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堡幽兰回到机关大院,王科长下了车,要小魏开车送傅林去医院看眼睛,可是,傅林一看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就对王科长说,“算了,现在去医院恐怕连号都挂不上了,还是下午再说吧。”王科长对傅林说,“如果你下午去医院,就让小魏开车送你过去。”
可是,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杜厂长就把傅林叫到他的办公室要对《西北地区电机行业的现状与发展前景》的报告进行修改,因为傅林的这个报告更像是篇论文,不像是一篇讲话稿。要把这篇报告改为讲话稿,就必须要在语句和叙述方式方面进行一些修改。于是,杜厂长一连看着报告,一边用口头进行着叙述,傅林就坐在电脑旁进行着修改。
因为眼睛发炎,傅林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杜厂长就问傅林,“眼睛发炎了?”傅林说,“也许是近来用眼过多,眼睛老是发痒,但我没注意,没想到这两天就严重起来。本来,早上要去医院,可王科长让我跟他去了古堡幽兰给检查组安排娱乐活动,就没去成。”杜厂长关心地说,“把这个报告修改完,你明天就赶紧去医院看眼睛,你们文人要经常写文章,眼睛不好可是不行。”傅林和杜厂长一直忙到下班时,才把整篇稿子修改完。杜厂长又把报告看了一遍,表示非常满意。
下班回到家,于小兰见傅林的眼睛又红又肿,就问傅林,“去医院看得咋样?”傅林说,“今天一直忙着,没去医院。”于小兰生气地说,“你的眼睛红成啥了,还不去看?你整天忙工作能咋样?忙来忙去还不是科员一个?再说那工作能干得完吗?单位离开你就玩不转了?你没听人家说,工作是单位的,身体是自己的,你忙工作忙出病了,是单位给你治,还是你自己去冶。”傅林本来眼睛就不舒服,再听于小兰这般嘟囔,就恼怒地说,“你还有完有了没?”于小兰见傅林恼火了,不想再说了,就用命令的口气说,“明天必须去医院,到西菁眼科好好地去看看。”傅林说,“知道了。”
在傅林的印象中,每当全力突击完成一项大一些的工作后,是么是眼睛,要么是肚子,总要得上一场病。好像这两个部位是他身体的薄弱环节。得病的原因是他使眼睛和身体长时间地处在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没有让眼睛和身体得到适当的休息和调整,导致免疫系统低下。这半个来月里,他一直在撰写《西北地区电机行业的现状与发展前景》的文章,接着,又把这篇文章改为《以人为本,扩展思路,开创西北地区电机行业的新局面》的调研文章,寄给了《电机效能技术管理》期刊编辑部。
前两天他眼睛发痒时,于小兰就让他去医院。可是,他只去药店买上一瓶氧氟沙星滴眼液和一瓶阿昔洛韦滴眼液。氧氟沙星是治疗细菌性角膜炎,阿昔洛韦又名无环鸟苷,是治疗病毒性角膜炎。他过去眼睛也发过炎,只要滴上两天眼药水,再好好地休息两天,病情就能好转,所以,也就没去医院。可是,这次眼睛发炎比较严重,不但眼膜红肿,而眼睛发疼,不能见光,一见光就很刺眼,就要流泪。所以,傅林都不敢出外,一出外就得要用手捂着眼睛,让眼睛瞇着,不能睁开。再加上于小兰一直在催他,他觉得必须要去医院了。
第二天是检查组来总厂检查的日子,因为有杜厂长的话,傅林就没去单位,而是一大早就去了本市最有名的医院西菁医院,好让全市最权威的眼科专家来给自己看眼病。医院里看病的人很多,找专家看病的人就更多了。不过看眼病的人似乎要少一些,傅林早上七点钟就来到了医院,前面已经有三四十人在排队。因为没有椅子,排队的人只能站着,傅林平时把时间看得很重,就觉得等待的时间非常地漫长。好不容易到了八点钟,挂号窗口打开了,又排了二十来分钟,傅林才挂了号。然后又到三楼的专家门诊室前排队。傅林坐在长椅上,看着前面排队的人半天才进去一个,半天才出来一个,好不容易等到了十点来钟,才进到了眼科诊室。
一位五十岁的眼科专家让他坐下,问,“怎么啦?”傅林说,“眼睛发炎了,还很疼。”专家朝傅林的眼睛看了看,说,“是角膜炎。”傅林说,“很严重吧?”专家说,“比较严重。”傅林问,“好冶吗?”专家说,“这是普通的眼病,不算啥。”听着这话,傅林道是不那么担心了,又问,“需要有哪些要注意的?”专家说,“不要吃上火的食物。”说着,便给傅林开了一瓶氧氟沙星和一瓶无环鸟苷滴眼液。傅林出了诊室,觉得花了半天时间排队挂号和等待看病,结果在诊室里还没坐上一两分钟,就被打发出来了。而且专家看病也不过如此,总共才说了两句话,开了两瓶药。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去药店买上两瓶眼药水呢。
傅林知道眼病已经严重了,用这两种眼药根本不起作用了,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用这两种药,眼睛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傅林因为不能出外见光,只好躺在床上休息。可是,到了第二天,本想眼睛能好上一些,可是,眼睛更难受了。于小兰见傅林的眼病更为严重了,就对傅林说,“这西菁医院眼科真是不行,要不,你就去四院,四院的眼科是本市最有名的。”
于是,傅林又去了四院,四院眼科看病的人真是不少,傅林又起了个大早排队,挂的还是专家号。这次给傅林看病的是位五十岁的女专家,门诊过道上有她的宣传展板,说她还是全国有名的眼科专家。傅林就是因为看了她的介绍,才选择挂了她的号,并对她寄于很高的期望。
可是,进到了诊室,不等女专家开口,傅林说,“我这眼睛发炎,怕光流泪,前两天去了西菁医院看过了,可是,还是好不了。”女专家说,“眼睛发炎很快,可是,好起来得要有个过程。”说着,让傅林坐在观察镜前进行检查。检查完右眼,再检查左眼。然后说,“两只眼都发炎了。”说着,便回到办公桌旁开始填写病历,开药单。从开出的药单上,除过一瓶氧氟沙星和一瓶无环鸟苷滴眼液,还给傅林开了一种甲硝挫的口服药。这让傅林感到非常地失望。他对女专家说,“这药水都用过了,根本不管用。”女专家说,“光用药也不行,还得要好好地休息。”傅林说,“这几天都在休息,不能出外,也不敢看电视,整天就躺在床上。”专家像是遇到了难题,说,“你的眼病发炎得很厉害,要多休息几天才能缓解。”说完,便叫下一个病人进来。傅林一看这种情况,只好下到楼下去取药。
眼病越来越严重了,傅林悲观至极,心想是不是治疗眼病也只有这种办法了,要不,专家都是用这种同样的办法。接下的两天,傅林没再去医院,因为全市最出名的两家医院他都去过了,也没看出什么结果。傅林不停地滴着眼药水,口服着甲硝挫,希望通过用药和休息能让眼病有所好转。可是,事与愿违,他的眼睛不但流泪怕光,而且连睁都很难睁开了,接着,一种巨大的恐惧开始在他心里弥漫开来:再这样地发展下去,他的眼睛很可能会失明。一旦失明,他就是个瞎子。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连走路都困难。如果这样,他还能干嘛?他还活着有啥用?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悲观与恐惧便会在心中越积越多,以致让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到了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他还是没看到希望。不知从谁那里听说职工医院的苏大夫眼病看得好,傅林决定去找苏大夫看一下。他又去了本厂的职工医院。因为厂子都已停产了,医院也更加地萧条了。整个医院里几乎看不到病人,只有个别的老年病人因为没钱,看不起病,只能来这里。傅林来到五官科,两名女医生正坐在屋里闲聊。傅林说要找一下苏大夫。其中的一位四十岁的女医生说,“你有啥事?”傅林就让她看眼睛。她看过傅林的眼睛,对傅林说,“你这是角膜炎,可是,咱们这里没有仪器,也没有药,你最好还是去一院的眼科好好看看。”傅林来西安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可是,对西安本地的许多地方都不是很熟。他就问苏大夫,“一院在啥地方?”苏大夫说,“在南大街,你过了钟楼一问,就知道了。”
傅林其实对一院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心想西菁医院和四院都比一院的名气大得多,可是,他们的专家都对这种眼病无能为力,一院能有什么过人的招数?所以,傅林并没有一大早就去排队挂号,而是吃过早饭,不慌不忙地乘车去了南大街。到了南大街很快就找到了一院。到了一院的挂号处挂号时,里面的人对他说,“看眼病到三楼。”
傅林就上到了三楼,发现三楼整个一层都是眼科专科医院。来看眼病的人要比西菁医院和四院的人还要多得多。这让傅林对一院的眼科有些刮目相看了。他想排队挂专家号,可是,人家说专家号早就挂完了。他就只能挂个一个叫赵医生的普通号。排了一会队,护士让他测视力,结果他的一个眼是0.6,一个是0.8。这让他非常地悲哀,因为他过去的视力一个是1.5,一个是1.2。没想到一场病竟让他的视力下降到这种地步。
测过视力,护士让他进到了诊室。诊室里的赵医生是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人也显得挺麻利,这让他对她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赵医生把他的眼睛一看,便让他进到检查室用仪器来进行检查,然后对他说,“病毒性角膜炎,两个眼睛都很严重。”他一听就悲观地说,“赵大夫,我这眼睛是不是会失明?”赵大夫说,“不会,打上一针强龙CC就好了。”赵大夫说这话时,口气很轻松,让傅林仿佛一下看到了光明和希望。赵医生一边开着注射单,一边对傅林说,“这些天不能喝酒,一喝酒就会引起病毒发作。”傅林说,“我不喝酒。”
到了注射室,傅林才知道强龙CC是一种蓝色的针剂,而且是往眼睛角膜上注射。傅林本来就怕打针,往胳膊上打针都怕得要死,可是,这是往眼睛里打针。护士让他睁大眼睛朝着一边看,可是,当护士把针管拿到他的眼前里,他由不得就怕得把眼睛闭上了。护士在他的眼角上喷了点麻药,让他睁开眼睛别动。傅林做出着与死神抗争的勇气,把眼睛睁大,让护士打针。针打在了角膜上,感觉有针扎了进去,但并不如想像那般疼痛。打完了右眼,再打左眼。
打完针,眼睛顿时感到好多了,出了医院大门,看着阳光灿灿的大街上,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傅林心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可不,他再也不用担心眼睛会失明了。他心中充满着感激,觉得那位赵医生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时,他也想到了那位职工医院的苏医生,是她给他指明的道路,让他遇到了这位赵医生。
回到家,傅林给于小兰说,“今天去了一院,人家一院一下就把我的眼病看得好多了。”于小兰问,“是哪位专家给你看的?”傅林说,“我去医院时已经晚了,专家号早就挂完了,但是,给我看病的是一位姓赵的女医生,她真是神医妙手,说只要给我打上一针强龙CC,就能把病治好,果然,给我眼睛打了一针之后,眼睛当即就觉得好了许多。”然后,他又给于小兰说,“其实,看病好不好,不在他是不是专家,有许多专家都是徒有其名,是靠着年龄熬出来的。”
傅林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眼睛好了一些,就想去单位上班。但于小兰不让他去单位,怕他一去单位就会被什么事缠着脱不开身。他也知道机关的许多事都是这样,只要有你在,人家有事都会来找你,如果你不在,别人找不见你,找别人也能把事情办了。他知道总厂这几天正在接受检查组的检查,最让他牵心挂肚的是他写的那份汇报材料会引发怎样的反响,因为那份汇报材料才是整个检查工作的重点。有几次,他真想骑车子回机关看看情况,打听一下结果。可是,都被于小兰给挡住了。
过了几天,傅林的眼睛好多了,但还要再给角膜打一针。他又来了一院的眼科医院,再次测视力时,右眼视力恢复到了1.0,左眼视力恢复到了0.8。他想去问赵大夫看眼睛是不是还能恢复到原来程度。可是,护士对他说赵医生调到了住院部。他很想再见见这位让他怀着感激和崇敬之心的赵医生,可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