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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傅林让小吴晚走一会，就把昨天在图书大厦买来的《中国历史故事画册----少儿版》一套两册拿了出来，送给小吴，说，“这是我给你孩子买的礼物。”那次给高书记家买书时，傅林就知道小吴很想给孩子买套这样的书，可是，这一套两册的书很贵，要184元。小吴肯定不舍得，所以，他就买了这套书作为还小吴给他送衬衣的情分。
小吴不高兴了，说，“你咋干这事呢？”傅林说，“礼尚往来嘛。不能让你吃亏。”小吴说，“咱俩谁跟谁嘛，就是吃亏，也是我愿意我高兴。”傅林说，“那这是我愿意我高兴嘛。”小吴只好收下，说，“谢谢科长。”
这时，电话响了。傅林拿起话筒，说，“常厂长，你说。”常副厂长说，“我这里来了两个很熟的客户需要招待一下，你马上到隆鑫餐馆订桌饭。”傅林说，“好的，大概什么标准？”常副厂长说，“不要太高，但也不能太低，就来桌中档的。”傅林说，“好的，我马上就去。”
傅林过去在秘书科当秘书时因常常给下面写报道写材料，被西秦分厂的领导时常请去吃饭，那些领导们似乎把吃喝当成了一种消遣，一吃一喝，再一说一聊，一顿饭少说也要吃上两三个小时，就急得傅林想走走不了，要坐又坐不住，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所以，傅林一听说要去这种场合，马上就谈吃色变，想方设法都要推脱。可是，眼下，这是常副厂长请客户吃饭，就不能有所马虎。
傅林对小吴说，“你赶紧回吧，我还要去订餐。”小吴叮嘱说，“要多吃菜，少喝酒。”傅林说，“我知道。”就离开了办公室，骑着车子去了隆鑫餐馆。这家餐馆位于解放路口的繁华地段，离火车站比较近，是家比较能上档次的餐馆。傅林过去也被人请吃过几次，听说餐馆老板过去就是电机总厂的一名职工，对电机总厂的人比较客气和优惠，所以，电机总厂的人请客都喜欢来隆鑫餐馆。
傅林一进到餐馆，就见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了过来，说，“傅科长，来了？”老板娘是个三十刚出头的白胖女人，漂亮的笑脸就跟荷花一样绽放着，胸脯挺得高高的，虽说媚艳熟谙的姿色中透出着几分生意人的殷勤和虚情，却也很能让男人们非分之念。听老板娘叫自己科长，傅林就觉得有些惊奇，自己才当科长不久，而且也很少来过这里，人家怎么就能认识自己？所以，就问老板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傅科长？”
老板娘不无得意地说，“厂里的领导和部门科室天天都有人来这里吃饭，还能不说？别看我这里远离总厂，可是，厂里上上下下的事比吹风还来得快。”说着，就要带傅林去楼上的雅座。傅林说，“一会常副厂长要带人来吃饭，请你安排个好一点的包间。”老板娘说，“没问题，楼上那个西头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傅林又问，“你们这里比较中档的一些菜有哪些？”老板娘说，“常副厂长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既然是他请人吃饭，自然应该上些有品位有特色的菜。”
傅林用强调的口气说，“可常副厂长有言在先，让我不要上太贵的酒菜。”老板娘说，“傅科长，常副厂长常来这里吃饭，他喜欢吃啥菜，喝啥酒，我们再熟悉不过了。你放心吧，咱们都是总厂的人，既要让你们吃得好，还不能让你们花太多的钱。”说着，就叫来一位小姐，说，“常副厂长要请人吃饭，你去安排一下。”小姐应了一声，就进到了厨房。
不等傅林打电话通知常副厂长，常副厂长已经带人坐着小石的小车来到了餐馆的门前。老板娘又是一番热情客套，把常副厂长和客人送到了二楼的雅座包间里。常副厂长坐主座上，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客人分别坐在他的两旁，傅林和司机小石则坐在对面。
菜上得很快，酒也都斟好了，是剑南春。常副厂长让大家拿起筷子，要大家一起开吃。常副厂长先是敬了大家一杯，然后，便开始给两位漂亮的女客人敬酒。傅林本身就不爱喝酒，只是应付地喝上一点。小石虽然爱喝酒，但每次喝酒时领导都对他有规定，顶多只能让他喝上一小杯，害怕他喝多了开车不保险。
跟客人们才敬过酒，常副厂长就有些醉了，不但脸色通红，而且连脖子根都红得像猪肝。傅林知道常副厂长酒量不行，平时喝上半杯酒就脸红，喝上一杯就要呕吐，所以，就低声劝道，“常厂长，还是少喝点。”常副厂长把脸一沉说，“今天能跟瓶小姐一起在隆鑫餐馆喝酒，高兴。”说着，又给自己的杯里倒满了酒，举起来，对大家说，“瓶小姐不但年轻漂亮，风度气质也是女中一流，我就喜欢这样的女流。来，请大家举杯，为年轻漂亮气质非凡的瓶小姐再敬一杯。”于是，大家就站起来身来，一起举杯相碰共饮。
其实瓶小姐早已不是什么小姐了，而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人长得饱满健美，脸上还透着青春的润泽，身形婀娜，气质高雅，衣服穿得直直愣愣，一尘不染，最让人感叹的是她应付男人时的那种从容与大度，好像每一个音容和笑貌都让人感到十分地到位，没有一点的庸俗浅薄和矫揉造作。傅林就想也许就是这种举止和气度才让常副厂长为之折服和倾倒。
喝过这一杯，常副厂长的话就更是说得没完没了。他一会拉着瓶小姐的手说瓶小姐的手如何美妙，一会把眼睛色迷迷地盯在瓶小姐的乳沟上叙叨着他们的旧日温情。有些话说得实在是过火，让在座的人都觉得脸红心跳。为了不使自己尴尬难堪，在座的都把脸朝向一边说着话。傅林虽然也在边吃着菜边跟司机小石说着话，但耳朵却一直在竖起听着，就觉得常副厂长代表的是总厂的形象，如此失态，实在让人跟着丢脸跟着受罪。
傅林过去与常副厂长接触不多，自从当了行政科长，归属常副厂长直接领导之后，才跟他开始接触得比较多。常副厂长这人文化水平不算多高，但人却是十分地聪明活道，善于应酬，爱说爱笑，还喜欢说点怪异的小笑话或是荤腻的小段子，曾当过西秦分厂的车间主任和总厂的行政科长，现在主管机关的总务后勤和多种经营，是除叶厂长之外最有实权的班子成员。平常，他虽觉得常副厂长说话比较随意，不拘小节，但多少还能保持着领导的沉稳和风度，却不想他竟能在两位年轻女士面前如此地不顾尊严，甚至让人感到肉麻心跳和丢人现眼。然而，常副厂长却是越喝越起劲，越喝话越多，而且越说越是不着边际。就连司机小石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劝了几次，甚至要夺常副厂长手中的杯子要替他代喝。可是，常副厂长不但不听，还显出了一丝的不悦，弄得傅林和小石也就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常副厂长和瓶小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瓶小姐的好友尹小姐，于是，就拿出手机来给尹小姐打电话，“是尹小姐吗，啊尹小姐，咱们一起游黄山，逛西湖，你还记得吗？是呀是呀，你让我想得好苦哟，想你都想出病了。什么病？当然是相思病了。我真地不骗你。骗你是王八蛋，你现在在哪？我们在隆鑫餐馆里吃饭呢，你能不能过来一起吃饭？瓶小姐也在这呢。瓶小姐陪我，可我更想你。想你想得伤心落泪了。真的，不骗你，骗你是王八蛋，我真地哭了，尹小姐，你来吧，我真是好想你好想你。真是不能来？那就算了，那就让瓶小姐给你说话。”听着常副厂长深切动情，声声抽泣的语调，大家还以为常副厂长真地为了想一个女人而伤心动情，泪水涌出了，可是，他的眼睛里连一点泪光都没有。傅林就想他对那位尹小姐的苦苦思念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心里聚积多时的情欲罢了。
常副厂长把电话给了瓶小姐，瓶小姐接过手机，说，“尹玲，你也不过来，常副厂长想你都想出病来了。他真地哭了，现在还在擦眼泪呢。真地不骗你。你星期天有空吗？常副厂长想把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打打牌，咱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再不见面，你恐怕再见到我们都不认识了。真的真的，你一定要来，我们到时候敬候着你。”常副厂长接过手机，又对那位尹小姐说，“尹小姐，我下个月可能要到新一疆出差，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咱们可以到敦湟去看看，那里有莫高窟和鸣沙山，还可以到沙漠戈壁滩上去走走。没关系，只要你肯去，费用不成问题。这你就不用管了。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不等常副厂长关了手机，瓶小姐就显出一副心有不平的嫉妒，对常副厂长说，“你这人最偏心，一想着尹小姐，就把我给忘到一边了。”常副厂长说，“哪能呀，我这不是专门请你吃饭呢？”瓶小姐说，“吃饭算啥，哪比得上看莫高窟和逛戈壁滩？看样子还是关系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啊！”
常副厂长马上解释着说，“哪里哪里，瓶小姐要是想去，岂不是更好，多一个朋友多一个伴嘛。”瓶小姐说，“算了算了，我可不当人家的盯梢，坏人家的好事。既然常副厂长对人有别，咱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常副厂长想了想说，“要不，我再过两个月还要到昆明开订货会，你就跟我一起去昆明吧。昆明那里可是四季如春，鲜花遍地。可是要比沙漠戈壁好看得多。”瓶小姐说，“常副厂长可要说话算数哟。”常副厂长说，“那是当然。”
常副厂长一时兴致又起，又连与瓶小姐和大家干了几杯。这时的常副厂长醉得不但说话都颠三倒四，支吾不清，连身子都已经坐不稳了，坐着坐着就倒在了瓶小姐的肩上。瓶小姐和旁边的李小姐都劝着让他不要再喝了，他却不停地给自己斟酒。一会儿给瓶小姐敬酒，一会又给李小姐敬酒，嘴里还嘟囔着，“我平常不喝酒，可是，今天见到瓶小姐和李小姐高兴，你们说我不喝酒行吗？我没醉，没醉，谁不让我喝酒，我就跟谁急。”说着喝着，不一会，他就连续呕吐起来，弄得桌上和地上一片污物，恶臭满屋。傅林马上让小石拉开换气扇，赶忙和大伙一起去扶常副厂长。傅林真不敢去想，要是厂里的工人们知道了他们的常副厂长就是这种德性，该会怎样。
常副厂长不让大家扶他，自己在旁边的桌子上趴了一会，就高声地喊道，“去叫老板娘来。”小石马上就出去把老板娘叫了过来。老板娘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问道，“有啥不周，请常厂长和各位包涵。”常副厂长就起身说，“老板娘，你说咱们的关系咋样？”老板娘一怔，说，“常厂长对我们的支持，当然是感激不尽了。”常副厂长说，“那咱们就握个手。”老板娘并不是很情愿地手伸给了常副厂长。常副厂长就握着老板娘的手久久不放，最后，还像欧洲中世纪的绅士那样把老板娘的手放在嘴上吻了一下，说，“请老板娘给我们结账。”
老板娘让一位小姐把账单送了过来，并往常副厂长手里塞了两包好猫香烟。常副厂长把账单看了一遍，就对那位小姐说，“去告诉你们老板娘，就说这账以后再清。”餐厅小姐说，“知道了。”
离开餐馆时，常副厂长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摇摇晃晃，而且，这时天色已晚，大家也都有些累了烦了，想早点散伙回家。可是，常副厂长却说，“吃饭只是个揭幕，真正的活动还在后面。”说着，就要大家跟他去街对面的歌舞厅去唱歌。也许是大家都急着回家，而且，常副厂长一醉，瓶小姐也觉得没了兴致，都有些不想再去歌舞厅闹腾了。可是，常副厂长严正表示，“今天瓶小姐和李小姐来一次不容易，大家都要陪着瓶小姐和李小姐高兴高兴，谁要临阵脱逃，就是不肯给我和瓶小姐面子。”常副厂长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不给面子？所以，大家就硬着头皮，搀扶着常副厂长朝着歌舞厅走去。
进了歌舞厅，门口有人就认出了常副厂长，便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常厂长请跟我来。”然后，那个服务员便把大家带进了一间十分精致的包间里。包间里有一个茶几，一个大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大屏幕彩电。但是，让傅林不解的是包间里面还套着一个小间。小间里没有灯，空空地只放着一个长沙发。傅林就想这一定是为了客人干那种事所布置的。
大家坐了下来，就开始点歌。小石可能常跟常副厂长出入这种场合，当然就知道常副厂长的一些爱好和习惯。他一连为常副厂长点了几首歌。其中那首《牡丹之歌》似乎是常副厂长最拿手的，也可能是他每次必唱的保留节目。而且，这首歌他总是要献给他亲爱的人。等小石把一切都调好，就见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穿着三点一线的泳装从花丛中走了出来，音乐也已经响了一会，这时，常副厂长早已打开了手机在跟尹小姐在通话，“尹小姐，我是你常哥，你听着，我想唱首歌来献给你，以表达我对你的思念和怀恋。”
说着，便从小石手中接过麦克风，把话筒和手机一起放在嘴边，看着屏幕上的字幕开始唱了起来。论演唱技巧，常副厂长还真是有些功夫，字正腔圆，底气也足，只是他在演唱时把里面的“啊，牡丹，国色天香最妖艳；啊，牡丹，芙蓉国里最璀璨”的唱词改成了，“尹啊小姐，国色天香最妖艳；尹啊小姐，芙蓉国里最璀璨”，让人听起来不免有些心跳肉麻之感。但是，为了顺从常副厂长的心意，大家一连热烈地鼓了三次掌。
但是，一首唱完，常副厂长余兴未消，让小石又把《牡丹之歌》重点了一遍。不过，这次他歌唱的是“瓶啊小姐”。傅林就想常副厂长之所以对尹小姐唱“尹啊小姐”对瓶小姐又唱“瓶啊小姐”，不只是因为他心中的牡丹太多，都需要他歌唱一遍，更主要的是他已经让这种虚假迎合的掌声给迷晕和惯坏了。实际上，凡是清醒的人，都能感觉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的反感和鄙夷。
一个服务员进来，问常副厂长要不要小姐陪同。常副厂长说今天有瓶小姐在，就不要小姐了。然后，就亲自点了一支《康定情歌》和瓶小姐对唱。常副厂长和瓶小姐唱过几支歌，开始要大家轮流唱歌，他便搂着瓶小姐的腰肢和着歌乐与瓶小姐翩翩起舞。跳着跳着，便进到了旁边的那间漆黑的小屋子里。大家就只当啥也没看到，继续高声专注地唱着歌。
好一会，两人才从小屋里出来。常副厂长显得神采飞扬，醉意也好像一下减去了许多。只是瓶小姐的头发和衣服有些散乱，脸色隐隐地露出了些羞涩。今天常副厂长请瓶小姐吃饭和唱歌，意图当然是很明确的，既然常副厂长和瓶小姐的关系很不一般，大家都很想给他们一个表达感情的机会，可是，大家又不敢冒险离去，害怕弄不好会惹常副厂长不高兴。
直到夜里十一点钟了，常副厂长还是毫无要散伙的意思，反而劲头越来越足了。傅林累得乏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刚好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想要拉肚子，就给常副厂长打了个招呼。常副厂长知道傅林有这毛病，也就把傅林给放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