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商局长和杜厂长被市纪委叫去谈话的事后,总厂的领导班子成员的思想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大家一连多少天里,都显得慌慌乱乱心里不安。叶厂长三天两头到局里开会,有时一去就是一整天。于是,大家就猜测着又会要发生什么事了。
傅林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的工作,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着筹建电机四分厂的督导工作。这天早上,他刚到四分厂车间,跟钱总一起察看着设备的组装工作。这时,小吴打来电话,说局里来了考察组,要对领导班子成员进行考察。傅林马上从四分厂快步地回到了行政科。
考察组来了四人,除过局组织部的方部长和人事处的莱处长,还有两拉年轻的部员。他们坐在行政科等着傅林。这让傅林感到有些纳闷。心想接待工作应该由叶厂长负责,叶厂长不在,应该由高书记负责,高书记如果还不在,就该由小林主席负责,怎么考察组一来,就直接要找他副厂长?但是,人家是来找他傅林的,那他就得担当起接待工作。这样也许会让高书记和小林感到不舒服,但另一方面也在表明人家考察组的领导很看重他傅林。
他先是跟考察组的领导和同志握过手,让他们进到里间的办公室,这里还是他作为行政科长的办公室。他问方部长,“这工作咋样进行,需要我们怎样配合?”方部长说,“给我们准备两间办公室,我和莱处长一人一间,然后再找二十个人,我们好跟他们谈话。”傅林就把叶厂长的办公室和自己的副厂长办公室打开,给考察人员把茶水泡好。看着方部长和莱处长各带着一人进到了办公室里。傅林才又回到行政科,拿出机关人员名单,在上面划出了二十个能让他感到信任的人,让小吴一个个地叫着去跟考察人员谈话。
这样的考察傅林也经历过,不过当时考察的是原来的领导班子成员。考察人员会问一些有关领导班成员在工作和作风方面的问题,傅林都是只说好不说差,因为你说了不好的话,考察人员会把这些话反馈给班子成员。这会让班子成员对你恨之入骨。所以,长期以来,这种考察基本上都是流于形式,真正的价值并不大。除非某个人让你恨之入骨,你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他实施报复,那就另当别论了。
把考察组的事安排好,傅林怕高书记和小林会不高兴,就去了高书记的办公室,对高书记说,“高书记,考察组来考察咱们领导班子,不让开会,不让跟班子成员见面,只要两个办公室找人谈话,我都安排好了。”高书记显出高风亮节的姿态对傅林说,“你安排好了就行了。”接着,傅林又去了小林的办公室。小林因为是商局长的女婿,商局长出事,他心里肯定有很大的压力,所以,听傅林这么一说,就说,“让傅厂长辛苦了。”虽然还有马副书记和康副厂长,但傅林觉得没必要再给他们说了。
机关人员对这类的事都非常敏感,连小吴都感到这次考察组的做法有些异常,对傅林说,“过去考察组考察,都是厂长和书记出面,这次叶厂长不在,应该是高书记和工会主席出面,可是,考察组一来就直接找你,这里面恐怕是大有文章呢。”傅林用冷面看了小吴一眼,说,“有什么文章?”小吴见傅林不想让她多言,也就没敢多说。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些跟考察人员谈过话的人就来到了行政科,他们不好直接对傅林表白,就对小吴说了许多他们是如何赞扬傅林的话。接着,小吴就过来把这些话说给傅林听。傅林当然知道机关人员在这方面都是很有心眼,也很会看风使舵。而且,他在选人时也是挑选那些跟领导关系比较好的人。
考察组找人谈完话,本该要召集班子成员们反馈意见。可是,方部长表示不用开班子会,也不用反馈。考察后方部长要离开,可是,傅林说已是中午了,已经在饭店包了饭,非要留考察组吃饭。方部长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于是,傅林就让小吴坐着小魏的车先去了中菜皇,自己就去请高书记、小林、马副书记和康副厂长陪考察组吃饭。
这次考察虽然跟过去的考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也透露出一些信息。所以,也出现了一些猜测。猜测的焦点自然是傅林。可是,傅林并没有想得太多,因为有叶厂长在,他傅林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过了几天,并没发现出现什么变化,人们也就把考察这事给渐渐地淡忘了。
这天下午四点来钟,方部长和莱处长再次来到总厂机关,要求召开全体机关人员大会。傅林就让小吴和侯杰一起通知各科室人员到大会室开会。因为事情很急,大会议室都没来得及彻底打扫,只是简单地把桌椅抹了一遍。在考察组对班子成员进行了考察之后,上级领导再来机关召开大会,自然让人感到不同寻常。
大会上,方部长宣布免去叶明勋同志电机总厂厂长一职,调工贸局担任领导工作。可是,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却没有宣布。接着,叶厂长讲了一段话,表示感谢总厂职工和机关人员对他的大力支持,作为对总厂和机关的告别。会议只进行了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送走了方部长他们,叶厂长便召开领导班子会议。会上,叶厂长深情地回忆了他在总厂期间的工作感受,感谢各位班子同志的大力支持和配合。各位班子成员也对叶厂长在担任厂长期间为总厂所做出的贡献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对叶厂长的离开表示依依不舍。
最后,叶厂长宣布,“根据工贸局领导的决定,在我离开电机总厂之后,由傅林同志代理总厂厂长,主持总厂的总体工作。”傅林一听,当即就楞住了,他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就想说,“厂长,我能行吗?”可是,他马上意识,这种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时说。他只能说,“感谢叶厂长,感谢局领导的信任。能代理总厂厂长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让我感到担子沉重,责任重大。我要学习叶厂长那种沉稳坚定的气势和举重若轻的风度,尽全力把叶厂长开创的电机总厂的新局面保持下去,并发扬光大。”
接下来,高书记、小林主席、马副书记和康副厂长都一一地表态要团结在傅厂长的周围,全力以赴地支持傅厂长,把总厂的各项工作提高到一个新的层面。傅林当然知道自己的高升肯定是对他们的严重刺激,但对他们所表现出的高风亮节的表态发言还是感到高兴。
会议结束后,傅林来到了叶厂长的办公室,用沉重的心情对叶厂长说,“听说你要离开,我就有种失落感,好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叶厂长笑道,“傅林,你就别给我装了,你是个信念坚定,意志坚强的人,咋可能没了主心骨。”傅林说,“那是平时有你在我的身后给我壮胆,所以,我才没有顾虑地往前闯,可是,你突然就离开了,我就感到心里一下子有些虚了,有点怯了。”叶厂长说,“也许你还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会适应的。”然后说,“年轻人好好干,前途光明。”傅林说,“全托叶厂长的福,要不,我恐怕现在还在开商店呢。”叶厂长说,“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勤奋努力的成果。”
为了给叶厂长话别,傅林让小吴通知班子成员和各科科长一起到中菜皇吃顿饭。让小魏开中巴车把班子成员和各科科长送到了中菜皇,然后,陪着叶厂长坐着桑塔那也去了酒店。餐厅经理把大家安排在一个较大的包间,包间里摆着两张餐桌。大家坐定后,傅林开始讲话,“叶厂长来我们厂有差不多两年了,这两年中,我们厂经历了起死回生、扭亏增盈和重新振兴,用许多下岗工人的话说,没有叶厂长,就没有我们总厂的今天。我们虽然对叶厂长非常地不舍,但是,叶厂长高升了,成了我们厂的上级领导,我们当然要欢欣鼓舞热烈庆贺。为此,我请大家把酒杯举起来,为感谢叶厂长对我们总厂的巨大贡献,为叶厂长高升为局领导,干杯!”
大家干过杯,叶厂长讲话,“傅林是位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思路清晰,作风严谨,执行力强,是我多年来很少能遇见的优秀人物。刚才傅林说我为总厂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其实,这应该说是咱们大家一起努力奋斗的结果。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大家亲身经历和目睹的,我就不必多说了,希望各位以后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傅林的工作,配合他和协助他把咱们的总厂越办越好。好,让我们举杯为傅厂长干杯。”
大家齐声喊道,“为傅厂长干杯!”这时,王科长说,“以后再叫傅厂长就该傅正厂长了。”大家笑了起来。可傅林说,“别这样,还是叫我傅厂长,因为叶厂长才是咱们永远的正厂长。”大家又是一片笑声。
吃完饭,大家在酒馆前面跟叶厂长一一地握手,傅林让小石开车把叶厂长送回家。大家都坐着小魏开的中巴车回了家。
傅林一回到家,于小兰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了,就说,“傅正厂长回来了。”傅林觉得奇怪,说,“你怎么说话也是这种口气?”于小兰说,“咋了,你不是高升为正厂长了?”傅林说,“我们机关的有些人都还不知道呢,你怎么就知道了?”于小兰说,“这大的事,谁还不知道?我一下班,刚进到家属区大门,就见到了沈科长她老公,他对我说傅林又高升了,成正厂长了。我说都没听说呀。他说下午四点才宣布的,叶厂长到局里当领导了。刚才他们都坐车到饭店里去庆祝了。”傅林说,“以后我还真不敢有啥事,一有点事,马上就让别人知道了。”于小兰说,“因为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傅林问,“你觉得我当正厂长和副厂长有啥区别?”于小兰说,“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区别还大着呢?”傅林摇了摇头,说,“我咋觉得没啥区别,我还是原来的傅林呀。”
于小兰说,“那好,我让你看看区别。”说着,就拨通了傅林老家的电话,说,“妈,我是小兰,我给你说傅林当厂长了,是正厂长,是正处级领导干部。”傅林马上要过话筒,对母亲说,“是代理厂长,还不是正式厂长。”母亲说,“代理几天,只要别出事,就能转为正式的。”傅林说,“妈,你说的对,你放心,我不会出事。”母亲说,“你当厂长,我高兴,咱们家终于出了个大干部。”打完电话,于小兰对傅林说,“你现在知道副厂长和正厂长的区别了吧?”傅林说,“其实,这种事也只有我爸我妈听着会高兴,要让别人听了,说不定还会受到刺激呢。”于小兰说,“我爸我妈也会高兴。”
第二天早上,傅林把肖科长和沈科长叫来,对她们说,“叶厂长要离开咱们厂了,你们觉得应该给他送上个什么礼物作为纪念?”肖科长和沈科长异口同声地说,“送个手表。”傅林说,“那就送个手表。”肖科长问,“送什么牌子的?”傅林说,“我也不懂,我手上戴的才是二十来块钱买的电子表。”肖科长说,“你说个价位。”傅林说,“四五百元的咋样?”肖科长说,“四五百元的太掉价了,至少应该送个一千元左右的手表才拿得出手。”傅林说,“那就买个一千元的。买了之后先放在财务科的保险柜里,等叶厂长过两天来收拾东西,我再给他。”沈科长说,“知道了。”
下午快下班时,沈科长过来了,拿出一块手表让傅林戴。傅林以为是给叶厂长买的表,就说,“不用试了,先放在你的保险里。”沈科长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傅林说,“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这是在拉我下水是吧?”沈科长说,“我怕买贵了你不要,就给你买了块一百来元钱的。你现在是厂长了,还戴着那二十元钱的电子表,让别人看了多掉价。”傅林说,“我必须要送你一个东西,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沈科长说,“你啥时请我吃顿饭不就完了。”
不一会,肖科长也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手表,可是,她马上就看到了傅林手上戴的手表,就说,“是沈科长给你买的?”傅林一惊,说,“你咋知道?”肖科长说,“我就是猜也能猜到。你说你戴的是块二十元的电子表,她就给你买了块新表。可我也给你买了块新表。”傅林就皱着眉说,“你看你们都干的啥事?”肖科长说,“我们也是从维护厂领导的面子出发,不能让领导整天戴块二十元的电子表。这话说出去多丢人。”傅林说,“多少钱,我把钱给你,以后不许给我瞎买东西。”肖科长说,“才一百元钱。”可是,傅林把表一看,说,“这绝对不是一百元钱的表。”肖科长说,“我真不骗你。”傅林板着脸说,“你们真是让我没办法。”
等肖科长离开后,傅林把表的型号在网上一查,才知道沈科长的表是三百七十元钱,而肖科长的表是五百五十元钱。他马上打电话把肖科长叫来,说,“我不知道这表到底是多少钱,但网上的报价是五百五十元。你说是让我把表还给你,还是用别的东西回送你?”肖科长说,“我什么都不要。就这么点小意思,干嘛搞得这么认真?”傅林用坚决的口气说,“我必须要还你,我不喜欢沾别人的便宜。”肖科长说,“那你啥时带我去南山,费用你出。”傅林想了想,说,“好吧。”傅林说,“以后再也不许给我买东西。”肖科长说,“知道了。”
他本想给沈科长打电话,一想算了,以后就带她到个豪华饭馆吃顿饭。
回到家后,他把那块肖科长买的手表给了于小兰,说,“这是别人送我的表,五百五十元钱。要不,你把这表送给你们陈总吧。他对你一直不错。”于小兰把表拿在手中,说,“谁送你的,给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傅林说,“你不认识。”于小兰说,“那也不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陈总。不行,你就戴着。”傅林说,“我已经有一块了,是三百多的。”于小兰想了想,说,“这东西太贵重了,送人都不好送。”傅林说,“就送陈总。你以后还得需要他的关照。”于小兰犹豫了好一会,说,“那就送陈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