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春天的一个上午,美国一所州立大学的图书馆里,玛丽安娜·安德森博士在两排书架间慢步移动,眼睛扫视着书架上的书脊标题。一本名为《中美教育问题联合研讨会论文汇编》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下脚步,将书从书架上取下。这是一本20多年前出版的书,书页稍微有些发黄,但却是她所要找的书。她不由得笑了。她翻开扉页,查阅目录,找到了一篇她想要看的论文:《农村基础教育改革试想》。这篇论文由两个中国作者合写,第一作者的名字是“Meinia”,第二作者是一位姓孙的教授。
“要的就是它!”安德森博士大步走到阅览区,坐在一张长桌的一个座位上,翻开那篇论文,开始阅读。安德森博士懂汉语。这个第一作者的名字让她感到有些奇怪,姓名连拼,也许少写了姓或名,她猜想。她凝视这个名字一会儿,接着往下读。
安德森博士是州立大学“东亚教育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研究的课题是“人民中国教育政策的演变”。现在是写中期报告的时候了。最让她头疼的问题是,她没能找到二三十年间的统计数据和教育预算数据。除此之外,关于这个时期她还有许多疑问,诸如:基础教育是否中断?为什么让“知识青年”(简称“知青”,城市里的中学生或毕业生)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知青们在农村学到了什么?高考中断后,大学生的录取标准是什么?等等。关于知青,图书馆里有许多从汉语翻译过来的书,她也读了一些。书中有很多关于知青们受虐待的描述,但没有一本书回答了她的疑问。
但这篇论文却不同。作者好像对中国的乡村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并对那个时期的中国农村的情况非常熟悉。在论文的总结中,作者提出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建议,比如:全面免除农村学生的学杂费;为了鼓励优秀教师下乡,给农村教师以及欠发达地区的教师以高工资;为高年级高中生设置农业生产专业课,等等。安德森博士翻看这一册论文汇编的扉页,发现这个联合研讨会是在1981年在中国上海召开的。根据介绍,第一作者是上海“月华大学”的一名本科生。
“很有帮助!”安德森博士站起来,手拿研讨会论文汇编,向服务柜台边的复印机走去。她将论文复印了一份。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正是她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的时间。她离开图书馆,向大学教育系的教学大楼走去。一个关于教育问题的国际研讨会正在那里召开。她想去听听来自中国大学的王为民教授的演讲。
她来到研讨会的会议室,王教授正要开始演讲。他演讲的题目是:《21世纪中国教育展望》。王教授展示了一些图表,他断言:现在中国的教育情况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安德森博士对王教授的教育预算图表怀有极大的兴趣。这些图表显示,中国教育投入的绝对值在最近20年内稳步增长。最后,王教授充满信心地得出结论,中国在21世纪的教育事业将会极大地繁荣。
在讨论的时候,安德森博士举手问道:“王教授,谢谢你!你的演讲使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的1966年到1976的教育预算数据的来源是什么?第二个问题是,你有没有关于教育预算相对于GDP(国民生产总值)百分比的数据?”
“嗯,嗯……”王教授有些紧张。他低头翻找桌面上的透明胶片。他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1966年到1976年教育预算的数据来源。要找到那些年的数据不容易。实际上,我的数据是跟据其他国民生产数据推算出来的。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我有这方面的数据,但是,我一下子找不到那张透明胶片了。如果你愿意,这节研讨会结束后,我们可以私下交流。”
“谢谢你,教授!”
这一节研讨会结束后,安德森博士离开教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再一次阅读“Meinia”的文章。到了午饭时间,她想跟王教授理清这篇文章中的一些模糊的问题,便拿着这篇文章到餐厅。她见王教授跟其他人正在一张桌前用餐,就抬着盘子往王教授那边走去。
“你好,王教授!”她打招呼道,“我能坐这里吗?”
“啊,是你!”王教授看到安德森博士,有些吃惊,站了起来。王教授为自己的过敏反应感到有些尴尬。他指着旁边的一个空位子说:“请,请。”他们两人都坐了下来。
“饭怎么样?”安德森博士微笑着问道。
“不错。午饭后,请到我的旅馆房间来。”王教授说。
午饭后,他们一起到王教授的旅馆去,旅馆就在校园内。进了房间,王教授递给安德森博士一张透明胶片,说:“我找到了。”
安德森博士接过那张透明胶片,研究起来。这是一张图表,上面画的是教育预算相对于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比,这个百分比逐年下降,最后一年的数字只有2.8%。安德森博士不禁问道:“根据1999年的数据,我们美国的教育预算是GDP的7%,马来西亚4.5%,就连菲律宾都有3.8%、印度都有3.6%。你们国家这么低的教育预算,是否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