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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姐抬头扫了我一眼，大笑起来。她低头看着吴玲，竖起了大拇指，道：“你真有经济头脑！你是她的经纪人？”
我不明白什么叫经纪人，低头望着吴玲。可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干笑着对戴小姐说：“对，我就是她的经纪人。”
“哈，真的？”戴小姐对吴玲笑道，“她的身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经纪小姐，那你认为她应该为我们当多久的模特合适？”
“三个月，或者10次吧。”
“不行。”戴小姐摇摇头道，“我想问一下你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
“20元左右。”
“不可能那么高！”戴小姐盯着吴玲，眼睛在闪着光，“就算有你说的那么高吧。这套衣服值你们一年的生活费。所以，我认为她至少要为我们工作半年。当然，我不是每天都有模特表演。她至少要为我们表演20次。经纪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吴玲看着我问道：“老梅，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我只能星期天离开学校。”
“这没问题。不过，我们会时常要你在星期六晚上工作。”戴小姐说。
吴玲对戴小姐说：“只要你派车来接，就没问题。”她又对我说：“老梅，有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戴小姐修改了她的协议，让男店员再去复印。她量了我的身体尺寸。男店员复印回来后，我签了那份协议。戴小姐告诉我们，服装做好后，会在迎新晚会之前派人送到我们宿舍来的。之后，我们离开了雅丽服装店。
我们坐公共汽车到了四川北路。吴玲带我们到一家小餐馆，里面卖的杂酱面很便宜，两毛钱一碗。我给每人都买了一碗，除了我的“经纪人”，其他人都还了我钱。吃过午饭，我们又坐公共汽车到了人民公园。公园不大，但景色不错。我们从人民公园走到外滩——黄浦江的西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宽阔的江面。江岸上还有很多高楼。我们站在栏杆边上，眺望河面。吹着凉爽的河风，我感到心旷神怡。在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交汇处的岸边，立着三根直刺苍穹的柱子。吴玲告诉我，这是人民英雄纪念塔。
时间还早，吴玲建议我们去豫园看看。由于豫园离外滩不远，我们决定走路过去。我们走了将近20分钟，来到园门外。我们买票进门。
豫园始建于明朝嘉靖38年(1559)，占地40余亩，是曾任四川布政使的潘允端为父母而造的私家花园。园内亭轩楼台、假山曲径、流水湖光，一应俱全。一进园门，迎面是“三穗堂”，抬头可见“城市山林”的匾额。穿过“仰山堂”，便可看到池水和假山。绕过假山往东走，便可以看到“点春堂”及“和熙堂”的白色围墙。围墙顶上有蜿蜒起伏的五条龙。在“和熙堂”的西墙头上，塑有“二龙戏珠”。可想而知，这些形象可怖的龙，是园子的主人让人塑造来守护他的这个微缩天堂的。但是，当大多数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他如何也维持不了哪怕是一小片的宁静。历史上，清代太平天国时期，由农民、城市劳动者和船夫组成的“小刀会”，1853年在上海发动起义，占领了豫园，“点春堂”便成为了起义军的城北指挥部。
我们进到园子里。这真是一个给人宁静和愉悦的地方。池水清清，绿树成荫，奇山异石，雕梁画栋。我站在水边，望着水面上的倒影，我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扰。
我们边观赏边评论，不一会儿到了“会景楼”。楼前围墙上有一个圆形的门洞，门洞里面是一汪池水，水上有一条石桥。桥头上长着一棵柳树，柳枝蘸到水面，随着微风轻摇着，构成了一幅美妙的景致。我们有说有笑，穿过圆门洞走进里面去。我们没有注意到，一个瘦高女孩正站在柳树旁摆姿势。
“没长眼睛啊，垃圾(上海话发音：la-sie)！”那瘦高女孩冲我们嚷道。尽管我当时不清楚“la-sie”是上海人用来骂女人的话，但我知道她发火了。
“小赤佬，你骂谁呢？”吴玲停下脚步，冲那女孩喊了回去。
“你没长耳朵吗？谁听见骂谁。”
吴玲气坏了，挽起袖子向那女孩冲过去。我吓坏了，赶紧跑上前，拉住吴玲。但她挣扎着要去揍那女孩。我喘气道：“玲玲，你干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你们要干什么？想打人啊？”那女孩边喊边后退。她绊着树根摔倒了，同时尖叫起来：“你死在哪里呀？他们要杀人啦！”
我们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穿棕色皮夹克和黑裤子的高个子男子向我们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照相机。我们这才意识到，那女孩刚才正在照相。那男子嚷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吴玲正好挣脱了我的手，不小心撞到了那男子。她瞪了那男子一眼，怒道：“流氓，你要干什么？”
“嗳，小姐，你撞了我还骂人？”那男子也生气道，“你还讲不讲道理咧？”
他的说话声让我吃了一惊，真是太熟悉了。我抬起头去看他的脸——这真是余博雅！
“博……”我不禁开口叫了起来，但我马上停住了。
余博雅也认出我来了，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我。
我扭开头，拉着吴玲的手，说：“走吧。”
余博雅走上前来，将一支笔递给我，说：“这是你的吧？”
我接过笔，见笔杆上粘着一小块胶布，上面写着一个“梅”字。这是我的笔。我记起我报到后的第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到校门边的书店去买上海市地图时发生的事。那天我收拾东西跑开后，他一定下车来，捡起我的笔了。
“是你，梅妮娅。你也一定认出我了。”他小声说道。
这时，那女孩喊道：“博雅，你跟她们啰嗦什么咧？快来呀，我的脚扭着了！”
余博雅急忙朝那女孩跑去。我们也离开了那里。
离开“会景楼”，吴玲瞪着我问道：“老梅，那家伙好像认识你嗳？”
我把那支笔给她看，说：“他捡了我的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