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双手搀着我的手臂,把我扶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是余博雅。他和其他知青正在赶牛回村。刚才,我撞到一头牛了。余博雅弯下腰,帮我把地上的东西和信捡起,递给我。我接过我的东西,说:“谢谢你!这些信是你们的。”
玉沧塔赶了上来。她扫了一眼余博雅,然后将目光转向马军。马军马上红着脸低下头去。我挽着她的手臂,一起向河边走去。知青们在后面看着我们,我能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直到我们俩跳进水里,他们都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忽然,我听到岸上传来了知青们的欢呼声。我想,他们是看到了父母寄来的信,高兴极了。
已经有一些女孩在河里洗澡。我边入水,边把裙子从下到上卷起来,直到水太深,不能再往上卷。我的身体缩进水里,顺势让亮丽的裙子漂浮在河面上。我们一边说笑,一边洗我们的头发和身体,还一边戏水玩耍。河面上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不久,我洗完了澡。我躺在水里,让我紫色的裙子漂浮在水面上,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晚霞,感觉真是舒服极了。晚霞染着不同的色彩,有白、黄、粉、红,而且形状各异。有的像老鹰,有的像船帆,有的像奔马,还有一片像鱼鳞般的沙漠。它们还时时在变幻着颜色和形状,在缓慢地移动着。
这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我笑了。孙悟空会腾云驾雾,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绕地球转一圈还不止。我幻想着我也像那猴子一样能腾云驾雾,让彩云带着我离开大山,离开西双版纳,离开云南,到大城市去,到了上海、北京……
“嘻嘻!”我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听到我的笑声,玉沧塔将水溅到我的脸上。
我也还手向她溅水。女孩子们都过来,跟我们一起打水仗。我们边玩边笑,一天来艰苦劳动的疲劳随着水花流走,消散在欢快的空气中。
打完水仗,我们安静了下来,或站或坐在水里,小声地说笑着。我歪着脑袋,用手去梳理我那湿漉漉的长发。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有一段时间,天上的云朵已经变成了灰色,河面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水面上也平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在这神秘的暮色中,姑娘们的身影也变得更加美丽诱人,说笑声也变得更加悦耳动听了。我梳好头,忍不住唱道:
张开双臂闭上眼,
清凉江水流眼前。
像在母亲怀抱里,
听着故事一遍遍。
梳好头发洗净脸,
身体轻轻笑声甜。
水上黄昏真美妙,
欢欣快乐满心间。
当我唱完,姑娘们围过来,用手捧起水往我头顶上倒。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脸往下流躺。她们笑道:“嘻嘻,让我们把你装得更满一些。”
我伸出手去,挠她们的胳肢窝。她们嬉笑着逃开。
玉沧塔扫了我一眼,接着我的调子唱道:
全身放松闭上眼,
想象他在我身边。
躺在他的怀抱里,
听他说话一遍遍。
帮我梳头又洗脸,
闻我全身香又甜。
两人黄昏真美妙,
幸福爱情满心间。
等玉沧塔唱完,姑娘们都哄笑起来。玉乃问道:“哟,玉沧塔,你的他在哪里呀?”
“在哪里?在哪里?”姑娘们边问边扭头假装四下寻找。
“别问我。”玉沧塔扫了我一眼,说道,“你们问梅妮娅吧!这首歌我是为她唱的。”
她们都转向我,起哄道:“梅妮娅,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我抬手将水溅到玉沧塔的身上,笑道:“你这饶舌的丫头,你自己的他,怎么来问我啊?你为自己唱的歌,怎么赖到我头上来?”
吃过晚饭,我打算到砖瓦房去看看余博雅和其他知青。我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去之前我想梳一梳,但却找不到我的梳子。我想,我可能把它落在河边了。我拿一把手电筒,出了家门,到河边去找我的梳子。天上挂着一轮半圆的月亮,我没开手电筒,也能看得见路。我在洗澡的河边找到了我的梳子。梳子粘了些泥巴。我走到水边,蹲下来洗我的梳子。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影站在对岸的河堤上。人影看起来有些像余博雅,但我不敢确定,就喊了过去:“是余博雅同志吗?”
没人回答。我又喊了一遍:“那边的人是余博雅同志吗?”
还是没人回答。这次,人影走开了。我想,这可能不是他。我离开了河边,到砖瓦房去。
除了不见余博雅之外,其他知青都在大房间里。他们正在谈话,情绪很高,看来这都是因为读了他们父母来信的缘故。看到他们的笑脸,我想,我能更好地理解杜甫“家书抵万金”的诗句了。
我真的不想打扰他们,但我还是跟他们打招呼了:“你们好!”
“你好,梅妮娅!”艾丽文说,“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信!”
“真希望你们每天都能像今天那样高兴。”我说。我接着问道:“余博雅同志不在吗?”
“大概半小时前,我见他出去了。”马军说道,“我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呢。”
“他没有收到信。”王为民补充道。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李淑琴说:“你们男的是不是出去找一找他?”
马军和王为民拿起手电筒,到屋外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没见他。”
我说:“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去找他吧。”
“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艾丽文问道。
“不用,你们还不习惯走夜路。”
我没有打开手电筒,一个人在路上小跑着。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又继续往前跑。我走出村子,走过桥去,然后上了对岸的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