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社员们大声回答道。
接下来,两位工程师开始教社员们用钢钎和大铁锤凿炮眼。他们两人一对,一人双手握紧钢钎,另一人抡动大铁锤砸钢钎头,这样一点一点在岩石上凿出一个深孔来。等孔凿下去一点,就要往里面倒水,以便软化岩石和减少碎石粉末。凿炮眼不仅要很大的力量,还要忍受噪音,这是一件非常艰辛的工作。
等社员们都学会了,他们就开始凿炮眼。我和玉苍塔回村去,准备第二天用的柴火、米和蔬菜。
从此以后,每天上午和下午,我们都能听到铁锤和钢钎碰撞发出的砰砰声,而在午饭前,工地里又传来响雷般的岩石爆炸声。吃过午饭,一些人继续凿炮眼,其他人则将上午爆炸出来的碎石收集起来,在炸坑外面堆好。我和玉苍塔下午的活不多,玉苍塔说她一个人干就够了。所以,我就留在工地帮助搬石头。
半个月后,山口被炸出一个大坑来。一天下午,周工程师说,明天将是最后一轮的爆破。为了使炸坑达到设计要求,明天的爆破将有6个炮眼。这段时间里,炮眼凿手是轮班制的,而点火手则是固定不变的,这样可以让他们积累一些经验。因此,明天最后的爆破需要新添一个点火手。
由于多了一个炮眼,第二天的爆破拖延到午饭后。除了点火手在爆破区内之外,其他人都退到了山脊背后隐蔽起来,同时伸出脑袋去观看点火手给炮眼点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岩石爆破。由于这个新添的炮眼,谁也没料到,危险就在眼前。
新添的点火手是邻村的。他在剪导火索的时候,我见他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他在给炮眼装炸药和雷管的时候,他的手也抖得厉害。等所有点火手装填完炸药、雷管和导火索后,白工程师吹响了点火哨。点火手们点燃了各自负责的炮眼的导火索,然后往山脊上跑来。他们全都按时撤离了。
轰!一声山动地摇的爆炸声震撼着大地,岩石和尘土飞起然后落下。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以及剧烈的空气的冲击波。接着,爆炸声又连连响起:轰、轰、轰、轰!
两位工程师和大家一起,都不约而同地数着爆炸声:“一,二,三,四,五……”
我们在等着第六声爆炸声,但是,爆炸声并没有响起。时间在流逝,5秒,10秒,20秒,30秒……,1分钟,2分钟,5分钟,10分钟……,我们都还在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山坡下出现了一头水牛,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它们在朝爆破区走过去!
水牛的后面是王为民、余博雅、李淑琴和艾丽文!
“可恶!”周工程师骂道。
“天哪!”我什么也没想就站起来,挥舞着手,朝山下喊道:“停下,停下,王为民,李淑琴!余博雅,停下!你们都停下!”
他们听到我的喊声,停了下来。但是距离太远,他们没法听清我的话。
“你说什么?”余博雅喊了上来。
“停下!”两位工程师和我都同时喊了起来。
突然,一头水牛跑了起来,朝爆破区跑去。王为民、余博雅和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他们穿过了作为安全屏障的山脊。
最后一个炮眼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就在这时,只见岩龙从他隐蔽的地上跳起,随手捡起一个装炸药的空麻袋裹在身上,向山脊外冲去!
他猛然朝前扑倒,接着快速向山下滚去!
他滚到艾丽文和李淑琴的背后,停下来,迅速爬起。
他朝她们冲去,然后猛然跃起,将艾丽文撞倒在地上!
他继续向前滚去,绊倒了李淑琴!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余博雅扑过去!
余博雅被扑倒在地上,同时将王为民绊倒!
岩龙爬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两人的头上。
轰!一声巨响,那个一直没爆炸的第六个炮眼爆炸了。被炸起的石块呼啸着飞来!
啪!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砸在岩龙脑袋旁边的地面上!
爆炸过后,我们都跑下山坡去。岩龙从地上爬起,脸色灰白,气喘吁吁,浑身都是石头和荆棘割伤的伤口。我看了一眼他脚边的飞石,感到一阵后怕。
过了一会儿,余博雅和王为民都从地上站起了,艾丽文和李淑琴还坐在地上喘气。他们都面无表情,脸色惨白,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岩龙朝牛群走去。水牛已经停在那里,低头吃草。我也走了过去。我们两个都突然停了下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头水牛倒在地上,已经死了;一块石头打中了它的头部,脑浆四溅!我马上转过脸去。
我转身向知青们走去。我知道,他们几乎从不在这一片山地放牧。因此,我问艾丽问:“你们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艾丽文告诉我,今天中午水牛被马蜂叮了,就从放养的地方跑开了。他们正准备把牛赶到另一个地方去,他们以为爆破已经结束了,就从这里经过。
我注意到,马军不在他们中间,就问:“马军呢?”
王为民回答道:“他说他病了。”
“感冒了?”
“可能吧。”
“严重不严重?”
“谁知道。”王为民说,“他已经呆在家好几天了。”
我从王为民说话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