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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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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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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对弈》连载

第七十五章 “十里流河百里岱山”

入秋的黄昏,隔着玻璃看到的窗外仿佛透着水汽。灯火摇曳间,向晴的眼睛里映照着闪烁不定的光茫。

“是谁说,陶潜选择了菊花地,便是明月清风,自在于怀?”她的目光投向沈络,“你是个灵魂安静的人,你懂得!”

她说得很轻,但一句话,就驮来了成堆沾满雾气与露水的日子。她已经很久不再说精魂转世的故事,也不提萤火虫的寻找,那些童话故事不知不觉沉入深海。她的眼神里没有光茫,装着沈络未曾读懂的犹豫。

“怎么了?”沈络担心地问。这让沈络想起了她们执饮香茗,吟风漱月,共读《瓦尔登湖》的时光。向晴说:“老了,就该有这么个地方,装得了那些过往,泊得下那份简单。”沈络合起书页,问她:“要待老了吗?心安既是家。”向晴哈哈大笑,仰面躺下,抢过了书,分摊开,就往脸上盖,说道:“比如这时候——吃时,吃;睡时,睡;当停,则停,简单的大境界。”沈络一把拿下《瓦尔登湖》,说:“该睡,睡去,别压坏了鼻梁,还损了一本好书!”

记忆打岔回归,沈络再侧目看向晴——眼神里有一丝怅然。向晴却冲她莞尔而笑:“曾经,像傻瓜一样努力,不是吗?”见沈络还是那般眼神,便又补了一句,“当代岂无前朝事,座中常有剧中人。难不成,你当我只是玩笑?”

那天,三人吃的是牛排套餐,搭配的是红酒,在灯光的掩映下,热烈得有些狂欢,让沈络分外想念她俩找到第一份工作时,坐在一起享用牛排的时光。时间悄无声息地走过,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什么。有些成长,是抽丝剥茧熬姜成糖。有些成长,却如一朝藤蔓生。她说:“夜色还温柔,只是……”

“只是陈词太泛滥。”琪琳一把抢过话茬,“生活在当下,牛排和佳酿。”举着红酒,敞亮着红艳的指甲,径直往她俩的杯子奔来。

那晚,琪琳买单,也不说什么,只冲向晴“嘿嘿”一笑。向晴不声不响地瞥了她一眼,算是心领神会了。

秋风很抒情地抵达,伴着烟树、月光回家的晚上,向晴打着灯,坐在阳台上,茶香袅袅中静坐了许久。沈络搬了条小凳子,默默地挨着她坐下。

青天如画,星辰装点得夜空熠熠生辉。她们聊着的过往仿佛挨着火苗的煤球,一瞬间就首尾连贯地蹿出火团来。琪琳也自挪了过来,露点在面膜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时不时乐不可支地“呼呼”串气,像是拉动风箱。

时间倒退着走,念念不忘中,三人一马,总有回响。淡茶一壶接泡一壶,喝到微微凉去,一袖乾坤卷进月色里去,这才揉搓着眼睛,睡去。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洗去胭脂酔焰,琪琳卷了被褥上客厅睡去。

向晴于心不忍,便又腾出了房,教她:“明儿就去换个可折叠的沙发床。”说着,便往沈络房里挤香皂泡泡去。

模糊在目光里的花姿妖娆,细腰袅娜着,飘摇的裙裙摇漾着绿波而来。月夜里,她又来了,浅笑温柔,唇角噏动,却是无声。微微颔首,她的腰肢轻轻一扭,侧立的蝶翼依然美丽如裙袂,每走一步都起伏漾动,绵延如波浪。她抿嘴不语,向晴也知道是她。

“你不用告诉我,翅膀和尾鳍。我有的是双手和双脚,但它们真实而客观地存在着。”向晴伸出去的双手素净得没有任何装饰,像虔诚的信徒,指尖上有暖意。她只含笑注目,轻轻摇着头,泌着绿意的薄翼微扇着,一如既往。可是,她的指尖寒凉,让人一触碰就怯怯地收回手来。

向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十指青葱,饱满而鲜活。现在,她的身体里不生长羽毛,也没有蝶形的尾鳍,不能遇风则翔,遇水自游,但是平心静气得纯粹而淡然。她微微扬起下额,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先是轻轻的,然后愈来愈清晰地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你看,这里有十里流河,百里岱山!如此安好!”

月光悄悄地探进屋来,晚风吹拂,灯影摇晃。眼前的那个女人目光柔和,笑而不语,缓缓地转过身去。这一次,她没有劝说向晴。

晨起洗漱时,向晴听见沈络和琪琳正在那里说笑:“十里流河,万里岱山!昨晚是谁在哪儿一骑千万里,逸兴遄飞呀?”

“断然不是我。我只当是幻听,热闹是他人的。”琪琳说话的当口,端着一口牙膏沫儿,连忙住了口。

沈络一扭头,看到向晴就站在门口,回道:“茶醉,也能赋诗情,透着一股子仙气。”一句话,愣是让乔琪琳端喷了那些白沫儿,恼得往沈络身上狠拍了几巴掌

向晴倚在门侧,双手交叠在胸前,只嗔笑着扫了她俩两眼。梦里的台词依稀还记得,日光斜倾,十指之上散发着微芒。她笑了笑,自足得一脸灿烂。

阳光仍旧明媚,给气势宏伟的AP公司大楼镀上了一层金亮的光芒。站在楼下仰望,向晴仰起的脸庞仍像朵灿烂的太阳花。时光倒流,那年那月那时,在大厦之外顿足观望的她,在玻璃门窗紧闭的楼外,一芯半芽都不长,像是徘徊在另一个国度里的外星人。后来,不知不觉成了梵高的《播种者》,仿佛手心里的种子都能飞,在某一个时刻,阳光、草木、窗子、以及伸出去的手臂也都融会在一起,闪动着金子般动人的光芒。而今天,她还站在这里,兜里装着辞职信,像是一个等待褪壳的生命。

“卢拉”不知从何时蹿了过来,一个立身,前足就搭到了她的肩头,亲呢地冲她伸出长舌头。一个多月不见,明显得个头见长。它的影子一侧立着樊耀阳,彼此不说话,只静悄地站着。风把她的头发扬起,又落下,发梢在深处纠结。向晴摸了摸“卢拉”的长脸,有些不舍,还是伸手将它轻轻地放下。它就轻轻叼住她的裤角,拿脑袋往上撒娇——蹭着。直到向晴蹲下身去,抚摸它的背脊,它才安静下来。

樊耀阳的影子斜斜地横在他们之间。向晴站起身,离去的时候,捏了捏揣在风衣口袋里的辞职信,像端着个“地下作物”,释然地浅笑。

办公室里很安静,水培的文竹和绿萝青翠得像是一场心领神会地抵达。开窗通风的那当儿,窗下的影子还在原处。隔得太远,辨不清表情。窗风的动静很有节律,她手里的水杯隐隐地晃了一下,又扶稳了。

“今天,总裁驾到,大家都收拾一下。”郝淑静的小喇叭几声嘀哒发响,见向晴来了,笑盈盈地凑了过来,“昨天,咋没来?合同协商不下来,徐总翘着腿儿,就在那儿左转转,右转转,转得椅子轴都磨损了好几圈儿!”

郝淑静说得夸张,向晴也不搭话,回头捧了水培的文竹端给她,说:“以后,就请你多照顾它了。”

郝淑静正一脸茫然,向晴则笑了笑:“走了。走在路上,身边就全是风景。”郝淑静方才有了几分明白,一把拉住她,待要问个究竟,见徐夏箐袅娜着过来,尚不明状况,便立即松开了手。向晴轻浅一笑,并不露齿。

绿萝就留给了徐夏箐,油灿灿、欣欣然的绿萝,还是那么安静而内敛。附赠的辞职信很醒目,徐夏箐只扫了一眼,并不打开。她告诉向晴,一会儿总裁就要来,她现在暂时还没时间处理这件事儿。让向晴先回办公室里等一等,等她忙完事务,总裁走后,再谈。

徐夏箐一走,郝淑静的八卦耳朵就寻着风声而来。向晴的“地下作物”呆坐在徐夏箐的办公抽屉里,郝淑静一知半解,只想问个瓷实。向晴则冷静得像个观众。郝淑静自然不放过,郑惠敏走后,她冷清得像一口井,除了偶尔吊桶打水,“咚咚”几声响。现在,匪夷所思的是,向晴为什么也要走?

向晴的极度安静,对于郝淑静简直是种折磨,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淑女,逼得向晴夹紧了胳肢窝,躲着她。

门是敞开着的,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是陌生的,只影悬空,石墙一样坚固。一双眼睛却是凌厉的,一屋子扫了个遍,留了拖带尾音的鼻孔,轻哼了声。

郝淑静听到声响,即时缩回双手,含羞草般规矩。她摸不透那人的来处,边走边打量着对方,那感觉像是研究一个卧底特工人员。

这男人出现得忽然,态度傲慢。他居然壁虎般贴在门上,门框裱画,安然观望。向晴侧过脑袋,并不理会他,只顾整理自己正待打包的东西。她的抽屉里陈积的旧物并不多,粗略一扫,只用一个收纳盒就足够装纳了。整理完这些,抱起收纳盒就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等等!”摹地,贴门上的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居然伸手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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