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是十月五日傍晚时分带着崔英来到眉坞度假村的。这是他们两人早就安排好的一次约会。傅林近来虽然在职务上一升再升,成为了电机总厂的副厂长,可是,作为他本人,心灵里还是感到非常地孤独和烦闷。这是他在夏小丽离开后就落下的一种心病。
他曾一度想让小吴来替补夏小丽的位子,可是,他和小吴在一个科室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旦成为情人关系,就很容易被旁边的人识破和看穿。他思索再三不能冒这个风险。所以,才把崔英作为了自己的情人。而且,他也觉得崔英这人不张扬,也不引人注意,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风险。
单位放假前,傅林就对于小兰说过完节要去宝鸡出差两天,于小兰信以为真,否则,绝对不会让他随便外出。崔英给老公说她要去宝鸡参加一位女同学的婚礼,老公本不同意,但是他却管不住崔英。于是,他们两人就一起在这天去了眉坞游玩。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这里比较著名的太白山庄。今年五月节假日期间,傅林曾带夏小丽来这里玩过,只是因为见到了小吴和康副厂长在一起游泳才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别的地方去住了。当时,他就想等他哪天当上了副厂长,也要带自己的情人到这里尽兴地潇洒一番。现在,他仿佛就是来这里寻梦的。
小镇不大,却沿着山边的扇形地带盖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店宾馆和培训中心。虽说眼下不是旅游度假的旺季,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很难看到有多少游人,但宽敞明亮的街道上卡厅和舞厅仍在一家挨着一家地开着,靡靡温柔的轻歌曼曲低迷地从昏暗的屋子传出,浓妆艳抹的小姐正朝着从门前走过的男人含笑招手,使人多少还能看出一些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的迷醉情调。
开过房间,傅林给崔英在酒店门前的花园边照了几张相,就要带崔英出外吃饭。崔英见傅林要带她出门,就说要回房间换件衣服。傅林就让她把相机捎带回去,自己坐在花园旁的椅子上,看着美人蕉在惨淡的金辉中悲哀地凋零,看着黄菊在秋日的晚风中含笑开放。这种凋零与盛开好像在解释着生命的某种启示和意义,但这种启示和意义又好像只能让人感悟,却不能言传。但不管怎样,都是生命之美的一种结果与展示。
等了约二十分钟,还不见崔英下楼,傅林不禁有些着急了,心想,不就是涂点口红,换件衣服的事,怎么这样木讷?他本想上到楼上去催促一下,但又想也许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让男人多等她一会,以显示自己的尊贵和重要,好像欧洲中世纪的那些贵妇们也同样爱犯这样的毛病。所以,傅林就耐着性子继续站在花园边等着。很快,太阳就从西山顶上落下去了,清凉的山风从山那边悄无声息地吹了过来,遥望天空,天色已在渐渐地暗了下来。
不等夜色来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照射灯就迫不及待地争相闪烁起来,把整个小镇映得光彩夺目。酒店门前的灯很快也亮了起来,把酒店前面的路上映出一片彩光。这时,崔英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紧身单薄羊毛衫,笔挺的深蓝毛料西裤,飘飘欲仙地从楼里进到了绚烂的彩光中。半高跟纯白皮鞋把她修长而匀称的身材衬高了许多,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被温泉沐浴过的脸上轻描淡写地涂上了点脂粉和唇膏。
这样一看,傅林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下子有了许多的韵致和风采。特别是她穿的是件紧身上衣,把胸脯衬得老高,就让傅林看着很是动心销魂。傅林看女人最喜欢看女人的胸部,他觉得女人胸部是女人最美的地方,突出的地方不但衬露着女人的健壮,而且也展示着女人的天然之美。因为一个女人要是没有突出的胸部,就是穿再漂亮的衣服都不会有多么好看。所以,在傅林看来,凡是胸部突出的女人才能称得上是美人。
崔英见傅林显出有些等待已久的样子,就说,“不好意思,我洗了个头,让你久等了。”傅林长长地舒了口气,埋怨地说,“你们女人呀,出个门,真是够麻烦的了。”崔英忙说,“跟你这位年轻斯文的副厂长出门,也不能太不像样,太不讲究了。要不,岂不是要给你当副厂长的丢份了。”
听着这话,傅林就能感觉到有股温馨诱人的气息朝他扑鼻而来,憋在心里的那股不乐意的埋怨也顿时被一阵风吹得云消雾散了,并用欣赏和恭维的口气说,“女人收拾和不收拾就是不一样。看你把自己打扮得这样清丽秀美,我都有点不敢跟你走在一起了。”崔英笑道,“我们女人嘛,靠的就是这副脸蛋和身材,不像你们男人有地位有本事。”接着,崔英又说,“不过,男人也不能太随便太不讲究。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嘛。再说服饰也是一个人身份和贵贱的体现。”说着,便挽起傅林的胳膊朝着酒店外面走去。
傅林喜欢在人烟稀少的小城里或是小镇里漫步和游转,觉得这才能让人真正体味到一种远离都市和回归质朴的感觉。而且,在这种环境氛围中,他可以大胆随意地和自己喜爱的情人在一起自由自在地亲热和游玩,而不必顾及会有熟人相遇。所以,他们俩就像恋人一样随心所欲地走在一起。两人相挽紧依着从街道上走过,来到了一家精巧别致的川菜馆,要了几道大菜和一瓶红酒,就着菜说着话开始浅斟慢饮着。他们并不怎么饿,所以,吃得很慢,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则是脸对着脸,把目光交织在一起,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他们似乎并不在乎酒菜的味道,只是在用心营造着一种浪漫与多情的气氛。
两人能这样地来这里相聚,实属不易,也是两人期待已久的。傅林是给于小兰说了个谎,要到宝鸡去出差。而崔英则是对丈夫说要到一位家在宝鸡的同学那参加婚礼。虽然丈夫不太同意让她夜里待在同学家,可是,崔英并不在乎丈夫的意愿,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都会出来的。而丈夫因为在学校教书,无职无权,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在她的心中的地位就不怎么高,对她的约束力也不是那么强。也许男人们都懂得这么个道理,如果你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得到满意,也就不能把她管得那么死。
越是不容易的事,就越会让人感到珍惜和神秘,越能激发人的情感和欲望。远离都市的小镇,来到度假享乐的胜地,坐在一家清静干净的小餐馆里,喝着红酒,吃着美味,说着一些温存醉人的话语,两个人都不免有些兴奋和陶醉。但是,不一会,便一下来了十多个人,像是哪个远道而来的旅游团体,风尘仆仆,粗俗不堪,把他们旁边的那张餐桌围得满满的。不等上菜,便开始喝着酒划着拳,还不时地说些诸如“更喜小姐美如玉,三陪过后尽开颜”之类的粗俗民谣。傅林觉得他们的环境和气氛受到了打扰,就想离开,但酒菜却已点好,只得耐着性子忍着。
匆匆地吃过饭,两人离开了餐馆。崔英也许是多喝了些酒,脸色红扑扑的,走在被红绿蓝黄的光色弥漫的街道上,被山里吹来的凉风一吹,就有种被清凉和微醉沉迷的惬意。她借着醉意把身子倒在傅林的身上,只觉得这种温馨和浪漫的感觉只有梦中才有。走到一个买板栗的小摊前,傅林想着晚上要跟崔英大干一场,就买了两斤板栗。崔英奇怪地说,“刚吃完饭,干嘛要买这多的板栗?”傅林先是不说,直到离开了小摊,才神秘地对崔英说,“你不知道,吃了这东西,晚上和你闹腾才有劲呢。”
崔英羞羞地回了一句说,“你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怎么满脑子也是想着这种事?”傅林说,“男人嘛,不想这种事,想啥事?哪像你们女人光想着穿衣打扮。”崔英也放肆大胆地说,“女人穿衣打扮还不是为了让你们男人看。”傅林却用坏男人的腔调说,“其实你们女人根本不知道,男人最爱看的是你们女人啥衣服都不穿。”崔英就娇嗔地说,“你们男人真坏。”说着,便把身子靠在傅林的肩上,用胳膊搂住了傅林的脖子。
因为崔英想到商店里转转,傅林就只好陪着崔英。实际上,傅林最不爱逛商店,跟于小兰结婚这多年了,他只记得在结婚前陪她逛过一两次商店。但是,当男人的都知道陪情人逛商店,或是为情人买些她们喜欢的东西,是向情人献殷勤和讨好情人的一种最有效的方法。而且,陪情人逛商店和陪妻子逛商店的感觉也许是很不一样。
这里的商店都不是很大,也不算很多。他们顺着商店一家接着一家地转悠着。傅林觉得在西安待惯了,再见这里一门一户的小商店,就觉得太小太小,根本就没有好转的。但崔英却是兴致勃勃,好像乐此不疲,转完一家接着再转另一家。而且,每个商店里的货物都看得很仔细,好像那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值得她尽情观赏的艺术品。傅林就想女人也许真是和男人不一样,要是男人跟自己喜爱的女人在一起,他的脑子里除了女人之外就还是女人,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无关紧要,绝对不会想着逛商店或是买东西之类的无聊琐事。
但既然逛街购物是女人的独特嗜好,而且女人出外旅游多半也是冲着商店或是购物而来的,所以,傅林也就不能不陪着崔英转着。但每次来到商店门前,傅林都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前等着,或是看着被霓虹灯照着的小镇夜景,或是远远地看着卡厅和歌舞厅前的小姐们是在怎样地招引顾客。
一会,崔英叫了他一声,他走到崔英面前,问,“啥事?”崔英手里拿着一套黑色的毛料西装,对他说,“来把这套西服试一下,看合适不。”傅林说,“给老公买的?”崔英说了声“是的”,就让傅林进到一个试衣间里,帮着傅林脱去身上的衣裤。脱衣服还罢了,可是让傅林脱裤子,傅林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里面只穿着一条内裤,感觉十分地不雅观。崔英说,“试个裤子有啥不好意思?”傅林虽是不太想脱,但还是拉不开面子,因为他也知道人家买一套西服要花不少钱,不能买件不合适的。
换上西服西裤,崔英对着他这里拉拉,那边展展,还让傅林扎上皮带,转过身子让她看。直到满意了,才让傅林自己对着镜子看,问傅林咋样。傅林觉得这套西服不论从颜色还是样式上都非常合适,而且,人一穿上西装就有种高贵整观的感觉,就连腰板都变得挺拔起来。但是,这毕竟是替别人试衣服,主意还得由人家拿,再说,崔英家并不在总厂住,傅林也从未见过崔英的老公,不知崔英的老公的身材,所以就说,“你是行家,得由你看。”崔英说,“好像还不错,挺合适。”店主也在旁边不停地恭维着。于是,崔英就下了决定,说,“就这样了。”说着,又让店主再把那个蓝色碎花领带取来,亲自给傅林戴上,然后,就要跟店主付账。
傅林见任务完成,就要把衣服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可是,崔英却说,“换啥换,这西服就是专门给你买的。”一边说着,一边把傅林脱下的衣服用塑料袋装好,提在手上。傅林从来不喜欢让别人给他买东西,更何况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就赶忙说,“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买衣服?”说着,就要换回自己的衣服。
崔英见傅林有些固执,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傅林,也不是我说你,你大小也是总厂的副厂长了,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跟农民工一样,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崔英这话一下子把傅林说怔了,他支吾了一下,说,“谁笑话我干嘛?”崔英说,“没人会当面说你,可是,有人会在背后说你。我都听人说过,说傅科长的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啦,整天把傅科长打扮得跟下岗工人一样。”傅林听着这话,就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也就没好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