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时,道路两侧的叶片都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一道热浪由地表往上升腾,与天空那轮灸热的太阳上下煎烤着路上的行人。
沈络晃悠得厉害,看天地都是歪斜的,没能看清对方,拽住身侧的一棵小树,胃里又是一番翻腾。也许是被沈络煞白的脸色吓着了,对方竟然没再多说什么。晕乎乎的她,拦下了一辆的士,上车前,冲对方连说了几句“对不起!”掏出五十元,“麻烦您自己去洗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那个站在路边表情模糊不清的人在车后无奈地摇头。
一个下午,晕头转向的她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敞着门一觉熟睡,直到向晴拿钥匙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方才醒来。“诶,你的手机。”
沈络圆睁着两只大眼睛,不解地看向晴,再定睛看她手里的手机,水蓝色机身,镶着闪钻,的确酷似自己的。
“你把手机落在路旁。有人捡到了,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了我,拨通了我的手机。一接电话,叫我‘香芹’。”
沈络伸手拿过枕边的手抓包,打开一看,果然包里没有。大概是取钱时落下的吧!通讯录里,向晴的备注名就是“香芹”。
“吐了那人车门一片污秽,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还让他专程送还了手机!唉,今天丑大了去了!那人电话是多少?”
“怎么?”
“赔个不是,再致谢!”
“多此一举!”向晴说完转身就回自己屋,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补了一句:“现在,没事儿了吧!”端详了沈络两眼,再折身回去。
“没事儿!电话?”
“没有!”
沈络费解地注视着折身回去的向晴。
小房间,开着窗,斜挂在窗外树丫间的太阳透过半拢着的窗帘筛下一地细碎的金光。向晴的眼神挂在手机上,虽然从来没打算要把自己爱看的故事铸在里边,但是接到了樊启阳的电话,错愕的她仿佛从故事情节里走离了很远的远方,又突然被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呼唤了回来。
下午她正按李娅静的意思起草了一份工作安排的通知,将办公室的十个成员分为三个小组,并将近两个月的三个活动方案分别安排给三个小组。其中郑惠敏、郝淑静、佳玲和陈婧为第一小组成员。惠敏为第一小组执行总监,要为AP公司设计一期推广活动。另外的两组也各有指定的执行任务。三个小组各尽其能,三足鼎力,彼此之间比执行能力,比施行实效。这一高招,不仅有利于培养内部职员的良性竞争意识,还能相互取经,促进业务能力的提高。
许向晴越来越佩服她的这位上司。
接到沈络的电话,意外的是手机里那个称她为“香芹”的人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没想到,拜晓花所赐,如今这“香芹”的热力远比“向日葵”深得人心。居然也被沈络不言不语地收入手机囊中。
称她为“香芹”的那人告诉她,她朋友的手机被他捡到,如何才能把手机还给失主。
得知“香芹”就在AP公司上班,对方的声音忽然扬风见长,立即提升了一个兴奋度,“好,AP公司,我熟悉。哪个部门?”
“营销部。”
“哦,李娅静是你们部门经理!”
“你认识?”
“认识!我把手机交给她,你记得到她那儿拿!”
五分钟后,李娅静握着手机,唇角轻扬,步履轻盈地走出办公室。从推开的玻璃窗往下看:李娅静正春风满面地和一个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年轻人在交谈着,卷翘的头发一颤一颤,仿佛合着节拍跳跃。
李娅静把手机递给向晴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给。香芹,朋友的手机?”她也用“香芹”来称呼向晴,牵动了一下眼角,有一份调侃,有一点意味不明。
“我替我朋友谢谢您的那位朋友!”
李娅静不说话,笑而不语,注视着向晴,仿佛能从她脸上揣度出些什么。这样隐晦,讳深莫测,还是向晴初次见到。
“不客气。”李娅静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扭头一笑,依旧风情万种。头发在转身时,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和她嘴角的那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样让人揣摩不透。
向晴对着沈络的手机恍惚:白衣蓝裤——似曾相识的背影——李娅静的朋友——李娅静神秘莫测的隐晦,联系这一系列来想,难道送还手机的那人是樊启阳?
当她再次探出头去看楼下时,那儿早已经人迹全无。李娅静的大门紧闭,一个下午没打开过。临了,要下班了,打了座机,“工作安排拟好了吗?”
“拟好了!”
“送进来看看。”向晴才意识到自己天马行空地云游了很久。
她把拟好的文件递给李娅静时,好几次想开口问,什么时候结婚。但是这句话纠缠得她舌根发麻,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就像现在,她坐在落满金光的窗台前,远处所见到的一切都模糊得只有满眼的金辉;就像放置在她抽屉里的那张合影,不确定地在某个时间里,总会让她停滞在空白的思绪里。
那天晚上,向晴和沈络到晓花的夜宵摊点上要了两碗粉条。沈络说,还是这味道最舒心。向晴侧过眉目看她:“沈络,要不,申请换个办公室吧!”
沈络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溜长条的粉条滑溜溜地收入腮帮里。听到向晴的那句话,即时抿断了两根还挂在外侧的粉条,伴着“咔嚓”一声闭了嘴。她抬起眼来看着向晴,没有说话。
晓花的男朋友,现在该称他为未婚夫的,给她俩各送过来四个小蒸包,“呵呵”地笑咧着一口颗粒大而齐整的牙齿。
小摊点儿的生意还不错。晓花的麻花辫现在变得很人烟,两根架着左右的长辫子,向后扰着,用一个发夹扣在一起。她招呼客人的方式是延伸式的,手、脖子和眼神向前伸展着,“来啦!”小麻杆的细胳膊比以前略见些微丰满,麻利地捞面、下汤……做得正起劲。被氤氲的水汽包围的她,依旧撅着圆俏的屁肢,倾斜着腰姿,抛头露脸的模样有些撩人。
“哎,你有没有发现晓花身上的清汤寡水现在也变丰富了许多?”
“呵,麻辣烫!自己的滋味!”
晓花一截生菜般水灵灵地从她们身侧过去,“还要麻辣烫?”
“哦,不了!”向晴和沈络连忙摆手,相视而笑。
晓花一转身又回水汽团里雾着身形。看着晓花和她男朋友忙前跑后的身影,沈络的眼神追在他们移动的身影里跑了几个回合,有一星亮光在她眼里忽闪了一下。她的睫毛开了窗,露着莹光的水珠就全现了形,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慨。
那一晚沈络和向晴都出奇地安静,各自思索,各怀心事。一大早又各自忙碌。
沈络先去了卡林商场,经过凯利集团公司的小家电租售区,发现那儿已经更换成首饰出售区,心里“咯噔”一响,便有了答案。
她没再去找翟总,折身去了卡林商场附近的一家新开张的“家家乐”连锁商场。虽然这家新开张的商场仅有四层,但是开张初期商场一定有不少优惠活动,也会有一些相应的宣传活动。这个时候租用,不仅价格合适,还可以免费加入宣传。
果然,谈定租金,选好最佳位置后,一核算比原来的预算低了七分之二。一切商谈得顺利。
回到公司,沈络将原有的计划书做了修改,整理后交给李主任。她站着,而李主任坐着,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溜光发亮的头发墙头草般柔顺地贴服在脑壳上。那个白面口袋第一次绕过往常从透过镜框的上头斜着眼睛看人的习惯,昂起头来,很认真地看了沈络一眼,点了点头,说:“可以。”沈络启齿一笑,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这一天,向晴将李娅静签署好的工作计划书分发给办公室里的十名员工,而李娅静迟迟没来上班,只打来一个电话,说,人在外地,决策性的事情等她明天回来再定。
郑惠敏和郝淑静接到工作安排就有了微词闪烁,而向晴给她们的解释是:李经理考虑到推广工作需要交给对公司文化有深度了解,且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人。以她们两人在AP公司工作五年以上的资历,完成这项工作较其它人当然更为专长。
虽然她的这番说辞并非是出自李娅静之口,但因为向晴作为经理秘书,她所说的话就成了李娅静的传声筒,让习惯于顺风耳的两人很是受用,竟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办公室里的三个工作分区很快就有了明晰的区域,针对各自负责的工作任务,也开始分别讨论、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