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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们在晒场上用棕毛做扫帚，用蒲叶做扇子。男社员将竹子或锯成短棒，或削成细竹篾。短棒是用来做扫帚柄的，竹篾是用来编蒲扇边的。女社员坐在凳子上，有的将棕毛编成扫帚，有的用竹篾编织蒲扇的边。玉沧塔和岩龙也在劳动的人们当中。他们的儿子——小岩宛多，正在跟几个小孩在晒场上玩耍。我也跟其他妇女一起，在编织蒲扇边。
突然，岩宛多的小手被竹篾划伤，哭了起来。岩龙急忙丢掉手中的刀，跑过去，蹲在小家伙的身边，急切地察看小手上的伤口。伤口在流血。岩龙忙从自己的袖口上撕下一根布条，为儿子包扎伤口。他抱起小家伙，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说：“没事，我勇敢的儿子！勇敢的男娃娃从不哭鼻子，格是？”
岩宛多不哭了，点了点头，眨了眨他泪光闪闪的大眼睛。
我在口袋里找到了一颗糖果，就冲这个小可爱招了招手。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了。我把糖果递给他。他接过糖果，张开嘴就要丢进去。但是，他的手在半途停了下来。他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拙笨地剥掉糖纸，然后才把糖果放进嘴里。
我蹲下来，放下我正在做的扇子，抱起他放在我的膝盖上，拿起他受伤的手，问道：“疼吗？”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谢谢阿姨了没有？”玉沧塔大声喊了过来。
小家伙吓得抬起头看着他阿妈。
“玉沧塔，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着娃娃了。”我转头瞪了一眼这个严厉的母亲。
“谢谢阿姨！”小家伙说着，从我大腿上滑下去，跟其他孩子又玩了起来。他已经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我拿起那把还没做好的扇子，坐起来继续干活。这时，亨洛大叔从晒场外走来，远远地就冲我喊道：“梅妮娅，我给你带来了大好消息！”
等他走到近前，我站起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亨洛大叔，什么大好消息？”
“告诉你，全国高考恢复了！”
我还是不明白，茫然问道：“是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了我的话，他刚才的兴奋劲没了。他反问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大好消息吗？”
“大叔，你是知道我不想上大学的。”
亨洛大叔走近我，带着歉意地小声说道：“梅妮娅，大叔对不起你。上次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综合起来，实际上你最有资格。如果我推荐你，那大学生就是……”
“亨洛大叔，”我打断道，“请您别这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想上大学。”
“梅妮娅，大叔想，城里人能上大学，我们农村人也能！”亨洛大叔动情地说，“而且，大叔知道，你比他们大多数都优秀！”
我笑道：“大叔，你也许是对的吧。”
“昨天开完会，我到高中去，为你和艾丽文、王为民各领了一份高考报名表。”他从包里拿出几张表格递给我，说：“拿着，这是你的。好好给我们农村人争口气！”
但是，我没有去接那些表格。亨洛大叔是我的长辈，又是那么个好人，我要是当面拒绝他，很不礼貌，所以我说：“大叔，让我想想吧。我还要跟我阿爸阿妈商量一下。”
亨洛大叔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好吧。我先把艾丽文和王为民的表给他们。你的我就留着。好好跟你阿爸阿妈商量商量。但是别拖得太久了。报名表要在汉人的春节前交上去。”
亨洛大叔走了。现在离汉人的春节还有一个星期。
晚上，赞哈来了，我们一起到椰子林去散步。他问我为什么不想去上大学。我说，我们农村人有高中毕业就已经足够了，上大学没什么好处。对此，他不再说什么。我想起下午岩宛多可爱的模样，就说：“岩宛多真是个小可爱。”
“我也挺喜欢他的。”他低声说道，“我们结婚后，我们的娃娃比他还可爱。”
我脸红了。赞哈说过，关于我们的婚事，他听从我的意见。所以我说：“赞哈，今年桑堪比迈前，我们就结婚吧。”
听了我的话，赞哈停下脚步，牵着我的手，静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过一会儿，他说：“梅妮娅，听了你的话，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你格要再想一想亨洛大叔的话？”
几天后，我们挑上做好的扫帚和蒲扇到景洪去，卖给供销社。玉沧塔也带上岩宛多。她把扫帚和蒲扇装在一只箩筐，把岩宛多装到另一只箩筐，一路挑着他走。小家伙在箩筐里晃荡着，高兴得又唱又笑。
我们卖了扫帚和蒲扇后，已经是午饭时间。岩宛多肚子饿了，玉沧塔给他一个从家里带来的玉米饼。但是，小家伙咬了两口就把它丢到地上去。玉沧塔气得上去打了他的屁股两巴掌。可怜的小家伙大声哭了起来。
我从地上捡起那块玉米饼，弹干净上面的尘土，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玉米饼又冷又硬。我对玉沧塔说，这么硬的玉米饼，一个3岁的小孩很难吃下去。我把玉米饼塞进自己的嘴里，在小家伙面前蹲下，说：“哭鼻子，羞死人。阿姨给你买碗米粉吃，好不好？”
说完，我站起来，挑着空箩筐就往一家餐馆走去。小家伙不哭了，跟在我后面。玉沧塔和其他人也跟在我们后面。他们在餐馆外面的屋檐下，放下空箩筐，就站在屋檐下吃他们自己带来的午饭。我也放下空箩筐，牵着岩宛多的小手，进了餐馆。
餐馆里有人在吃饭。在餐馆的一角，一群青年男女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桌面上摆满了菜肴和酒，他们一边吃喝，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这是一群知青。
门边是一个售票柜台。那时的餐馆都是先买票后用餐。我递钱进去给售票员，买一碗米粉的票。岩宛多挣脱我的手，弯腰下去，在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然后扯了扯我的裙子，喊道：“阿姨，阿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