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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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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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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对弈》连载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老牛家的女儿被盗了!”

夜幕中,天鹅绒般深邃的夜空,一弯新月散发着清淡的柔光。时间又慢了下来,回首驻足观望一一

老街还浸润在旧时光,"依呀"唱着,甩袖丶扬眉丶提袍的小伙伴们演得一点儿不地道。没有舞台的鸡毛林冠,油彩粉面,只图玩得可乐,一张汗涔涔的脸让东挑西抹的小手抹成花旦似的,假招假式的嘻嘻笑笑夹杂在外乡人拖着长腔,音韵悠长的叫唤声:"修剪子喽,磨菜刀一一"赶着热闹来的"烤红薯,又香又酥的烤红薯。"酸甜的山楂,薄脆的糖衣,挑着一树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像举着圣诞树似的老人儿;既好看,又好吃,还好玩的"糖人",把一团金灿灿的糖稀吹出各样活灵活现的动物丶人物的吹糖人……墨色的村庄被叫唤得音韵绵长,此消彼长。

街巷的尽头,那家卖豆腐的瓜子脸、大眼睛的小女孩,最爱演白素贞,眼角一瞟,薄雾升起,缥缈迷离。而今天,她成了鲜美多汁的小笼包,白净、粉嫩,摆着小摊子,"一朵一朵"的将雪白雪白的豆腐花舀入碗中,再舀起熬好的红糖姜汁往上一浇,白里裹着红的像她的好肤色。听说,她十八岁就嫁了,能挪步的孩子三丶两个在她身边嬉闹着团团转。向晴在她身边揽上一把空椅子,静静坐了须臾,叫了一碗,吸卤似的滑溜溜地吮入囗中。一碗吃完,她愣是没认出向晴来。那双眼还是好看的,却没了神釆。她只观望停留的脚步,只低头点钞,不抬眼看远处碧蓝的天空和温和丶银亮的光。在这样的日子里浸泡得太久了,她笑起来像浮在水面的米海。

那丢失了的眼神掉到哪儿去了?光影折射于屋顶的黑瓦,眼前全是重重叠叠的影子。向晴起身走时,她例行公事地说了句:"走好,下次再来。"脸上不挂一丝悲喜。向晴一转身,心间一道凉风,深知那一盏笑靥,平静得再无嘴角弯起的俏皮。

走过一段繁华街市,就是一段寂静幽巷。房子斜斜的,挪下一些灰的影子。风吹过,纤弱的瓦菲在低低吟哦。向晴缓步走着,听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想起看戏时,母亲醉翁之意不在酒,左右张望的眼睛,在别处生活的幸福感突然油然而生。

人是个矛盾的动物,生活在别处,美丽的记忆便氤氲而生。于是,万般种种皆美好,与乡土共享交错的沟渠都长成亲切的怀念。而此时此刻,冥冥的感召却在他乡燃起,如同缱绻的雾顽皮地随着你的走近,远离,却又在远离之后,聚在不远处打量着你。薄雾微润的那处,在离之很远的地方忽然转身,搁置一季的桃花疏浅,又在晕染开微红。现在,记忆在四处造水,在笨拙攀爬的思绪中翩跹起来。水声拍打间,零碎的片段由着性子信马由缰,轻松自在。

踩着钟摆的滴答声走进厨房时,翻滚的汤水冒出腾腾白汽。灶火烧得红旺,母亲一把柴火添入,映得彩霞满面。见她回来,气呼呼地一推炉膛:“解个手,一场戏都看完了!”

“饥肠辘辘,嗷嗷待哺一一饿死了!”装得可怜兮兮的,换来一瞪眼的原谅。见母亲不追究了,向晴笑嘻嘻地夹起热在后锅上的糖醋排骨,就往嘴里装。

吃着午饭,绕着话题,母亲全身都是眼睛。她的观察是慢的,但表达却是快的:“躲戏,还是躲我?”

向晴只好敷衍她,下午继续陪她去看戏。

母亲早把她几遮几掩的把戏看在眼里,不等她的小脑袋变革,就直接松口了:“算了,不想去,就别去。难得休个长假,多睡几个觉!”

向晴的眼神,一下子由碗里的几碟菜跑开了。睡了午觉,时间绰绰有余,出门绕过来,转过去的,在初春的慵懒的阳光里闲闲地困倦着。转着转着,就转到地里去。地是黝黑的,踩上去仍有点松软,还抱在地下的大萝卜,探出一小截白花花的身子,很能迷惑人。看着分明是壮实的,一拽,不过一掌见长,也有。走丢了的那只大黄狗,没陪着向晴到萝卜地里抱萝卜。几只活泼地啾啾的雀儿,停在树梢远远地拿小眼睛打量她。

这儿就是向晴的乌托邦,时间绕行,微风中,她像塞林格守望着自己的麦田,蹲在萝卜地里,不声不响的。

不远处,绵绵不断的小山上,姿影婆娑的树林绿围墙似的,合抱着整个村庄。当齐刘海下一张粉粉的雀斑脸,拘泥的出现在向晴的眼前时,向晴一眼认出了她是邻居家的姑娘。她看到向晴的瞬间,红晕从耳根直到脖子根,突地松开了握在别人手里的右手,头歪向一边。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焦躁地匆忙离去。

晚餐时,窗外的灰黑不断地被窗内的灯光隔成遥远的观望者。隔壁,粗嗓门的老牛正压低了声线,细着声数落他家一脸雀斑的姑娘。这使得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滑稽的、掩藏的神秘感。

“三十好几了,还要挑个几年?也难怪老牛要啰嗦几句。”母亲说这话时,眼神有意地瞟了向晴一眼,声音里的杂质明显多了。

向晴故作淡定,她看到过老牛家的老闺女偷偷地在林子里与她的意中人相会。只是因为家里人反对的缘故,她像是一个移动的蜂蜜罐子,甜甜的部分都在罐内装着。见大家都不知道实情,还帮衬着老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式,向晴便扯开话题聊起卖豆腐人家的女儿,说起她卖着豆腐花,养出豆腐脑,再水水汤汤的过着一摊子豆腐的日子。

母亲塞给她一个椭圆形的饺子,饺子里有糖、花生和红枣。向晴的嘴被饺子堵着,只听母亲在说:“那是因为她娘家是卖豆腐的,吃多了豆腐花,做事就难免汤汤水水的。你可知道,街边的小商店一溜过去,有五、六家都是她婆家的,仅收店租,就够一家人吃饱喝足的,哪还要她舀那点豆腐花?就她那细腻、白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怎样。”

向晴便只能低头,斜斜地瞟了母亲一眼——她比以前,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褶。父亲见了,“嘿嘿”地憨笑。向晴的心里却甸了甸,抬眼看着夜色中的村庄,仿佛是个局外的现场。

……

夜里,有人在火边围着,一边看着火焰,一边喝米酒,聊天。喝了几口米酒之后,不知不觉声音就大了,借着摇曳的火光,眯着眼睛说家常,时不时发狠地吐点怨气,夹杂着几声闷咳,扔炮弹般发力。

向晴估计是老牛和他的酒友喝上了。喝至酒酣人醉,声响才含糊了,酒瓶子扔进了垃圾筐里,“喀喇”一声碎响荡开——静了。

第二天起床吃早餐,听母亲说,老牛家的女儿不见了,跑了。向晴也觉得意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了?

母亲说,一天到晚都不会吱声的姑娘,竟然会跟人跑了,老牛自己都不信。老牛还指望着她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好让他后半生也有个依靠。这下子,成孤老头了!

“私奔?”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幕,向晴竟然没想起来那个男的长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说话的神情,每一个微妙的暗示都可能延伸到她。要是非要拿“雀斑姑娘”的私奔与“豆腐花”的姻缘来对比,她是倾向于前者的,至少那个真性情的女子扬眉轻瞥,还有一颗可以珍视的心。

好在母亲的“眼语”有限,不辣也不烫。说了这些之后,就平稳着陆,忙活儿去了。向晴长吁了一口气,还是没敢将她昨天看到的说出来。

“老牛家的女儿被盗了!”的事儿果然地动山摇般撼动得到处都是余波。一时之间,家长们的防备警戒提升到一定阶段。而那个在众人口中疯传,又不断被渲染出带有拐带嫌疑的男子,就成了家喻户晓的贴榜缉拿的“逃犯”了。这逃犯还没有轮廓,更有利于群众创作。于是,八百张嘴充当物证,各家自选素材创编适用教材,教导子女要贤良、稳当。

向晴觉得有趣,明明是老牛家的女儿从封锁的生活中幸福地撬走了自己的爱情,还是架不住“狂欢”的舌头这么劲道的盛宴。

沈络在电话那头,说她的思维有鱼钩。向晴笑而不答。看路面上一辆运输汽车拖着长烟尾气跑过,飘摆着的浓烟被风拂开,扭动着扩散开。她心里头微微地晃了晃,眼帘下又闪出一张脸来。幸好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借此掩饰她有些绯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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