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下班之后,肖科长打来电话,傅林就问,“肖姐,找我有事?”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许多种,但感情和肉体关系则是他们关系中最亲密的一种。而且男人一旦和某个女人有了这种关系,就很容易在心里把她看成自己的女人。肖姐是傅林平时私下对肖科长的称呼,但在公共场合,傅林还是称呼肖科长。
肖科长问,“现在有空吗?”傅林说,“马上就下班了,还能没空?”肖科长说,“你到咱们的小屋来,我等你。”咱们的小屋是肖科长在一个城中村里租的小屋,因为这里是城中村,不可能会遇见熟人。屋里有卫生间和厨房,每月两百元的租金是肖科长支付的。自培训班结束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在这个小屋里约过好几次面了,还在这里一起做过饭吃过饭。傅林说,“我马上就到。”
傅林从机关大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本来,他可以自己开车出去,但因为是下班时间,他怕惹人注意,就没有开车。他出了门,走到了一个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就朝着那个城中村驶去。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城中村里。他下了车,步行着走进一个漆黑狭窄的小巷子里,然后进到了一个农家大院里,上到了三楼,进到了一个屋里。
肖科长说,“来了?”他应了一声,就把肖科长搂着,亲了一下。然后,就坐在那张大床上。肖科长说,“你歇上一会,咱们一会去吃饭。”傅林朝着肖科长深情地望了一眼,正要说话,就看到她脸上的疤痕。这是李科长老婆用手指抓破的。因为有李科长的帮助,肖科长侄子开的电机用品商店的生意才红红火火。肖科长为了报答李科长,就跟李科长有了那种关系,结果让他老婆知道了,就跑到人事科跟肖科长厮打起来,把肖科长的脸给抓破了。这样想起来,真是得不偿失颜面丢尽。为此,肖科长的心情一直很悲观,曾一度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傅林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关切地问,“伤口差不多好了,就是还有一道印子,也不是很清楚。”
肖科长叹着气说,“咋能不清楚呢?”傅林说,“还得再好好看看,要想办法把疤痕消掉,脸蛋可是女人的命根子!”肖科长自嘲地说,“心都死了,还讲什么脸蛋和命根。”傅林马上安慰着说,“咋能这样说话,只要女人的本色和本钱在,一点小伤小疤也无碍大雅。”肖科长哀伤地说,“我连自己出门都觉得没脸见人,你说我还有什么本色和本钱?所以,我准备办内退。”傅林吃了一惊,说,“你才多大年龄?就要办内退,这可不是开玩笑,别因为一时的悲观和冲动,就不计后果。”
肖科长说,“我可不是一时冲动,也是经过反复思考过的,我爱人也同意让我赶快退了。”听着这话,让傅林感到有些痛心,用手捧着肖科长的脸,在她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就问,“你内退之后打算干些什么?你还年轻,总不能像退休职工那样整天闲在家里。”肖科长说,“这事我还没有好好考虑,我想先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把我侄子的那个电机用品商店接过来自己干。到时,你可不能见了我就跟人一走茶就凉了那样,见了你肖姐有苦有难也装着没看见。”说着,不觉有些心酸,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傅林忙说,“肖姐,我傅林不是那种势利小人,会对你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不管啥时间,你都是我心目中的肖姐。”
肖科长说,“傅林,我也不瞒你说,如果你没当副厂长,我可能还不会想着内退。因为我那个电机用品商店要靠西秦分厂供货。你也知道我和关梅的关系一直不好,几乎是势不两立,我怕一离开了机关,关梅会有意刁难我,不再买我的账。可是,现在你当了副厂长,我想我就是退下去了,还会有你来帮忙。”
傅林说,“肖姐,你只管放心,只要不是违反厂规厂纪和违法乱纪,你有啥困难和要求我肯定会鼎力相助。”肖科长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肖姐红颜薄命,命运不济,但能遇到你傅林,也算是我的福分。”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傅林的手里,说,“听说你要买房,我怕你钱不够,就给你拿来了一万元钱。你先用着,要是不够,只管吭声。”
傅林是第一次见到别人给他送这多的钱,这些钱他就是辛辛苦苦干上一年恐怕也挣不来。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厂子,虽然已经开始扭亏增盈了,但基础太差,亏损多年积重难返,多年没涨过工资,经济效益和其他单位相比,还是算比较差的。所以,这一万元钱对厂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个小数字。有了这一万元钱,他们买房和装修至少就不用借钱了。可是,这种钱是人家的,拿了人家这钱,人家以后有啥事你都得忙前忙后地给人家办;再是收受别人的钱财属于违法行为,一旦出事或是被查出来,不但会身败名裂,甚至会锒铛入狱。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严鹏。他就是因为贪财爱钱而违法入狱的。一想到严鹏,他就觉得腰部被电棒猛击了一下,因为严鹏的腰部就是被电棒击打受了伤,一到天气阴冷潮湿,就会一阵阵地发痛。
傅林一想到这事,吓出了一身汗,赶忙起身,用手挡住,说,“肖科长,这可不行,你这不是要让我犯错误?”肖科长说,“你给我帮忙,我也不能没有回报。你放心吧,这是我给你的回报,不是公款。”说着,便把纸包往桌上一放,对傅林说,“前些天王玉龙来为崔英办调动,说是你嘱托的事,我就给她把事办了。”傅林说,“多谢了,但这钱我绝对不能要,我自从当上副厂长之后,就给自己下了一条死规,哪怕在男女作风上犯点错误,都不能在金钱上栽跟头。你这样做不是要让我犯错误吗?如果我犯了错误,还能再当副厂长吗?还能再给你帮忙吗?”
肖科长听着这话,就显得有些犹豫了,但她没有把钱收回来,而是说,“这不是向你行贿,是姐对你的一点心意。”可傅林觉得这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尽管肖科长让她侄子帮着做电机产品生意,傅林也曾给她帮过一些忙,但没有损害过厂里的任何利益,一切渠道都属于正常,没有必要收受人家的回报。如果收了人家的钱,就很容易被人家所利用,被别人所猜疑,即使没有这方面的事,但你的人品和人格也会在人家的心目中顿时滑落。
他常参加中心组学习,这种事例在反腐倡廉的学习中接触得真是太多了。而且,他听肖科长讲述过她的过去,知道她家非常地穷,为此,她姨家看不起他们家,连瓜子都不让她吃;初恋对象也因为说她家穷,让她一怒之下跟他吹了灯。她之所以要巴结领导和开店做生意,很大的动力是出自她对过去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再说,她以侄子的名誉开店挣钱也是很不容易的事,要收受人家这多的钱,让他自己都觉得太卑鄙太黑心,太不像个正派的领导干部。
他很清楚肖科长并非豪爽侠义,只是她非常地聪明。作为人事科长,她非常清楚傅林的才气,也非常清楚叶厂长对傅林的器重。一位新来的厂长连傅林都没见过,就将他提拔为行政科长和总厂副厂长。这是她当了这多年的人事科长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因为她并不知道傅林曾与叶厂长早就相识了。而且,在她的心目中,傅林年轻有为,聪明能干,以后大有发展前途,而她开着那家出售电机产品的商店,由她侄子代管销售。这些电机产品都是由西秦分厂批发过来的。
可是,眼下西秦分厂是由关梅掌管,而她因为一直跟关梅的关系非常不好,所以进货和发货都是由李科长出头露面与关梅接触。她想现在傅林当上了主管多经和生产的副厂长后,就可以直接通过傅林来进货和发货。她和傅林在一起,虽然是因为她的确非常喜欢傅林,但也是在为她的未来在进行投资。
但傅林还是摆了摆手,对肖科长说,“正因为你是我姐,我才更不能要你的钱,否则,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其实,傅林也是在心里由衷地爱着这位漂亮的女科长。每次两人在一起接触,费用多是由肖科长主动出的。这本身就让傅林心怀感激和过意不去,所以,他更是不能白白地收受人家这多的钱。
正在这时,傅林身上佩戴的手机响了,这是在傅林担任副厂长之后,叶厂长专门给他配备的,而且配备这种大哥大手机的只有他和叶厂长。这种手机很贵,连高书记都没有配备。总厂只是给高书记和其他班子成员配备了传呼机。
傅林一听是于小兰的声音,也许是因为事紧心急,说话的声音就很大。她说,“傅林,我给你说。”傅林最不喜欢于小兰用这种惊惊乍乍的腔调给他说话,就说,“咋了?天要塌下来了?有事不能慢点说轻点说?”于小兰听着傅林的训斥,声音马上就缓慢下来,说,“我打电话找小峰借钱,他说他刚从市中心那边买了套三室两室的房子,花了将近十万,还借了人家三四万,眼下连装修用的钱都没有呢,哪还有钱借给咱们。这事你看咋办?”
傅林一听就急了,说,“你让我想办法,我到哪去想办法?”于小兰说,“你那个死去的同学他老婆不是很有钱,也答应过要借你一万元。你就先朝她借,就说咱们最晚明年就能把钱还了。”傅林泄了口气,说,“虽是同学,平常也没有啥来往,咋好跟人家借钱?你也知道上次不是跟人家张过一次口,人家就蛮不高兴的。你不是常说你那位同学不是很有钱,你可以跟他借上一些。”可于小兰说,“他是有些钱,也巴不得让我朝他借钱。不要说是一两万,就是三四万也不在话下,可是,他是有条件的,如果你不怕戴绿帽子,我就跟他去借。”
傅林马上就想起来了,她那位同学是个很不地道的家伙,曾多次跟到于小兰单位纠缠和引诱于小兰,想方设法唆使于小兰跟傅林离婚,好跟他成家。对此,于小兰也多次训斥和驱赶过他。傅林就觉得自己真是糊涂,竟让于小兰找这种人去借钱,岂不是把于小兰往虎口里推?
他沉吟片刻,想实在不行,就把肖科长这钱先借着用上,以解燃眉之急,等有钱了再还人家。这也不失一种方法,于是,就对于小兰说,“要不,你别费神了,我来想办法。”于小兰马上就说,“就是,你在厂里好歹也是个副厂长,朝谁一开口也不能不给面子。”
打完电话,傅林就对肖科长说,“不好意思,你把这钱先借给我,不出半年,我就把钱还给我。”肖科长说,“傅林,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也知道小兰这些年一直生病,又做了大手术,把家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一听你们要买房子,就知道你们肯定急需钱。这钱不用你们还了,就是你们还我也不会要。只要你以后能继续给我帮忙就行了。”傅林也不听肖科长的话,当即就掏出笔和笔记本,写了一张借条,递给肖科长,说,“那不行,你要是这样,这钱我就不借了。”肖科长接过借条,说,“那行,你怎么着都行。”
傅林把那个纸包放在了自己的皮包里,然后,把肖科长又拉在自己的怀里,一边亲吻着一边劝说着,“我不同意你这么早就退休,电机分厂就要开工生产了,我还需要你给我帮忙安排人员和调动。如果你非要退休,我会建议叶厂长不要批准。再是,如果你退休了,就等于你的人生和梦想彻底地妥协失败了,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到时,会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所以,你要挺住,要把你坚忍和顽强的样子做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撼你不动。”
肖科长听着这话,呜呜地哭了出来,搂着傅林的脖子说,“傅林,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也是我的贵人。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举目无亲,老公虽然老实,可是没啥本事,一点都帮不上我的忙,啥事都要靠我自己。只有你是真心地待我,我也会真心地待你。”傅林说,“咱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在城市里站住脚跟,打下一片天地,是非常地不容易,所以,要珍惜。”
肖科长说,“我知道,我不退休,只要我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感到快乐感到活得有意义。”傅林给她擦着眼泪,说,“人生几十年,苦多了,快乐就少了。所以,我们要坚强起来,多让自己快乐,快乐多了,苦难就少了。”然后,拉着她的手,说,“走,咱们去吃饭。我请你吃红烧鱼。”
两人熄了灯关了门,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小屋。他们来到一家常来的小川菜馆,找了个小桌对面地坐下,要了一个土豆丝、一个红烧鱼,两桶露露和两小碗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吃完饭,两人在村前路边挡了辆出租车。因为傅林家已经搬到了总厂新区,跟肖科长家住在一栋楼上,只是不在一个门洞,害怕两人在小区门前下车会被总厂的人看到不好,所以,傅林在离家属区还有一站路的地方就下了车,让肖科长坐着车离开,自己则步行着朝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