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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建加工厂的工作正式开始了,新加工厂建在大院东头,要建的有面粉加工车间和糜米加工车间,面积共计有二百平方米。胡青不但负责领工,而且还是个不错的瓦工师傅,砌砖盖房很在行。虽然加工厂只是腰线砖,但也能体现出师傅的技术。十个工人有四个砌墙师傅,其余的都是大工,搬砖抱坯子,和灰和泥,伺候师傅。活儿虽然重了些,但是伙食还是能够说得过去。
第二天,吴青找到李强说:“库房里太潮湿,大家都说不能住,你赶快给我们重找一个住处吧。”
李强听了犯难地说:“大院内没有空余的房子,这间库房是唯一空出来可以住人的地方。”
吴青说:“住三天五天倒还可以,时间长了会把人住坏的,实在是太潮湿了,早上起来被窝里水淋淋的。”
李强想想说:“实在没有地方可以住人。这样吧!我找支书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到公路圪梁社员家去住。”
“好!尽快解决住房问题,否则大家嚷嚷得不行。”
李强是大队的民兵营长,除了负责民兵工作之外,就专门负责安排盖加工厂的一些事情。他家是海西村的,和吴青是一个村。他找到支书汪树林家,与支书商量工人住房问题。汪树林家就住在大队部的南边公路圪梁代销店的旁边。李强走进支书家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他就对支书说:“来盖加工厂那十来个人我临时安排到了库房内住着,可那儿太潮了,大家有意见。大院也没有空房子可住,我想找公路圪梁的社员们借两间房,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
汪树林手里端着饭碗,抬头望着李强说:“让我想想,看谁家有空房子。”
支书老婆焦玉红突然说话了,她是公路圪梁的妇女队长,她说:“为甚要到户家去住?学校不是空着吗,让工人们住那儿去吧。”
汪树林马上说:“是啊!大队建起了学校,耕读小学就解散了,都搬迁到沙蒿圪梁那边去了,这边的校舍一直空着,还存放着一些旧桌子,让工人们把桌子拼凑到一块儿就可以住人了。”
李强一听高兴地说:“好!那就让他们搬那儿去住。”
焦玉红说:“旧学校没有电灯,只能点油灯。”
李强说:“他们从各个生产队来,除了一队哪儿也没有电灯,他们也习惯了,没问题。”他从支书家出来就到工人们住的库房内,把吴青叫出去,通知他一两天就可以带大家搬到学校去住。
工人们的愿望是想到公路圪梁户家去借房子住,可是大队却让他们住学校。往学校搬的时候,林陆就对吴青说:“一队社员的空房很多,咱们可以去住,为甚要让咱们去住学校的教室?”
吴青说:“教室就不错,住户家的话咱们十来个人一间还住不下,需要借两间房子。凑合点儿吧,你也不要太挑剔。”
林陆没有再说什么,说多了让人家反感。他随着大家把铺盖卷儿搬进了学校一间教室内,大家把桌子一拼就成了睡觉的大炕。
晚上,当大家睡到桌子上的时候,沙蒿圪梁的李键说:“人常说,场院不盖房,学校不住人,咱们今天却住进了学校的教室里边来了。”
林陆听了就问:“李键,我也常听人说场院不盖房,学校不住人,可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吗?”
李键说:“闹鬼,听说一到晚上那些野鬼就到学校里来作乱。”
吴青听了反驳道:“胡说八道!这是迷信,即便真的有鬼我们也不怕,咱们这十来个大活人还怕什么鬼吗?”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安静地睡在自己的位置上。这里不像大队部那样有电灯,而是靠自己找来一盏油灯点着,教室太大,油灯灯光显得非常昏暗。
吴青把油灯一口吹灭说:“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人们听了李键说学校教室可能闹鬼,所以大家心里都不踏实,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就在人们还没有睡着的时候,突然后墙传来了声音,刚开始声音很小,后来就听到了忽隆忽隆地响。
“听!什么声音?”李键低声说。
大家都听到了,只有吴青已经发出了鼾声。李键挨他睡,将他推醒来,对他说:“吴青,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大家都屏住了气息,钻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吴青被李键推醒后,仔细听了听说:“房后好象有人在挖土。”
李键说:“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人挖土?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瞎说!哪有什么鬼?”吴青反驳。
李键说:“那你仔细听,这是甚声音?”
吴青不再作声,仔细听着,果然听到后墙再次传来了动静。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不清楚这半夜三更哪里来的声音。
林陆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鬼神,他从小读小说,头脑中也有一定的科学知识,但是他对搬进学校来住是很有意见的,所以他对吴青说:“吴头儿,你亲自起来到房顶上看看,究竟是什么动静?这样下去大家一晚上睡不好觉,明天还怎么干活儿?”
李键也说:“是呀,林陆说得对,你还是上房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乱。”
“快去看看吧!”
“是的,挺吓人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两个年龄小点的钻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敢露,仿佛真的有什么鬼魂在教室周围作乱似的。
吴青见大家都害怕且不睡觉,只得穿上衣服点着油灯,一个人出了教室,手里拿着手电筒,从院子旁边的院墙上爬上房顶,用手电往后墙一照,发现后墙处有户家一个猪圈,一大一小两头母猪不睡觉在那儿拱墙。他放心地从房顶下来,回到教室对大家说:“放心睡觉吧,后墙有个猪圈,里面有两头母猪在捣乱,哪里有什么鬼?”
李键说:“吴头儿,不会吧?母猪怎么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吴青大声说:“老母猪闲来拱墙根,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如果你不相信就同我出去看一眼。我用手电照了,确实是两头母猪在拱墙根。睡吧睡吧!”他说着爬上床脱衣服重新睡觉。
林陆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不愿意住在学校的教室里,所以他就开始动心眼儿,准备来点恶作剧,想办法让大队重新给大家找住处。于是,当大家重新睡稳之后,他用脚指甲偷偷地在桌子上抠,抠得桌子圪嘣嘣圪嘣嘣地响。
李键挨着林陆睡,听得最清楚,马上就说:“听,你们听,这又是什么声音?”
林陆停下了抠桌子,主动说:“我也听到了,好象是教室内的声音,不像是后墙传来的。”
东沙湾的张羽平时不说话,此时也说:“确实是教室里边的响声,虽然声音不大,可我也是听得非常清楚,仿佛像耗子在咬桌子似的。”
林陆赶紧说:“哪里来的耗子?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不要瞎说,能有什么东西作怪?正如张羽说的那样,肯定是耗子。”吴青在给大家解心宽。
大家谁也不出声了,屏住呼吸钻进了被窝。可是大家再次听到了声音,嘎吱——嘎吱——声音就在大家的脚下响起。
吴青也听得非常清楚,他把油灯再次点上,只穿一条裤衩下了地,拿着手电筒钻在桌子低下寻找所谓的耗子,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教室里连个耗窟也没有,怎么可能有耗子呢!折腾半天他重新上床睡觉,并且把油灯再次吹灭。
林陆心想,一不作二不休,恶作剧既然开始就必须演下去。于是他再次用脚指甲抠桌子,抠得桌子吱呀直叫。
李键骂道:“本来学校教室里是不能住人的,老人们都这样说,现在倒好,这他妈的真的闹鬼了,明天赶快重新找住处。”
张羽也说:“这样折腾,咱们还怎么睡觉?明天还怎么干活儿?”
李键把油灯再次点燃,并且坐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感觉有问题,不是后墙有响声就是教室内有动静,大家谁也没有心思睡觉,反而处于一种恐惧之中。
吴青一看大家都有了情绪,他只好再次穿好衣服,正巧教室里有一把学生们丢下的麻鞭,他拿在手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屋子里跳起了大神,边跳边抽打着地面或者墙头,口中念念有词,虽然他从来没有跳大神的先例,但是他见过跳大神,所以就学着跳了起来,想通过这种办法来稳定大家的情绪,或者说他真的想吓跑鬼魂。
十来个人都坐了起来,看着吴青跳大神。
昏暗的灯光下,吴青拿着那把麻绳鞭子四处抽打,转着圈儿抽打,口中念念有词。由于鞭稍太长,他一下抽到了土墙上,把墙上的泥渣儿抽得飞溅起来,一根小泥棍儿飞进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立刻出了两眼生泪。他惨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鞭子,双手捂住眼睛坐到了地上。
大家惊呆了,也更加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林陆知道吴青眼睛里打进了笨,立刻起身过去,把自己的手帕交给他说:“进笨了,赶快往出擦。”
吴青接过林陆交给他的手帕,仔细地往外擦着,终于将那笨擦出去了,但是他不再跳神了,就自言自语地说:“真见鬼!”他边说边往床上爬,躺在床上还用手揉着眼睛。
大家一听更加恐惧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人们却不敢入睡,硬着头皮睡是睡不着的。
林陆知道他的恶作剧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效果,为了马上能够离开学校教室,他仍然坚持继续捣鬼。这一夜大家都没有休息好,有的几乎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