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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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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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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对弈》连载

第六十六章 老屋的故事(一)

然后,明灭在周围的一些烟雾在灯影中幻化多彩。那天晚上,众人聊得热火朝天,从小公司里的八卦,到茶余话后的笑料。僵坐得久了,向晴别扭地侧了侧身。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身体里那个异样的蝶翼形软骨也变得体贴多了。

“等等!保持这个姿势!”安斯突然提出要给向晴画一幅画。向晴无意识地望向樊耀阳,一脸征求的意见。这点微妙佳妮和卡达都发现了,只有安斯一腔热忱,丝毫没有察觉。他伸手向坐在身旁的佳妮要眉笔,随身掏出一张便签纸,迅速地画了起来。完成后,把便签纸冲向晴一亮相,说:“看,这姿势!”

向晴笑着回应:“就这种pass,我一朋友摆放得可比这专业多了!”

“哦——”安斯也不追问向晴口中的那位朋友,淡淡地说道。他把巴掌大的便签纸往向晴面前一递,纸页上那个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就安放在桌面上,展现在众人面前。

安斯应大家要求一一作画,仿佛是纪念照似的,一人发放一张,然后各人揣着一张速写作纪念,把离别的氛围又一次推向高潮。

这么画着画着,安斯又画了一张速写。这张速写,四人的脑袋挤成一粒大毛豆,也猜不出她是谁。但是,向晴和樊耀阳的脸上都有几分迟疑。

向晴认得那身青花旗袍,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眉目。只是荒唐的是,她没法说,这是梦境里见到的,但匪夷所思的是——安斯竟然能把她梦境中的所见,变成鲜活的现实。

樊耀阳的迟疑里有几分辨认。他联想起父亲书房里悬挂着的那幅画,那幅让母亲和他都却步在门外的画。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安斯在画像旁边又刷了几笔——一间围篱中的竹屋。时间短暂地停滞了。那间竹屋被掘成一个黑洞,盯得久了,目光就被拔了进去……“应该还会有松软的草甸,会有一径翠色的修竹,会有林间的雾气……”她喃喃自语,出神地望着远方,两只眼睛烁动着荧火虫般的光泽。

“你也知道?看不出来!”安斯继续添加画面,其它三个人更是一脸狐疑了。他们转向许向晴:“神神叨叨的,看不出来什么?”

“不是应该有些相契合的背景吗?有什么奇怪的?”她的身子向后靠了靠,试图看起来更舒适些,然后微微扬了扬下额,冲大家轻浅一笑,定了定神,不说话了。“总不至于告诉他们,这是我梦中时常见到的情景吧?这么说,大家一定认为我是从大话国来的,专门用来忽悠他们。”她低下头去,看碧玉似的青菜心,在白瓷盘里静卧成一排。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安斯。安斯干脆就给在座的四人讲起了故事。故事从一户人家后花园中的一坛荷花讲起: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最喜莲花,而且还是白莲。一到夏天,院中的池子里、大口缸内都开满了朵朵洁净如雪的白莲花。举止端庄,长相生动的女主人不仅略知琴棋书画,还有一手刺绣的绝活儿。几团绣线在手,长长短短、叠叠摞摞,一双纤纤素手上下走线,清风盈袖,兰花指下的花草性情就绽放了。

人们印象中关于她姗姗碎步,拂柳之姿的传说,以及执团扇,低绮户的画面都中断于后来她于养莲的大水缸溺水的消息。消息不只蹊跷,还引得人们争议不休。一口大水缸里饱满的莲花就那么默默无声地见证了这份匪夷。

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院子里年年白莲喧哗,周而复始。虽然门户紧闭,但是院子里的石凳、石阶、石径上落叶不闻,也是异象。庭内正中悬挂着的女主人肖像画,据说正是她自己绣制的自画像,至今仍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安斯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其它四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气,屋外的树瞬间暗成墨色。向晴的目光游出那盘碧玉菜心,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变成满池、满缸的荷叶,铺满她的眼眸。那些在荷叶下寂寞地伸出花骨朵的白莲,也会撞出水缸……

安斯笑了!“一所旧年的老屋,想不想去看看?”他有意扇了扇手中的那张画,“女主人的画像可比这立体得多!”

“切!”不管这种回应是敷衍,是掩饰,还是当真是不屑,总之,故事瞬间被荡出秋千去。

一曲萨克斯吹奏的《橄榄树》穿插进来,乐曲轻柔而忧伤,深沉中见平静,中间插入乐手颇具中音特质的男性嗓音演唱“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回声旷远,萨克斯的颤音部分更将歌曲演绎得几分苍茫。

“祝安斯流浪回家去!”樊耀阳提议后,五人碰了碰小酒杯,气氛斗转。

佳妮说,这么好的音乐竟然能在这么小的舞台上听到。

安斯告诉她:“像这些居不了‘庙堂之高’,也混不到‘江湖之远’的民间艺人,他们常常是跑场子作候补,收入也很不稳定。能有个小舞台的,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他的摇头里有几分同情。

卡达拍了拍安斯的肩头,轻描淡写道:“流浪与远方似乎已经成了现代人行走在这世界上的一种方式——要么灵魂在路上,要么让身体去旅行,与生活保持着一种亲近与疏离的相协调的节奏,这不也是我们的一种状态?”

向晴不语,她只抱肩,看着他们,轻浅地笑着。他们不像琪琳那样冷眼看世事。通常这时候,琪琳会说:“有人,把流浪解释为自由。但不一小心,就被别人理所应当地就此冒犯成一种观看。”那张嘴一针见血,就揭到人伤疤。而沈络只会释然一笑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牧民,能排除你我吗?”

也许有些人习惯于掷出有刺的词语,总是像一把剑一样刺穿他人的全副武装。向晴不喜欢这样伶牙俐齿的人,可偏偏琪琳既像北极的冰棱,又像赤道的仙人球,却偏偏这么冷热交替着,让人习以为常。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向晴自嘲地笑笑,开始有些想念她们了。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看手机。看着手机,她的神思却又飘回那幅女人的画像上。她确定,她对那张画像不陌生。然而,这份确定的依据居然是梦境。

其间,樊耀阳也同样游离过。他将安斯素描的那张画像与父亲书房的那幅画反复比较过,又回过神看了一眼向晴。那最初一眼看到向晴时,就感觉那双拓印似的,长到向晴脸上的眉眼,如今又清亮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内心深处挣扎的好奇急切地催促着他去一探究竟,发现向晴走了神,便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她一下:“诶,想不想现在去见识一下当地有名的鬼屋?”

其它三人听见了,也鬼一般地木着脸,看着他。他擦着鼻头,解释:“不是,今天晚上这气氛,不是应该来点刺激的?再说,这地方是一家民宅,除非人多好壮胆,不然多瘆人。”

四个脑袋瞬间朝着他的定点贴了过去。

“你确定?”

“嗯!”他正准备往下说,却忽然咬住了舌头,索性手一挥,“走——”

走出餐馆时,樊耀阳的脸上暗影浮动,静默地拉过向晴的手。

“要不,白天去吧!”

“你害怕?佳妮,你怕不?鬼屋不闹鬼!”安斯大声嚷嚷,故意说给后面的三个人听。

没人回答。安斯侧过头去看了佳妮一眼,大笑出声:“看把你吓得!我可没时间带你们去了。今晚的飞机票,半小时后,准时起飞。”

佳妮小小地透出一口气。见她如此,樊耀阳不好再坚持,向晴成堆的疑问也暂且搁着。

那天晚上,大家送走了安斯,故事就被佳妮沉默的舌头压进了夜色里。向晴久久地打坐在安斯所描述的故事里,打坐到发呆,到夜色微凉,才寂寂睡去——

那款款风仪、气质优雅的女人,手持一团扇就坐在院子里荫蔽的石桌旁。一侧书册在握,一侧满塘荷香。茶水静置在桌上,游鱼却随着云影徘徊。院子很静,和娴静如水的女人一样清静。

透过暗开的门窗,白得耀眼的莲花与绿得滴水的莲叶扑面而来。向晴一推老锈的门扉,她便起身相迎,长裙曳地,眉目带笑:“你来了!”

向晴一个退步躲闪,脑袋撞在床头的横木,惊醒过来,细数着时针,尚还在凌晨四时。

而那天夜晚,纠结在往事里的樊耀阳也一样难眠。那些周身蚕茧的旧事突然开启了一丝细缝。循着细缝开启的每一步,都可能重叠出与之有关的往昔。关于他的母亲,关于画里的女人,他不能自持地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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