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我跟余博雅的关系变得很暧昧,也让我感到很尴尬。我们两个并没有正式订婚,但村里人人都认为我将会是他的妻子。尽管他曾经说过要跟我结婚,但他几乎不可能得到他父母的同意。这些年来,他父母连信都没给他写过一封。而且,自从那年的桑堪比迈后,他再也没提过要跟我结婚的事。过年过节,他还是到我们家吃饭。我在生活各方面都帮助他。但我尽量避免跟他单独在一起。我阿爸阿妈也从未提起过我的婚姻大事,省得再次伤害我已经受了伤的心。
阳历新年后的一天中午,我刚从蚕豆地回来,就听到铃铛老爹来到了我们村。铃铛老爹是一个游走各村各寨的老货郎,是个瘦小老头。他挑着两只大箩筐,箩筐里装满了他买卖的东西。他不仅卖东西给农民,而且也从农民那里收购东西,卖到供销社去。他收购草药、橘子皮、鸡胗皮、知了壳、破铜烂铁、牙膏皮、旧书等等。他挑担的扁担头上挂着一个铃铛,他一进村,铃铛就丁丁当当地响一路,大家就知道他来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大家都叫他“铃铛老爹”。我刚到家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铃铛声。我想买一支圆珠笔。我放下刮锄,就往村头的“独树成林”——一棵大榕树下走去。铃铛老爹通常都在那棵树下做买卖。
我到大榕树下的时候,一群人在围着铃铛老爹,大人买些日用杂货,小孩卖些东西挣几分钱或几颗糖。我上前去,说买一支圆珠笔。他给我一只笔和一张纸,让我先试试再买,他要5分钱一支。我给他三个两分钱。他还没补回我一分钱,我就看见玉沧塔带着她的儿子岩宛多来了。我让铃铛老爹找我两颗糖,而不是一分钱。
我在岩宛多面前蹲下,将糖果递给这个小家伙。他抓过糖果,连糖纸都没扒掉,就将一颗放进嘴里。看到这,我笑了。
“你这头心急的小牛,糖纸不能吃!”我把手伸到他的下巴下面,他只好将糖果吐了出来。我把糖纸扒掉,将糖果丢回他的嘴里。我摇头道:“下次再连着糖纸吃,就不给了。记住没有?”
他睁大眼睛瞪着我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长得像马军的,但却闪着玉沧塔的机灵,模样十分可爱。我不由得将他搂在怀里,说道:“真可爱!”
玉沧塔走上前来,瞪着小家伙,问道:“你谢谢阿姨了没有?”
小家伙转过脸来看着我说:“谢谢阿姨!”
他说话的声音很甜,嗓子清亮得就像铃铛老爹的铃铛声。我对玉沧塔笑道:“他长大了一定是个好歌手。”
我抱着岩宛多站起来,正准备把他交给玉沧塔,铃铛老爹用普通话跟一个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吸引了我。我转过身去,见是艾丽文。
艾丽文说:“一毛钱?太贵了。比商店里的贵多了!”
“嫌贵?知青阿姐,我可没逼你买。你可以到景洪去买嘛。”铃铛老爹说道。
艾丽文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看来看去,说道:“这是用过的。八分钱还差不多。”
“知青阿姐啊,这可不是用过的。买笔的人都要试一试,你也可以试啊。”老货郎递给艾丽文一张纸。
艾丽文试了好几支笔,最后选了一支。“八分钱,我买一支。”
“九分,少一分都不行!知青阿姐,别小气了,我可有好消息告诉你:政府要把你们知青招回城去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艾丽文睁大眼睛,急切地问道。老货郎的话显然吸引了她。
“我怎么知道?我走村串寨,什么新鲜事不知道?告诉你,曼宾寨的知青都走了!这消息值多少钱?”
艾丽文将一毛钱递给老货郎,道:“找我一分钱。”
铃铛老爹接过艾丽文的一毛钱,找她一分钱。艾丽文接过钱,拿着笔转身离开,神态就像一个胜利者。
“丽文,等等!”我喊道。
“梅妮娅,是你。怎么了?”艾丽文不解地问道。
“你等我一下。”我说着,走到老货郎那边,问道:“铃铛老爹,她的圆珠笔你卖九分钱?”
“加起来值那个价钱。”老货郎说道。
“加起来?”
“是的,笔和好消息。”老货郎干笑道。
“你还卖消息?还给她四分钱。”我不依不饶。
老货郎无可奈何地将四分钱递给我,说:“好,给你。”
我一手拿过钱,走过去,还给艾丽文。这时,亨洛大叔正好从这里经过。他将一封信交给艾丽文,让她转交给王为民。艾丽文拿着信走了。
亨洛大叔转头对老货郎喊道:“铃铛老爹,你可不要散布谣言啊!”
“咋个会!你问问黑路高,他认识我。我只说真事,不传谣言。”
亨洛大叔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老货郎看着亨洛大叔离去的背影,对我喊道:“过来!”
我抱着岩宛多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嘿嘿,你的娃娃真可爱。”老货郎打量着岩宛多,干笑道,“不过,我看他像个汉人的娃娃。”
他的话让我尴尬得脸都红了起来。玉沧塔走过来,抱过岩宛多,对老货郎喊道:“他是我的娃娃。糟老头,他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别拿他来说事!”
“哈哈哈-!”老货郎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我不想跟你们这些年轻女人吵架。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可以给你们讲讲。故事讲的就是傣族女人跟知青结婚的事。”
“没人想听你胡说!”玉沧塔抱着岩宛多,大步走了。
但是我没有走。我站在那里,取出圆珠笔,装作检查它。
“这是一个月前,发生在曼宾寨的伤心故事。”老货郎说道。人们围上来,饶有兴味地听着。下面就是铃铛老爹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