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样事都没做,还损坏了一些农具。我不扣他们的工分就算好的了!”岩帅狠狠地说,说完就走。我不能跟他争吵,因为,他的年纪跟我阿爸差不多,又是副队长。况且,他说的也是事实。
时间到了收获水果的季节。我们生产队种有多种水果,如菠萝,香蕉,芒果和椰子。社员们从地里收获水果,卖给供销合作社。供销合作社是全国性的、集体所有的农业产品贸易实体,从生产队或农民个人那里购买农副产品,同时向生产队和农民销售生产物资和工业品。
那天的劳动是收割菠萝。菠萝长有扎人的外皮,要削皮来吃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收割了。长在地里的时候,菠萝果被坚硬而富有弹性的、带针刺的叶子包围在中间。那时,生产队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发一副手套,整个收割过程都是用裸手进行的。但是,生产队还是给知青们每人发了一副手套。
亨洛大叔的腿好了一些,他砍了一根大树枝,削掉枝杈和树皮,做成了一根拐杖。那天,他自己吹出工哨。他跟我和玉沧塔说,他要亲自教知青们收割菠萝,并让我们在一边帮忙。他今天情绪很高,自己拄着拐杖,搬了一张凳子到地里,坐在地边上。玉沧塔带着知青们来了。他环视知青们一周,大声说道:“一年中最有收获的劳动就要开始了!劳动一结束,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知青们面面相觑,不知亨洛大叔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亨洛大叔指的是什么,但我什么也没说。
亨洛大叔由衷一笑,接着道:“哈,不过,现在你们还要耐心等一下。如果你们仔细听我说、看我做,我保证你们比梅妮娅都干得好。她啊,是干活最慢的一个。”
亨洛大叔瞟了我一眼,问道:“梅妮娅,我没说错吧?”
我的脸红了。我知道,亨洛大叔是在鼓励他们,所以就说:“从来就没人教过我。”
“你们看好了!”亨洛大叔对知青们喊道。他用左手抓住菠萝果顶端的尖叶,将菠萝果推向右侧。他的右手将一把镰刀伸进菠萝果和坚韧的叶子之间,左手将菠萝果推回左侧,右手将镰刀手柄压下去,使镰刀成水平方向,然后熟练地将镰刀朝右侧一拉,菠萝果就被他割下,左手将菠萝果提了起来。
“怎么样?很容易吧?”亨洛大叔将菠萝递给艾丽文,艾丽文将菠萝放进箩筐里。他接着解释道:“但是,你们要牢记两点:一是,一定要用力压镰刀。由于菠萝叶有弹性,别让它把镰刀弹起来割着你们的手了。二是,一定要把镰刀压到水平方向,这样才能保证你割的是菠萝根,而不是菠萝果,或者你的手。”亨洛大叔的目光从知青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问道:“怎么样,记住了没有?”
知青们都点了头,亨洛大叔让他们开始干活。菠萝地呈长方形,收割菠萝的时候,我们通常从长方形的一条短边开始。艾丽文跟我一起收割同一块地,余博雅和王为民收割我们旁边的一块地,马军和李淑琴则在他们旁边的一块。开始时,他们都按照亨洛大叔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去收割,虽然速度很慢,但没有多大差错。我一个人收割了我和艾丽文共同承担的一块地的大部分菠萝,所以,我们俩人的速度比另两组的知青都要快。一个小时后,余博雅四人发现,他们被其他人落下了一大截,因此,他们也加快了速度。
艾丽文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紧张起来,说:“梅妮娅,我们快点!”
实际上,她收割的很少,有时还碍手碍脚的。因此,我让她放下镰刀,专门将我割下来的菠萝放到箩筐里。这样,我们的进度更快了。
突然,余博雅大叫起来。他扔掉镰刀,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掌的侧边缘。
看到这情景,我知道他一定是割到手了。我扔掉镰刀,向他跑过去。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我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来,迅速为他包扎伤口。但是,鲜血还是渗过手绢流了出来。我没办法,只好双手一起抓住他受伤的手掌。我抬头看着他的脸,问道:“疼吗?”
他失神地望着我,一言不发。我抿着嘴,低下头,接着松开了我的双手。“啊!”他轻轻喊了一声,我想是他的伤口疼痛的缘故。
亨洛大叔拄着拐杖来了,黑路高也来了。黑路高让我把手绢从余博雅的伤口上解开。我解开沾满鲜血的手绢,丢在地上,好去帮黑路高。黑路高让我双手握紧余博雅受伤的手的手腕,这样可以起到止血作用。我照做了。他用先红药水为余博雅的伤口消毒,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把树叶放进嘴里嚼起来。他就是用这些树叶来为亨洛大叔治疗断腿的。他把树叶嚼烂,吐到手掌上,然后连连朝地上吐唾液,好将残留在嘴巴的树叶吐干净。他让我放开余博雅的手腕,他自己抓过余博雅的伤手,将嚼烂了的树叶泥敷在伤口上。余博雅看到这脏兮兮的树叶泥,皱起眉头来,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想抽回手去,但被黑路高死死抓住,动弹不得。黑路高让我从药箱里拿一块纱布给他。他用纱布将树叶泥及余博雅的伤口包上。
黑路高从药箱里捡起一片树叶,拿起余博雅没有受伤的手,啪的一声将树叶拍到余博雅的手掌里,说:“年轻人,你自己尝一尝!你以为我愿意为你咬?”余博雅不敢吱声。
黑路高继续说道:“记住了,这是樟树叶。下次受伤了,自己找来咬烂了包伤口。”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两种草药,递到余博雅面前,说:“在这里你是身体最弱的,记住我的话对你有好处。”他捡出一根节状的草药说:“这叫笔筒草,熬汤喝,治疗伤寒感冒。剩下这个是黄连树,治泻肚子的。”说完,收拾他的药箱走了。
这样,一天剩下的时间,余博雅就成了旁观者。其他知青干起活来更加小心、也更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