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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什么？”她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这么做，会怀孕的。”
她注视着我，急切地问道：“是真的？”
我在高中学过《生理卫生》。根据这门课的知识，这是很可能的。但是，我不想吓着她，所以就说：“书上没有说一定会，但是你最好小心点。”
我们在河堤上走着，月亮在我们身后留下了两个淡淡的长影子。
“你跟余博雅怎么样了？”她问道。
她的话吓我一跳。我抿着嘴，好一会儿不知说什么。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轻声说道：“我跟他没什么。”
我们不再说什么。我们在河堤上坐了下来。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牙，心中默默问道：“月亮阿婆，我的未来是什么？谁才是我的爱人？”
月亮阿婆不仅没有告诉我什么，而且躲进了一朵乌云背后去。我的心一阵伤感，眼睛也湿润了。我知道，近来我已经变了。过去，我是一个快乐的女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伤。我的目光离开了天上的月牙，遥望前方。远处是朦朦胧胧的大山，脚下是哗哗的流水。上游不远，是那巨大的水车，在永不停歇地哼唱着它那古老的歌曲。我从地上捡了一片草叶放在手心上。在银灰色的淡雾里，草叶上点缀着一滴露珠，就像人的眼泪一样。我将目光从草叶上移开，望着远方的朦胧，不由得哼唱起来：
一片乌云在天上，
播下黑暗挡月亮。
善解人意绿小草，
知我忧愁把心伤。
好心小草别忧伤，
擦干眼泪把歌唱。
乌云散去月亮高，
小船迟早把帆扬。
那天晚上，我们在河边呆到很晚才回家。
半个月后是生产队的财务年底，我的工作忙了起来。我不停地敲打算盘，在会计簿上写写画画，进行年终结算。在扣除公粮、明年的种子后，我要算出我们打下的粮食总量，以及分配给每个家庭的粮食数量。我还要计算生产队的现金结余，总计每个劳动力的工分，算出一个工分相当于多少钱，然后根据工分算出每个劳动了应得的现金分红，诸如此类。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的计算结束了。晚上，队委会开会。因为事关重大，我的计算结果必须经过队委会核查和讨论后，才能向社员们公布。会议开始时，我向队委会报告我的计算结果，其中两个项目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一是年终粮食分配，二是现金分红。
根据我的计算，分配给每个全劳力的粮食总量为500斤：350斤稻谷，100斤玉米，50斤红薯；分配给每个半劳力的粮食总量为350斤：250斤稻谷，70斤玉米，30斤红薯；分配给非劳动力的粮食总量为250斤：200斤稻谷，30斤玉米，20斤红薯。
关于现金分红，总的现金结余有6000余元人民币，一半要留存明年的生产消耗和其他费用，剩余的现金作为劳动力的分红，以及“五保户”的生活补贴。根据我的计算，一个工分相当于一分钱，最高的分红额有40元，平均分红额约为30元。对于一个双劳力的家庭，一年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所得的现金收入大约60元钱。这点钱是很少的，但也足够一个农村家庭过上简朴的生活。那些年头，日常生活用品都便宜得不得了。比如，一公斤的食盐才要一角钱左右，一件衣服3、4块钱，中小学教育每个学生一年才要2块钱，这还包括了学杂费和书本费。
我把我的会计簿交给亨洛大叔和其他队委会成员。他们一本一本地仔细检查核算我的计算。岩帅检查我的粮食分配计算结果，他指着其中一页，皱着眉头问我：“梅妮娅，这个计算正确吗？”
我看过去，这一页上写着分配给每个知青的粮食总量。我想了想，然后犹犹豫豫地说：“可能，是对的。”
“可能？”岩帅冲我喊了起来，“你是会计，必须准确地知道对还是不对！”
我抿着嘴，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亨洛大叔问道。
我小声回答道：“是分给知青的粮食。他们都被当做全劳力计算了。”
亨洛大叔说：“哦，这不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岩帅拉长脸道：“亨洛，我没记得你跟队委会其他成员讨论过这件事。”
“他们咋个能当全劳力呢？”岩斌也发表他的意见，“他们只放养那十头水牛。这都是小孩的活。”
“我认为，他们最多只能算作半劳力。”岩仑也附和道。
“这个问题没什么可讨论的！”亨洛大叔用不容置否的口气说道，“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就是不能让人饿肚子！知青都是大小伙大姑娘，半劳力的粮食不够他们吃。”
岩帅冷笑道：“哼！我们农民大小伙大姑娘的粮食也不够吃，他们还都干着壮劳力的重活呢。你是不是也要多给他们？”
“你别把我往死里逼！”亨洛大叔气急败坏道。
岩斌看了看气呼呼的亨洛大叔，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岩帅，试着调和道：“我看，是不是可以投票？”
“不能投票！”亨洛大叔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上级的意思！”
听了这话，没人再说什么。
岩帅继续审查我的其它计算，而且更仔细了。他两手拿着好几本会计簿，仔细阅读，相互比较。终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道：“你的总数是对的，但是，你为什么每天都给知青们打10个工分？根据队委会的决议，放牛每天只能得5分。你知道这个决议吗？”
“我知道。”我回答道。
听了我的话，岩帅冲我吼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还犯这样的错误！你身为会计，怎么可以犯这样的简单错误！”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问题，但我没有说。我感到泪水在往上涌，我强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