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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卜洞离村半里路，是黄河南移时冲下一个面积大约二十亩的水塘，一年四季都有水，所以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到这里来游泳。每当夏天来临之际，村子里的人都要隔三差五地来这里游泳或者洗澡，特别是动弹一天浑身都是臭汗的时候，免不了趁炎热的晌午到这里洗上一澡。可今天，林陆不是专门来洗澡或者游泳的，而是想找右娜说话的，谁知却遇到了倪雪秋与寇山来游泳，他只好放弃与右娜单独聊聊的美好愿望，也假装旅游和洗澡了。
其实古树村的年轻人游泳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那就是南海子，离村二里地，统称古树村海子。但是四清运动那年出了人命，赵忠的大儿子赵一英淹死在了古树村海子里，从那以后年轻人都不敢到南海子游泳了，只能到村前的海卜洞来耍水或洗澡。这里显然没有南海子那么让人尽兴。记得那年的端午节，晌午吃过饭之后，一大群年轻人前往南海子耍水。走到半道上，大家谈起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时，众说纷纭。生产队的俱乐部里就有这部小说，有点文化的年轻人轮流看过，小说作者是金敬迈。《欧阳海之歌》是描述中国人民解放军著名英模、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烈士生平事迹的长篇纪实小说，是六十年代中期家喻户晓的名作。欧阳海的事迹，曾经激动过整整一代青年的心，其中闪现出的光辉形象成为年轻人向往和学习的目标。这天，古树村一帮年轻人边往南海走边讨论着，知识青年屈永年说：“欧阳海死得光荣，正如毛主席语录中所说，有的人死得重于泰山，有的人死得却轻于鸿毛。”
赵一英时年二十二岁，是这帮年轻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也是生产队俱乐部的图书保管员。他接过屈永年的话说：“是啊！欧阳海是英雄，死得当然要重于泰山，像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若是死了那就轻于鸿毛，甚至于比球毛还轻。”
众人听了就哈哈大笑。
林陆当时走在人群前边，听了回头望了赵一英一眼，心想一个团支部书记能说此话，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感觉有些不可理喻。赵一英是赵忠的大儿子。赵一英弟兄姊妹四个，妹妹赵一燕二十岁，已经出嫁。二弟赵一雄十八岁，三弟赵一勇和林陆同岁，业已十六岁，四弟赵一强十四岁，他们弟兄四人都跟在大家旁边往南海子走，一同去游泳。
大家争论过程之中就来到了南海边，一行十几个年轻人都脱了衣服开始下海。
南海子大约二百多亩，海子南边是沙窝，霞光大队在沙窝里种了许多树，并把林业队建在沙窝之中，管理树木与海子。海子的南岸经常停着一只打渔划子，林业队的人隔三差五下海打渔。海子东边是东沙窝，西边是海西村，北边自然就是古树村了。
林陆和大春、赵一勇、赵一强以及几个小孩子都在海边的浅水处玩耍，不敢到深水去。赵一雄虽然已经十八岁，但也不会游泳，他也在浅水处洗澡。倪雨秋、倪雪秋、寇山、霍占年、邹春光以及知青汤津和屈永年，还有赵一英他们八个人相跟往夹心圪旦上游。夹心圪旦不大，只有五六十平米那么大，离岸边大约六十米的距离。水性好的那几个人往往要游到夹心圪旦上去，在那儿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凫回岸上来。赵一英本来水性也不怎么样，平时也不敢往小岛上游，可那天他心血来潮，居然跟在倪雨秋他们七个人后面往夹心圪旦上游，游了一半就感觉小腿开始抽筋，不敢继续往前游，掉头往回游。然而，由于小腿抽筋游了几米就游不动了，在原地打转。已经游到夹心圪旦的倪雪秋、倪雨秋、霍占年、屈永年和寇山等人望见了赵一英在水中打转，他们害怕了，一齐跳进水中往岸边游。汤津和屈永年游到赵一英跟前的时候想上去救他，但已经晚了，赵一英沉下去了。七个小伙子年龄都不到二十岁，看见赵一英沉入海底都有些惊惶失措，拼命地往岸上游。此时，赵一英的脑袋再次浮出水面，但只露了一下就又沉下去了。
林陆、大春以及赵一雄、赵一勇、赵一强都在岸边水浅处游泳，发现赵一英溺水后都吓得跑到了岸上。赵家三个弟弟吓得哭叫起来，小兄弟赵一强在岸上边哭边打滚儿，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事情马上惊动了全村人，几十号村民赶到了南海边。赵一英早已沉到海水中没了踪影。面对平静的海水所有人都长吁短叹，束手无策，毫无一点办法。正巧给霞光大队配种站养马的厉海英骑马过来观看，大家就让他骑马去南沙窝的林业队找人找船，赶快打捞赵一英。厉海英骑马去了。不一会儿，林业队的两个人从对岸划着船过来帮助打捞尸体。经过两个小时的打捞，赵一英的尸体终于被鱼网打捞了上来。当时现场没有别的女人，只有清艳一个女孩子跑来看。尸体被鱼网拉上岸时，赵一英是赤裸的，身体团成一张弓似的，裆下的玩样儿清晰可见，屁股后面还带着一坨屎。
林陆看见后吓得往后退，而大胆的清艳却挽起裤腿往前挤，似乎想看清死尸的全部。
薛朝阳阻止清艳说：“闺女家的不要往前挤，有甚好看的？快！上岸去！”
周围的人们把目光投向清艳。
清艳似乎也感觉脸上不好看，光着两脚转身上岸去了。
河川农村有个乡俗，死在外边的尸体是不能进村的。因此，赵一英的尸体拉回了村子前边，停放村南畔的小树林内。
那个恐怖的晚上，林陆非常害怕，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赵一英被淹死打捞上来的的情景，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睡不着，加之死者死尸就放在村子前边的小树林中，知青那条黑狗和牛青山家那条黄狗不住气地狂吠，冲着小树林那边扑叫，仿佛赵一英的鬼魂要进村似的，这就更让林陆极度恐惧，浑身抖擞一夜未眠。
之后的几年中，古树村没有人再敢到古树村海子游泳去了，而把游泳地点转移到了海卜洞。这里离村子既近又方便，只是面积小了些，没有任何蒲草，就像水库似的，不能象南海那样让大家尽兴游玩。
林陆想着这些，望着倪雪秋和寇山下水之后他也下水了。马上又有倪雨秋、邹春光和霍占年也来到了水塘。随后又来了知青屈永年和汤津。年龄不差上下，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大家往往要进行游泳比赛，比赛结果大多都是倪雨秋或者倪雨秋夺得第一。他俩不但年龄大，而且身体也棒。林陆年龄最小，但他也能赢得第三四名的好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