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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个了？”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手上拿着个圆东西，但这时，售票员正把票和找的零钱递出来给我，我没有仔细看他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收好零钱，拿着票到卖粉的窗口去，回头对小家伙说：“地上的东西脏，别捡。到那边的桌子去等我。”我在窗口前等着里面的师傅煮粉，岩宛多在那边的桌子边上玩耍。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你这个小偷，偷了我的怀表！”
我急忙转身，见一个男知青从岩宛多的手上夺下一样东西，岩宛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人走回那群知青中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赶忙跑过去，抱起岩宛多，安慰他。我看到他手上刚刚结痂的伤疤又流血了，忙掏出手绢把他的伤口包起来。
“看好你的小崽子，别让他偷东西了！”那人喊了过来。
“同志，你说什么？”我瞪着那人问道。
“中国话听不懂啊！你的小崽子偷了我的怀表！”
我想起刚才岩宛多从地上捡了什么东西，就说：“他是从地上捡的。你怎么说他偷你的？”
“地上捡的？我从你口袋里捡钱，行不行？”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对一个不讲理的人，这是我唯一所能说的话。
“你们别吵了。”这时，售票员说话了，“那娃娃没偷你的东西。我看见他是在我的柜台外面捡的。”
“哼，你们都是一伙的！”那人冲售票员嚷道。
屋檐外，玉沧塔和其他人听到了里面的争吵，都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玉沧塔走到知青那张桌子，问道：“你们点那么多菜，哪来的钱？”
“关你屁事！”那人冲玉沧塔嚷道。
“你们这些贼！”玉沧塔也对那人大声喊道，“告诉你们，在你们来之前，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贼！自从你们来了之后，到处都是贼，我们不得不锁门！你们什么都偷，甚至连人都偷！”
那人气坏了，从座位上跳起来，冲玉沧塔吼道：“我们偷了你们什么东西？你这个泼妇！你们有什么狗屁值得偷的？”
“我们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我们不会偷，更不会偷你那个破铜烂铁！”
“哈，破铜烂铁？你买得起吗？你存一辈子钱都买不起！”
“存一辈子钱买你那个破烂？在我们这里，你丢到垃圾堆去都没人捡。拿回你们上海去当宝贝吧！”
“哈哈哈！”那人忽然大笑起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告诉你吧，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回到我们的大上海去。吃完午饭马上就走！”
“要走就走，别骂我们的家乡！”
“哈，你管得着吗？我想骂就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行吗？”
“赶紧走，我对你们的大上海没兴趣！”
“哈哈哈……”那人又大笑起来，其他知青也都笑了。他笑够了，又喝了一大杯酒，然后才说道：“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对我们的大上海没兴趣？哈哈，让我告诉你吧：你连去上海的路都找不着！就算你到了上海，一旦离开了住处，你连自己的门都找不到！这就是我们大上海！哈哈哈……”所有的知青们都放声大笑起来，直到他们笑弯了腰。
我把岩宛多交给玉沧塔，让她抱着孩子出去。米粉做好了，我到窗口去端米粉，到门外去，让玉沧塔喂岩宛多吃。等岩宛多吃完米粉，我们离开景洪，回村去。
在回村的路上，那个知青的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你连去上海的路都找不着！就算你到了上海，一旦离开了住处，你连自己的门都找不到！这就是我们大上海！”
我并没有为他的话感到生气。我是想，他或许是对的。我有办法去上海吗？我从来就没有去过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如果我住在上海，会不会出了门后，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他说的不错：他们想来我们农村，他们来了；现在他们想走，他们又走了。我们农民没法走，更没法去上海住上几年，融入那里的社会。他们到我们农村来住了几年，在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不管是好是歹，他们总归生存下来了。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还是挺了不起的。
我能做到这一点吗？在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能生存下去吗？忽然，“试一试”这个念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
“怎么试？”我问自己。猛然间，我想起了高考。前几天，亨洛大叔不是跟我说，全国高考恢复了吗？他还给我们领了报名表。对了，参加高考！如果我的高考分数能达到录取分数线，我可以申请一所上海的大学。对，就这么办！我决定当天晚上就问亨洛大叔要报名表。
吃过晚饭，我到亨洛大叔家去。当我走进他的堂屋时，我吃惊地发现，他正在填那份高考报名表！
“亨洛大叔，吃过饭没有？”我跟他打招呼道。
听到我的话，他似乎吓了一跳，尴尬地放下手中的笔，说：“哦，是你，梅妮娅？”
我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大叔，你在干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道：“哦，就是你的高考报名表。我正想帮你填呢，你知道，明天就要交表了。你不填就浪费了。”
“你帮我填？嘻嘻。”我笑了，“谢谢你了，大叔！我现在就是来拿表的。我会自己填的。”
他舒了一口气，高兴道：“梅妮娅，好极了！你总算想通了。”
当天晚上，我就填好了高考报名表，交还给亨洛大叔。亨洛大叔说他明天就去景洪，为我和艾丽文、王为民将报名表交到高中去。他还说，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功课，我每天记完工分后，就不用参加一般的生产劳动了。他说，他会跟岩帅和其他队委会成员讨论这个问题的。他还告诉我，村里的几位老人已经把生产队的牛接过来放养，艾丽文和王为民已经全天呆在家里，只管复习功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