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来了。除了吴玲的弟弟,大家都起得很早。我想帮吴玲的妈妈做早饭,但她说没什么好做的。她先烧一壶开水,然后在碗里装上昨天晚上的剩饭,上面再放上一些酸菜,最后倒上开水,早饭就做好了。
吃过早饭,我要回学校去了。我拿出一些钱和粮票给吴玲的妈妈,但是她不要。
“你是我们家的客人,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钱和粮票呢?”她说。
“阿姨,你不要,我下次就不好意思来了。”我坚持要给她。最后,她只要了粮票。我感谢他们后,跟着吴玲的爸爸走了。他把我送到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去,并告诉我坐哪一路车,才去上班。
车站上有很多人在等车。尽管有供排队的栏道,但是没人排队。我站在人群中,担心这么多人怎么能挤得上车。不一会儿,一辆公共汽车来了。没等车完全停稳,人潮都往车门涌去。等车门打开后,人们又都一起往上挤,推推搡搡,吵吵嚷嚷。一分钟后,车子开走了,车门还是半开着的。
我没有跟人群一起挤车,因为我知道他们要急着上班去。我等在一边,直到好几辆公共汽车来了又走,乘客不多的时候才上车。
我回到学校已经是上午10点钟。我已经错过了两节课。我跑回宿舍去取我的书本等东西,但还没到宿舍就碰到吴玲往教室走。她看到我就大声喊:“老梅,你跑哪里去了?老师们到处找你呢!”
“老师们找我干什么?”我问道。
“你别担心,我已经帮你应付他们了,嘻嘻。”这个胖姑娘说着傻笑起来。
“你帮我应付什么了?”她越说我越糊涂。
“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她解释道,“是这样,两个礼拜后,学校要开一个迎新晚会。班主任知道你是从西双版纳来的,又是傣族,所以他希望你在晚会上表演孔雀舞。老师们到处找不到你,但节目单在第一节课结束时就要定下来。我就跟班主任老师说,你会跳孔雀舞。所以,他们就把你的节目给定了下来。”
“我的天!”我摇头道。我念高中的时候学过孔雀舞,当然会跳。但我没有跳孔雀舞时穿的“孔雀裙”——一种画有孔雀尾屏图案的百折长裙,没有这种孔雀裙,孔雀舞是没法跳的。我告诉这个莽撞的姑娘情况的严重性,最后问她:“你能不能让班主任想法取消这个节目?”
“取消干什么?”她睁大眼睛瞪着我,好像我是一头长有四根长牙的大象。“还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呢。到时我们给你弄一条不就行了?”
第三节课就要开始了,我赶忙跑回宿舍取了东西上课去。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我和吴玲一起回宿舍。路上,我跟她讲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听说我在她家住了一晚,非常高兴。
“要不是碰到你爸爸,我可真要回不来了。”我说。
“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你要去哪里,告诉我,我跟你去,保证你什么事都没有。”
“好啊。”我说。我忽然想起上海话的重要性,就问道:“玲玲,你能不能教我说上海话?”
“嘻嘻,没问题。”她干笑道,“不过我可不能白教你。你要交学费才行。”
经过昨天的历险,我的头脑对这类事情已经能够起反应。我说:“好啊。”
我们回到了宿舍。在去食堂吃饭之前,我开始了我的第一节上海话课。
“我从最简单,但在上海又最为重要的东西开始教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吴玲说完,眼睛注视着我的脸。
“钱?”我问道。
“没错!钱离不开数字。首先我教你数数。从零开始:linng。”
“零。”我重复道。
“不对!这是普通话。上海话的零,发音要先降后升。”她斜着往下砍她的手,然后再斜着往上抬起,“像这样:lin↘↗ng。”
我跟着她学了好几次,直到她说好为止。
她接着教道:“一是:yei。”
我重复她的说的。
“好极了。二是:lianng。”
“Lianng。”
“三:sie。”
“Sei。”
……
“多少钱:几底咧?”
“几底咧?”
“二十元:nnia kuei。”
“Nnia kuei。”
学完这一课上海话,我们一起到食堂去吃午饭。吴玲要我现学现用。不一会儿,我们到了食堂。我们先买饭,再排队买菜。今天我们想吃红烧排骨,所以就排在卖红烧排骨的窗口外面。吴玲让我排在她前面,我想,这样我正好可以“现炒现卖”我的上海话。排到窗口,我将饭碗递进去,问道:“几底咧?”
“哈别桑西炸咧!”窗口里面的大师傅对我大声说道。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满脸尴尬,急忙回头去向吴玲求救。吴玲抬手指着我头上。我抬起头,见窗口顶上的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各种菜的价格。
吴玲笑道:“嘻嘻,他说:黑板上写着呢。”
我抬头看黑板,上面写着“红烧排骨:一毛五分”。我交了一毛五的菜票,拿回我的碗,站在一旁等吴玲。
吴玲把碗递进去,伸手进口袋找菜票,但她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排在她后面的人不耐烦起来。我的头脑转了起来,但转得还不够快。我知道,她教我上海话,我肯定是要“交学费”的,但没有意识到这么快就要交。我看了一会儿吴玲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才意识到,现在该是交“学费”的时候了。
我忙说:“我这里有。”说着,将几张菜票递给她。她拿过我的菜票,交了一毛五给窗口里的师傅,将剩下的菜票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