爽快地将一杯酒喝下。
“赶快吃菜，尝尝我的手艺。”贺利边说边指着红烧鲤鱼对二位客人说。
大家都拿起筷子来吃菜。杨飞鸽主动端起了酒杯说：“借姐夫姐姐的一杯酒，我敬林大哥和刘涛兄弟一杯酒，希望你们在我姐家里安心创作，争取写出动人的作品来！”
林陆奇怪地问道：“飞鸽，你怎么知道刘涛没你岁数大？”
“我听我姐说的，刘作家比我小一岁，所以我称他兄弟。”杨飞鸽笑着解释道。
刘涛笑道：“那好吧！我也可以叫你姐，对吧？”
“什么也不说，咱们三个碰一杯，一切心意都在酒里边。来！”杨飞鸽举着酒杯与林陆和刘涛碰了一下杯，然后扬头慢慢将酒全部喝下，亮出杯底让两位客人看。
林陆和刘涛只好一饮而进。
酒桌上的气氛马上活跃起来，大家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客人与主人都放松了许多，酒杯端得非常勤快。杨飞燕还让自己的儿子为两位客人敬了酒。
从此，林陆和刘涛便在杨飞燕家里住了下来，两人开始专心写作。
杨飞燕也在写东西，但是大多数时间在为林陆和刘涛做后勤服务工作，她的热情周到让二位同学非常感激，同时也有些过意不去。
林陆与刘涛商量说：“咱们将来如果给住宿费她肯定不收，倒不如咱们隔三差五买些酒肉回来，好在贺利也好喝酒，大家一起乐和乐和，你说呢？”
“行！兄弟我听你的。”
从此以后，林陆和刘涛经常往家买酒买肉。此事反而让杨飞燕多心了，认为自己没有照顾好两位同学的生活，所以也主动往家买肉，如此一来几乎每天桌面上都有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