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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６２
林陆回到了家乡河川县之后，经常往县文联跑。河川县文联在东街自由市场后院最后一栋房子里办公，前面还有两栋办公室，分别是文化局、司法局和工商局。林陆带着新作《良心》的初稿来到文联，请求副主席乔云跃给他把关，并提宝贵意见。
乔云跃说：“我放下，我仔细给你看。今天我想和你说说你工作的事情。”
“我的工作？”林陆不解地望着乔云跃。
乔云跃说：“你过去发表过的小说我都看过，发表在《春地》和《北方文艺》不少小说都很有质量，还在全国一些刊物也发表在一些作品，累计起来也有二十万字了，而且你已经加入北方省作家协会。因此我认为你应该向县委县政府提出申请，请求到县文联来工作，当一名创作员。”
“啊！我可是无业人员，县委县政府能够接受我吗？”林陆既惊喜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望着乔云跃。
乔云跃一本正经地说：“到目前为止，河川县除了当了公社书记的京星之外，只有你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何况你如今作品质量和数量已经超过了京星，完全有资格成为县文联一名出色的创作员。”
“谢谢乔主席的提示，但是我应该去县委先找谁才合适？”
“当然先找宣传部部长，他是分管文联的领导，必须由他出面向县委县政府提出申请。”
林陆问道：“我一直不问政治，连河川县宣传部长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人家？”
“宣传部长叫袁翔，曾经当过政府办公室主任，最近提拔为宣传部长，是县委常委。袁翔是个爱才之人，曾经到文联视察工作时提到过你，他虽然不认识你，但是看过你的作品，对你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你抱着发表过的作品去宣传部找他，把你的意思告诉他，就说文联主动提出来要你，看他什么意见？”
林陆征求地说：“乔主席，你不能带我去找他吗？”
乔云跃笑道：“林陆，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如今从文化局又调来一位文联副主席，他叫翟怀义。你也知道县文联一直没有主席，县委调他任文联副主席，和我是平级，都是副主席。县委也没有注明我们两人谁在前谁在后，谁来主持工作，所以我们两人一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工作着。翟怀义调来之后想尽千方百计拉拢郎宁和薛利，企图孤立我。说实话那两个人没有什么成就，我也并不佩服他们。可你不一样，假如能够到文联工作，还真能给单位争点光。出于公心考虑，我就不出面和你找部长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去活动吧！”
林陆说：“好吧！不管事情办成办不成，我都要感谢你，希望你能私下帮我说话。”
“你放心，我是真心想让你到文联来工作的，否则我就不对你说了！”
“谢谢乔主席！”林陆怀着热切的心情离开文联，回到家里就整理自己的作品。
妻子爱美见丈夫整理那些杂志，关心地问道：“你整理杂志做什么？”
“我要带着这些杂志去找县政府，想让他们安排我到文联工作。”
“啊！这能行吗？”
“我已经发表了将近二十来万字的作品了，县里缺少我这样的创作人才。这是乔主席出的主意，应该没有问题。”
爱美说：“那就快去找找，如今儿子当兵走了，闺女还在上学，家里的蘑菇也不景气，没有什么收入，只能靠柳树镇白灰厂那点收入在维持生活，还有许多外债没有还清。这种情况下你能上班那就太好了！”
林陆说：“我如果真的能够上班，至少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还可以与你一起继续种蘑菇，蘑菇卖多卖少也是一点收入。”
“是呀！你不在家的这几个月，那些债主不断地来家找你，我只能告诉他们你到北京学习去了。债主们知道和我也说不着，只能耐心地等你回来。如今你回来了，他们知道了肯定要上门讨债。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林陆说：“我又不想赖帐，肯定会慢慢还他们的，只是需要时间，等咱们有了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们。”
“有些债主能够理解，可有些债主就不那么好说话，只要来了就没有好言语。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来了总是朝我发脾气，有的甚至于放狠话，说什么不还钱就搬咱们的家东西。可这家里有什么？电视机也还帐了，家具也让人搬完了，只有一台收音机可以让林瑞解解闷。”
林陆愧疚地拥抱住妻子说：“我让你们母女受罪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迟早会翻身的，绝不可能长期这样下去。”
“我相信你有本事可以让咱们摆脱困境，可咱们毕竟外债太多，我私下也给咱们算了算，至少还有六万块钱的外债没有还。”
“你放心，争取在最近几年还清所有外债，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爱美长出一口气，然后说：“我不过随便说说，赶快去忙你的吧！”
林陆把自己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装进提包，然后骑自行车前往县委宣传部。县委仍然在十字街的西边路北的那处院子里办公。他骑车进了大院后，迎面遇到金明清，他马上跳下自行车和他打招呼。
金明清望着他说：“林陆，你不是在鲁院学习吗？怎么跑回来了？”
林陆说：“别提了，一场动乱把作家短训班也搅散了，我只能回来。”
“你驮着提包到县委来干什么？准备找谁？”
“我正要对你说呢，我准备找找宣传部部长袁翔。我提包内都是杂志，有我发表在全国刊物上的作品，我想让县委政府安排我到文联去工作，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接收我？”
金明清说：“我知道你发表过许多作品，并且听说你已经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了，县里确实缺少你这样的创作人才，他们应该考虑起用你才对。你认识宣传部长吗？”
“不认识，只是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他到县文联视察工作时还对乔云跃提起过我。”
金明清说：“我带你去宣传部，介绍你们认识。”
“太好了！”
金明清前边走，林陆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到了宣传部那栋办公楼室门口时，林陆把自行车立在外边，提着一提包刊物跟着金明清进了部长办公室。
宣传部长是位慈祥的老人，大约五十七八的样子，他正坐在办公桌前面看文件，看见金明清和林陆进来便热情地起身倒茶水。
金明清站着说：“袁部长，我给你介绍一位作家，他就是林陆。”他指着林陆说。
林陆主动上前说：“您好袁部长，认识您很高兴！”
袁翔部长并没有见过林陆，也没有想到金明清带来的人就是林陆，他激动地把手中的暖水瓶放下，急忙伸出手说道：“哎呀！你就是林陆？我一直想见见你。前几天我还去文联问起你，乔主席说你到鲁迅文学院学习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陆一边握着部长的手，一边回答：“前两天刚回来，北京动乱，我们没有毕业就提前解散了，我在北京郊区写了两个月小说。”
“快坐！”袁翔热情地说。
林陆就近坐在沙发上。
金明清没有坐，他说：“袁部长，林陆找你有事商量，他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了许多作品，请部长关照一下。我就不打搅你们谈话了，再见！”他说完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袁翔递给林陆一杯茶水，伸手翻阅着林陆放到他面前的那些杂志，然后说：“其实我看过你的许多作品，也和县长谈起过你。县长也对你的作品很欣赏。我确实想把你安排到县文联去搞文学创作，但是指标在县长手里，我没有权力直接安排你，所以我得带你去见县长。如今的县长叫钱赢，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他非常重视人才。我如今就带你去见他。”
“现在就去？”
“我刚才去过他的办公室，他正在，办公室也没有外人。咱们走。”
林陆跟着袁翔离开部长办公室往县长办公室走，快到县长办公室门口时，京星刚好从县长办公室出来。
京星问道：“袁部长，你带林陆去见钱县长吗？”
“对！他办公室没有别人吧？”
“没有，我刚从他办公室出来。”京星说。
林陆对京星说：“我和部长去见县长，一会儿跟你详细说。”
京星说：“好！我在县委门口等你。”
“行！咱们一会儿见！”林陆说罢微笑着跟着袁翔往县长办公室走。
县长秘书发现宣传部长过来了，亲自陪着他们进了县长办公室，并给袁翔和林陆两人各倒一杯茶水，然后悄悄离开。
袁翔指着林陆说：“钱县长，这位就是咱们县的业余作家林陆，我带他过来和您认识一下。”
钱赢望着林陆站起身来，并向他伸出了手。林陆快速上前与钱赢握手，并说：“钱县长您好！”
“快坐！”钱赢微笑着指着沙发说。
林陆坐到椅子上。
袁翔说：“钱县长，我曾经和您说起过林陆的事情，他如今在全国一些期刊上发表了二十万来字的小说，已经成为北方省作家协会会员，是咱们县的创作人才。他今天把他的作品也带来了，您不妨看一下。”
钱赢爽快地说：“给我放下吧，我这会儿手头有点事要处理，一两天我给你们回话，怎么样？”
袁翔说：“那就让林陆把作品给您放下，过两天我再带他过来。”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林陆把一摞期刊放在钱赢的桌子上，然后说：“这是我发表过的所有作品，还有鲁迅文学院和《人民文学》以及《北京文学》的函授结业证书，还有获奖证书和会员证，请您指正！”
“林陆，你是咱们县的创作人才，我一定认真看。”
林陆走出了县长办公室，追上袁翔说：“袁部长，咱们什么时候再来见县长？”
袁翔把林陆领到树荫下说：“先让钱县长看看你的作品，明天晚上我带你到他家去，当面听听他怎么说。”
“我是不是需要带点礼物？”
“随便带点礼物就行，表示一下心意，钱县长是个爱才之人，他一定会同意你到文联工作的。”
林陆说：“好！我明天下午下班前到办公室来找您。”
“行！京星不是要找你吗？你去吧，我还得去书记那边说点儿别的事情。”
林陆说：“对了袁部长，此事要不要和朗顺才书记说，他和我内弟关系很好。”
袁翔马上说：“你可千万不要去找郎顺才，眼下书记与县长两人的关系处得特别紧张，乱找反而坏事，工作指标在县长手中，跟书记没有直接关系。”
“噢！我明白了！”
“明天我应该带你去见一下人事局局长，最终还得到人事局长那儿办手续。”
“好！我明天上午到单位来找您。”林陆说完向县委大院的门口走去。
京星手扶自行车已经等在大门口，见林陆过来就问道：“你不是在鲁迅文学院进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陆说：“作家进修班被‘六四’暴乱给打乱了，同学们自动解散，我在北京同学家里写了两个多月小说，前两天才回来。”
京星说：“噢！袁部长是不是想往文联安排你？”
“对！刚才他陪我去找县长，已经把想法说知了钱赢县长，只是不知道钱县长怎么样想。”
“钱县长怎么对你说的？”
“他要我把发表过的作品先放下，他要亲自看一遍，然后才回话。咱俩是要好的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京星说：“你打算怎么办？”
“说句老实话，我是位作家，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袁部长让我买点礼品给县长带过去，我总觉得有点那个，毕竟我是靠作品说话的，而不是靠拉关系走后门，送礼这种事情我实在不想做。”
京星笑道：“拿点礼品去人家家里是人之常情的，并不算送礼，假如要送礼的话，你得真金白银地往外掏。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会那么做，但是去求人家办事，拿点礼品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到我家不也是经常带礼品吗？跟贿赂没有关系，完全是两码事。”
林陆想了想说：“倒也是，我从来不空手去别人家里。”
“这就对了，买点礼品去吧，君子之交淡如水，钱县长可能看重的是你才华，而并非金钱。”
林陆想邀请京星到家一坐，可京星说他有事，必须赶快赶回公社去，两人就在县委大门外分手了。
京星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还回头与林陆招了招手，然后骑车走了。
林陆这才骑车往文联那边走，由于心情不错，骑车速度也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