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登上台阶,到塔模型里面去。在中间白塔的底座上,有一个神龛。我打开神龛的门,尽管里面光线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到门的两侧有一对罗汉守护着神龛,里面是一只脚印。
“哎呀,脚印没你们说的那么大。”余博雅失望道,“也就跟我的脚差不多大。”
我们从塔里出来。前面有一个一人高的、一两米直径的圆形结构,上面盖着一个尖顶。我指着它问道:“你们猜猜这是什么?玉沧塔,你别说。”
“是坟墓吧?”王为民说。
“不对。”我摇摇头道。
“一个烧香的地方?”马军猜道。
我说:“不是。告诉你们,这是一个井。”
“井?”他们似乎都不相信我。
“不错,是一个井。”玉沧塔赞同道,“傣族村寨的井都有这样的盖子。”
“那我们村的怎么没有?”王为民问道。
“原来有的。”我解释道,“你们来之前,被牛撞倒了。”我指着门洞说:“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王为民走上前,弯腰将头探进去。他收回头来,说:“什么也没有。”
我也弯腰探头进去看,井里确实什么也没有。我说:“哦,井是干的。”
玉沧塔说:“传说佛祖用他的神杖往地上一扎,就成了井。当然不是这里的,而是在曼飞龙寨边的山顶上、白塔旁边那一口。”
“玉沧塔说的对。”我接茬道,“那是一口神井,虽然在山顶上,却永远不会干。传说哑巴喝了井里的水就会开口讲话,瞎子喝了会重见光明,聋子喝了能听见声音;普通人喝了,就会有一副好嗓子,唱出的歌曲优美动听。”
“嘻嘻,”玉沧塔笑道,“那你喝了多少?”
我对这个聪明的姑娘笑道:“我还没喝过呢。我倒想喝几口。”我问道:“有谁想去看看曼飞龙白塔和神井?”
“我想去!”我话音未落,余博雅抢先说道。
艾丽文问道:“远不远?”
“坐公共汽车去两个多小时吧。”我说。
王为民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已经是中午1点了。”
我算了一下时间:来回4小时(当年的路况和车速都不能跟今天相比),在白塔呆1小时,走3个小时的路回村子,回到家就要到晚上9点了。我告诉他们所用的时间。艾丽文和王为民马上就说不去了,马军犹豫了一下,问玉沧塔去不去,听玉沧塔说不去后,他也说不去。我没想到,我的建议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真希望余博雅也说不去了,但他就是不吱声。没办法,我只好让玉沧塔带艾丽文、王为民和马军,到城里的其他地方去玩。我自己带着余博雅赶往汽车站。
我们买了汽车票,坐上了去曼飞龙白塔的汽车。余博雅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我坐在他旁边的座位。这是我们第一次靠那么近地坐在一起,而且没有熟人在一边。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沉默。我想,我们应该说点什么,便问他:“你习惯这里的生活没有?”
“不习惯。”他望着窗外的景物回答道。
“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还好。”
我对他的回答感到失望。我问:“你真的想去看曼飞龙白塔吗?”
他说:“无所谓。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他的话让我感到尴尬。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我扭头张望,周围的乘客好像没人在注意我们。我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跟我们一起去?”
“我反正知道。”
我没话了。汽车发出几声古怪的吼叫声后,停了下来。司机想重新发动引擎,但都没成功。他拿出一根带有弯头的长铁棒,跳下车去,走到车头前,将铁棒伸入发动机内,用手摇动铁棒以发动引擎,但他仍然没有成功。他跳上车来,给乘客打开车门,然后自己下车修车去了。
我和余博雅下了车,离开其他乘客一段距离。我问了他关于上海的事,问他著名的南京路,以及流过上海的黄浦江。一谈起这些事,他立即兴奋起来。他说,上海有个许多工厂,几乎能生产全中国所需要的东西。他说他不喜欢南京路,因为它又脏又乱。他很喜欢他以前住的地方,那时他爸爸还没被打倒。街道不宽,但非常整洁,两旁还种满了法国梧桐树。让他感到骄傲的是,院子的门口还有卫兵站岗。他告诉我,黄浦江并没有从市区流过,而是从城市的东边流过(那时浦东还不算市区),东西向流过市区的是吴淞江,又叫苏州河。他说,他更喜欢河上的桥梁,因为,他和同学常常在引桥下的桥墩周围玩游戏,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一辆由曼飞龙寨开回景洪的汽车从我们旁边经过,停了下来。我们的司机跟那辆车的司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乘客说道:“不想去的可以搭那辆车回景洪。我晓不得几时才能修好车。我尽快吧,免得你们过去什么都没看成,就要往回赶。”
余博雅想回去了,所以我们上了往回开的车。我们到达景洪时,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我们下了车,急忙往村子赶。我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家了。
当我们走进森林时,天快要黑了。除了几声稀疏的鸟鸣,森林里显得相当安静,这预示森林即将沉睡。我从来就不害怕森林,但是,今天我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别走那么快,我赶不上你了。”余博雅在我背后喊道。原来,我只顾赶路,把他落在后面了。
我停了下来,转身回去看他。只见他拖着脚步,慢慢地走着。我问他:“你累了吧?”
“没有。”他回答道,“我在想。”
“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