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人迷醉的阳光、海水、沙滩,连游荡其中的几丝咸涩的海风都让人沉迷,五脏六腑结伴与之狂欢。
她含笑看脚丫边窄小的“寨堡”,却见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蟹逮准了时机,慢慢悠悠地钻了进去,忍不住捧腹大笑:“哈——你的压寨夫人!”
他不笑,身裹雾幔,拿亮灯似的眼睛盯着她,看她的笑声一点点收缩、吞咽,忽然哈哈大笑,然后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喊:“你这个胆小鬼!”
她侧过耳朵,往后退了两步。他转而深沉而稳重地说:“你在哪儿,它就在哪儿!”她轻悄地瞥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她的玫瑰就低腰进了沙堡里。
海滩,无边的寂静,有万顷阳光和海水为她敞开怀抱。暖风十里,她提起裙角沿着海岸一溜小跑,水花扬起又落下,直到裙摆滴着水,像从海水里孵出来的一粒芽,青翠得可人,这才细细地笑着停下来。一回头,就看到他定定地呆在原处凝视的眼神,瞬间晕红了脸,眼帘低垂。
再次上车时,他伸出手去牵她。她的指尖微微颤动着收缩了一下,还是被他轻轻握住了。耳边全是风声,车窗外的风景全飞起来了,树枝被拉成横线条,飞速地从眼前划过,她心有微澜,一路晃动。
他们比另外三名招慕人员早到,开始安排招慕现场的布置,张贴招聘广告,在招兵买马之前。这场景让向晴感触良多。从挨挤的人群中递进去的个人资料被一个瞥眼搁置一旁的情景犹如再现。因此,她深感为公司招慕人才的至关重要。首先,招慕负责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的品牌形象,因而更要慎言慎行;其次,招聘到的人才关系到公司一批基层人员的能力与品质,关系到公司的稳定与发展。每一个小细节都不可马虎,若是遇到“几个歪嘴和尚”或是“小旯旮”的,整体的运行和稳定就势必受堵。
她一脸凝重地思考怎么拟题设问更为妥当。樊耀阳笑她,这么严肃会让前来应聘的人更紧张。
向晴说:“一个公司好比一个大家庭,其中的风气、风尚与风范是会在日常工作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相互影响的。因此,人才的挑选不只是把关,筛选,更要掌握好方向。”
“所以,你在考虑如何在考察他们的业务水平之外,还打算好好甄别一下?”
“这样,让每一个走进公司的职员都能够‘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如此蔚然成风,就不愁和谐与共进了。”
“行,你就当好你的守门神吧!”樊耀阳给许向晴递了一瓶纯净水,又补了一句,“难怪有人说,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守护神。”
“什么性格?”
“不好说!”他含糊得像偶尔小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的子公司发展得特别好,这块辖区的总能量就可能扩充?”
“那就是最美的风景,我们功不可没!”
正聊着,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衣、牛仔裤,以络腮胡为美的安斯来了,白衬衫扣得很严实,平滑地贴实那副结实的身板。而后,穿着黑白色桑蚕丝筒裙套装,腰肢美艳的佳妮来了,负责策划部招慕的卡达穿着一袭唐装也来了。佳妮的水墨痕迹显然重了点,重得重重绿苔都挂满了身体,像她粘稠的京味儿,把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得舌头打卷,让赴考人员心里沉甸甸的,捋着舌头回应,别提有多紧张了。
佳妮说,这家子公司因为运营长年亏损,总部原本有意要将它转让出去,后来忽然改变了计划,也是今年年初的事儿。所以,这么一番清空“大换血”,是为了改善循环,再做一番尝试。
为了这番决定性的历史“大换血”,对新生的一批“热血职员”的选定自然慎重得多。招慕工作从那个下午忙至夜深十点,又在第二天继续了一整天的选拔,历经几正几反,几圈几点之后,点将台上几进几出,良才与干将终于尘埃落定,工作这才暂告结束。第三天,按应聘人员上交的资料里提供的电话信息,给应试成功的职员打电话、发信息或邮件通知。第四天,正式上岗,步入运营。然后,他们五人按部门分类各带各兵,直接开始精兵的走马上阵。
琪琳的美妆店也是良性循环,每一分秒都有进步,有温度,砖砖瓦瓦都适宜地描摹,欣然登临。她是天生的“油彩大师”,往脸上绘画的技艺是最好的宣传。她一边推销产品,一边为顾客做免费的化妆师,还能适时地给顾客提供一些化妆技巧,自然得到一些爱美女士的欢心。没过多久,就有一群粉丝时不时地找她聊点化妆心得。沈络说她,就是美妆店的美颜形象大使,最恰如其分的广告。问到沈络的情况,她回应得简要,店铺和夜校两处一切如常。因为在夜校授课的缘故,一些学员白天也会找到她店里,就地做些手工艺品,只当是多个实践空间。
向晴说,她俩现在都成艺术家了,就她一个人还在俗世浮沉。
沈络乐了:“你这么抬举我俩,琪琳以后可以少往脸上贴粉了。”
这话让电话旁的琪琳听到,乐了,在一旁大声回应,那我当古瓷去。
“唐三彩!”沈络和向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琪琳也不生气,仍旧像一幅织锦般艳丽。她说:“山河锦绣,天地大美,我愿意这样尘世花开。”
于是,“唐三彩”继续涂脂抹粉,彩雾纷纷;沈络仍旧简装,素淡行走。向晴呢,她借用了樊耀阳的一句话,说自己还是顶在坐标系上的一圆点,正做着上承子公司的旧史,下接新未来的工作。这风声有点大,她边说,边笑,说这样把自己刮晕了,自我发现突然就呈显出来了。
她原本是想拿这句话来逗乐子的,但刚说完话,就突然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把樊耀阳的话搬了出来。这份潜台词如同是一种曲折表意的长线传达,很贴切地读懂了她内心的细微变化。于是,她收了口,不再往下说。“工作圈就像是个漩涡,以一个定点带动周围无数个圈,反过来,周围的无数个圈搅动中心的一个极速定点。看似让人晕头转向的是那些圈圈,而实际上越是中心的点,转速越高。”这也是樊耀阳的话。
这些天,招慕小组的五人工作时间配合紧密,除了平日观察、巡视新员工的工作状况,及时调整和提供建议外,他们之间的工作交流与观点碰撞也特别多。而什么时候,这些点滴都被她不知不觉间完整收录,如此照单全收了呢?
仅仅是两个星期的时间,巢居而处的八十多个职位能平缓运行,自然离不开众人的虑事周详。而且这几位久经战阵的老将能充分调用身边精兵良才的智慧,注重队伍的核心建设,使得每次五人集聚交流时,总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那般气魄。所以,每次“华山论剑”归来,向晴都觉得自己收获良多。而她刚才这么自如地直接当愚公,把一座山从口舌里挪移出来,自己也吃惊不小。
沈络也察觉到了这份细微的变化,只说,等她回来,得送给她份礼物。
向晴问她什么礼物。
她只说,一对的。向晴就含而不语了。她的目光从左侧竖立起来的百叶窗飘过,透过横纹分隔的玻璃,樊耀阳正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正了正衬衫领子,朝她的办公室走来。她的心里一阵狂跳。
“走,今晚,安斯要领我们去家古色古香的餐馆!”樊耀阳径直走到向晴的窗玻璃前,敲着玻璃窗,和她对话。
她与他隔着一面玻璃,窄得不及一尺。好在呼吸不能穿透,他的热气呵在玻璃上,被空调制冷凝成一小撮细小的水珠。他们的微表情迷蒙在两头。
安斯、佳妮和卡达也来了。安斯指路,司机把汽车开到一家有着地下室穹顶的餐馆。果然,古色古香,颇有情调。
等到海鲜饭与炸鱼上了桌,才知道,那一晚的请客原来是辞行宴。安斯是第一个被公司招回去的。因为他原先负责的生产部门,部门经理临时遭遇大手术,原公司急需救急,就只得把他领回去。
那一晚,献唱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松鼠的大尾巴,因为喷了发胶和闪光剂的缘故,显得很金属质感。她在眼部和嘴唇特别用力地加了浓妆,丝毫不理会挣扎在彩妆之下的那张年轻稚嫩的脸。歌唱得倒是不错,热情奔放,而且擅长表演。她的双手时而交抚胸前,时而半举于空中,歌声与动作交融,引得现场一片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