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叫玉娇,那男知青叫何绍东。半年前,他们因相爱而结婚。一个月前,何绍东接到通知,说上海一家工厂招工,已经把他招进去了。何绍东欣喜若狂,认为他的农村妻子已经配不上他了,决定回城之前先跟妻子离婚。晚上,他写好一份离婚申请书,让他的妻子玉娇签字。这对玉娇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不过,玉娇还是签了字。第二天,他们一起到景洪去申请离婚。可他们到半路就回来了。咋个了?你们耐心一些,等到故事的结尾就知道了。尽管他们决定离婚,但当天晚上他们还是住在一起。谁也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玉娇就死在了床上!
警察来逮捕了何绍东,罪名是涉嫌谋杀玉娇。在杀人现场,就是他们的房间内,警察发现了一瓶剧毒农药,同时在一个杯子里面也发现了农药的残留物。而且,在玉娇的尸体的颈部发现有抓痕。警察在杯子上找到了嫌犯的指纹,也在他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死者的血迹。很明显,玉娇是被嫌犯蓄意谋杀的。我真希望他被判处死刑!
但是,在审讯的时候,嫌犯说他是无辜的。他说,那天深夜他已经睡着了,玉娇因为肚子痛而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被吵醒了。他以为这只是她常犯的老毛病。玉娇让他给她一杯水。
他打开电灯,见桌面上有一杯水,他就将水杯拿给玉娇。玉娇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干了。她喝了“水”后,肚子痛得更加厉害了。实际上,那不是水,而是剧毒农药。由于喉咙火烧般难受,玉娇开始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而他因担心玉娇伤了自己,就去抓她的手,所以他自己的指甲缝里也有玉娇的血迹。
“难道你没看见桌面上的农药瓶吗?上面画有骷髅头!”警察审问道。
“我没看到。我只注意杯子。”嫌犯回答道。
“昨天你们去景洪干什么?”
“去申请离婚。”
“但是,死者的父母告诉我们,死者跟他们说是去买布。”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跟她父母说的。但是她已经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
“是这个吗?”一名警察在他面前展示一张纸。
“是的。”
玉娇在离婚申请书上的签字不像是假的。而且,警察也没发现农药瓶子上有嫌犯的指纹。警察对这个案子一下子理不出个头绪来。
据说,根据他们的态度,审理这个案子的警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嫌犯是无辜的。因为玉娇已经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说明她已经同意离婚,所以嫌犯没有必要再杀害玉娇,嫌犯缺乏杀人动机。玉娇可能是自杀,是她自己将农药倒入杯子里的。但她为什么没有马上喝下农药,可能是因为她真的肚子疼了,或是她想将杀人的罪责转移到她丈夫的头上,好让他为狠心抛弃她而付出代价。
但另一派警察则认为嫌犯是有罪的。玉娇可能已经后悔在离婚申请上签字,所以,在去景洪的半路又折回家去。这就是嫌犯的杀人动机。嫌犯的口供是完全不可信的。农药瓶上没有他的指纹,完全可能是他带着手套将农药倒入杯子。他那个关于受害人自杀的虚假故事,都是他编造来欺骗警察的谎言。这两派警察谁也说服不了谁。
案件的一个疑点是,为什么这对打算离婚的夫妇,在去景洪申请离婚的半路又折回家来。为了弄清楚这一点,警察再次审讯了嫌犯。
“为什么你们在去景洪的半路就回家?”警察问道。
“玉娇说她忘了拿她的结婚证。”嫌犯回答道。
结了婚的人都有两本结婚证,丈夫一本,妻子一本。警察接着问道:“你们的两本结婚证是分开放的吗?”
“不是,我们原本是放到一起的。只是在我们出发去景洪前,玉娇说她要自己拿她那一本,所以,我就把她那本给了她。可到了半路,她告诉我,她忘拿结婚证了。她让我在路上等着,她回家取了结婚证就来。可她回去很久都没来,我就回家去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到家,她仍然在找她那本结婚证。我也帮她一起找。我们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我们都知道,没有两本结婚证,离婚就会很麻烦。一个相信嫌犯有罪的警察冲那个男知青大声喊道:“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她不想离婚!她一定是将结婚证藏起来了或者毁掉了。如果我们找到了结婚证或它的碎片,那就是铁证,你就死定了!”
警察告诉玉娇的父母,一旦找到结婚证或碎片,就要马上报告公安局,这就是给嫌犯定罪的有力证据。这悲痛欲绝的一家人翻箱倒柜,家里家外找了个遍,但奇怪的是,就是找不到那本结婚证的蛛丝马迹。
三天过去了,该是玉娇出殡的时候了。你们知道,年轻人的遗体不能在家停留超过三天。玉娇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公,家里为他预备有一口棺木,存放在顶楼上。你们年轻人可能都知道,家里能为老人预备一口棺木是一家人的福气,一来可防不时之需,二来对老人的灵魂也是一种安慰。玉娇突然死去,短时间买不到合适的棺木,玉娇的阿公就让她父母把棺木先给玉娇用了。这可怜的一家人是多么的伤心啊!这次,棺木不是给老人预备的,反倒是给年轻人预备的了。
当他们把棺木抬下来的时候,你们猜猜他们发现了什么?他们打开盖子,里面放着的竟是玉娇的结婚礼服和结婚证!显然,她宁死不愿离婚!你们都知道,我们傣族人将婚姻看得多么重要。我们不草率结婚,一旦结了婚就不轻易离婚。不像有些汉人。
警察得到报告后,竟然把那个知青给放了!你简直就不敢相信!你听听他们是咋个说的:“她不愿离婚是实事,但她想死也是事实,因此,我们推断她是自杀的。”
“……屁话,啊呸!”铃铛老爹吐了一口唾沫,结束他的故事,“就算那个知青没动手杀死玉娇,但是,玉娇的死,百分之百都是因为他!这个杂种!他们咋个就把他给放了?”
这时,一个妇女前来买一卷线。老货郎给那妇女一卷线,那个妇女一边付钱一边小声说道:“按照老风俗,他就该被吊死!要我说,这些知青没几个好……”
老货郎收了钱,继续说道:“曼宾寨的人都说,虽然那个知青的肉体被释放了,但是,他的灵魂将永远得不到佛祖的饶恕。可哪个见过佛祖?我可见到了那个可怜的姑娘。她出殡那天,我正好在曼宾寨,我一分钱也没赚到。我不是因为没赚到钱才这么说的,我是为那个可怜的姑娘才这么说的。那些送葬的人们告诉我,他们要盖上棺材盖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没闭上,还在流泪啊!村里人都说,受到这样对待,她不甘心哪!唉,大慈大悲的佛祖啊……”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都湿润了。我慌忙从人群中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