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调节袁小圆的情绪,我有意拉住牛光宇尾随其后,并重新提起丁老师吟诗的那个话题,我深有感触地说:“丁老师曾经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吟诵刘诗情真意切,感同身受,那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他们都有同样的爱国情怀,很值得我们敬仰。听了《教我如何不想她》之后,我一直在想,身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刘半农,当时思念祖国的那种心情,要是能让我体验一下该有多好啊!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今生仅此一次也足矣!我今生死而无憾矣!”牛光宇见我自作多情得不成样子,接话道:“不要说你没有那么一天,就是有那么一天,你心里也燃不起刘半农那样的爱国烈焰,你充其量能冒几缕青烟。”我说:“你就这么小瞧我?在新时代,我家已经出了两个大学生,这足以说明我们弟兄的爱国热情万丈之高。”豪言壮语之后,突然想到近两年我的遭遇,情绪顿时低落,小声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你代表的是时代的声音。”这时,袁小圆有意落后两步,与我们并行。她参与其中说:“那时的中国满目疮痍,漂泊在外的学子,还有爱国的仁人志士,对祖国不只是有深深怀念之情,更多的是忧国忧民,担心国家的前途命运,因此出现了许多报效祖国的感人故事。”她的话又给我注了一剂兴奋剂,我说:“爱国是自我行为,我们爱国爱得更直接,祖国就在眼前,我们就在祖国怀抱。爱得轰轰烈烈是爱,爱得‘春雨润物细无声’也是爱。” 牛光宇好象看出了我情绪的变化,不无歉意地说:“爱国不分先后,我们学好本领,一样可以报效国家。同学们,努力奋斗吧,胜利属于我们这一代!”袁小圆说:“胜利属于我们这一代!”我也学舌似的:“是的,胜利属于我们这一代。”之所以不带感叹语气,是因为我心里没有底气。
李校长引导语文和生物组的老师,缓缓行进在古树参天的森林里。林间的路有的延伸在荆棘与乱石丛中,走起来既富有诗意又令人生畏。有的路蜿蜒于绵软的沙石滩,踩上去心生坦然和舒畅。李校长邀陈老师与他同行,他专挑难行的路走,随时准备着避险时拉她一把,这个美差他惟恐被其余人抢去。我看了心里好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告诉自己跟紧一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好让他的心里难得痛快。像有默契和感应似的,陈老师也在不停扭头用目光到处搜寻我,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我很轻易地就读懂了它的含义,她急切需要我打破他们的二人行格局。我就和身边的几个同学,不断从他俩之间来回穿梭,踢石子,采野花,遇水打水仗,水溅起来,陈老师趁机躲到丁老师他们身后去了。李校长看出其中的奥秘他也不便发作,只好附和着眼前的欢快场景说:“其实,我不只是对政治感兴趣,我情感也十分丰富,喜欢的事情也很多,什么文学呀,音乐呀等等,我一听音乐也会陶醉也会激动。”丁老师调侃道:“陈老师唱你陶醉,我唱你就不是陶醉而是逃跑。”说完仰头大笑。陈老师也笑了,还笑得痛快淋漓。李校长不悦地斜了丁老师一眼,佯装不介意的样子说:“西南联大的老夫子,你成天之、乎、也、者、亦、焉、哉还差不多,能唱出不跑调的歌吗?”随即扭起屁股来了一段:“1、2、3、2、1,老太婆,你的鸡,被我捉,呱!呱!呱!”他自称表演的是国民党溃兵掠夺民财的幽默小品。他的天真烂漫逗得我们大笑不已,陈老师更是笑得手捂肚子弯下了腰。想不到平时在学校成天板着脸训人的政治家,一进入大自然,返祖似的显得如此单纯。丁老师对此也感慨万千,赞赏大自然魅力无穷,也赞赏大自然魔力无限,可以扫荡一切污泥浊水,可以还原人的本来面目。正在大家欢乐无比时,卢夫恭挡住道路让我们停下来,她手指一对恋蝶对生物老师喊道:“罗老师,你看,蝴蝶也助人为乐呢,花蝴蝶背只白蝴蝶,飞得多自在呀!”一个采标本的同学挥网要捕,被罗老师一把拉住,她对卢夫恭郑重其事说:“准确地说,那两只蝴蝶正在交配,蝴蝶繁殖力极强,它们的生命只有一个星期。”其余几个女同学早已双颊红红的低头不语,卢夫恭却有些不在乎,问道:“植物叫授粉,动物是授、授精,对吧?”她把头转向我,好像专门在向我提问,我头一低,迈过她那莫明其妙的目光。她又将头朝向罗老师“那么蝴蝶叫什么呢?”罗老师一时语塞,一边思忖一回答:“蝴蝶为昆虫纲,鳞翅目,是卵生,应该是授精卵吧。”李校长说:“看来自然科学也有边缘问题,罗老师不太肯定是吧。”然后转向卢夫恭,“罗老师不敢肯定,待回去查证了再答复你。”我察觉卢夫恭已经看出罗老师不是不能肯定回答,而是羞于在众多的老师和学生面前,高谈阔论什么生物界类同人的私密那样的问题。“不,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就是授精卵。蝴蝶是尾交,为体外受精,蝴蝶卵成圆形或者椭圆形,一端有细孔,是精子进入的通道。”卢夫恭话音一落,同学们就疯狂鼓掌。待掌声停止,她得意地大声吼道“科学不存在羞涩和丑陋。”丁老师说:“哎呀!你是个超乎寻常的勇敢的学生,了不起!”他翘起大拇指。陈老师说:“卢夫恭经常直言不讳,爱来点睛之笔,很多时候语出惊人,也能做些出乎预料的事情。不过,于女生来说,有点调皮。”丁老师说:“调皮点好,调皮不迂。调皮的学生大多思维和行动都比较敏锐,也显得灵气。”说话间,卢夫恭已经采摘了一大把野花,走到每一个老师面前献上一朵,然后深深鞠一躬,嘴里说道:“老师辛苦了!”她手里最后剩下两朵,红得特别艳丽,我说不出花的名字。她走向我,拣一枝花朵大一点的递给我。“是月季吧?”我觉得有些突然,脸倏然红了,为掩饰自己的窘态问了她一句。她什么也没回答,扭头跑了。罗老师把住我的肩膀,悄悄耳语:“不,是玫瑰,它象征爱情。”我像发现了花枝上爬满了蛆虫,随手就把叫做玫瑰且象征爱情的花枝扔出好远,还偷偷望了李校长一眼,见他正和陈老师谈论什么,才稍稍安心。
不料花扔出去正好落在牛光宇脚边,他俯身拾起,闻了闻,深深地吸口气,然后急匆匆地追上卢夫恭,把玫瑰朝她眼前一晃,说:“伊诗岚扔的,我捡起来了,就算你送给我的。我把它夹在《青春之歌》的书页里,花干了,香味留在里面,我就把它当成你送我的玫瑰花书签。” “小资情调!”卢夫恭叫了一声,显然生气了。“花又不是我采的,也不是我送的,你又采又送,同学里还只送给伊诗岚,什么意思?你才是小资产阶级情调。”牛光宇还击道。卢夫恭口气软下来,说:“我是觉得好看才采的,送人也没想别的。可你为什么要把它夹在书里,还要夹在《青春之歌》写爱情的那一章里,你不是小资情调是什么?”
小青年看了《青春之歌》,平时别的不说,专门挑写林道静和卢嘉川的爱情那些章节来讨论,让少年的春情悄悄萌动。
牛光宇被驳得无言以对,卢夫恭的巧辩掩饰了自己行为的真实性,却让我对她更多了一分敬而远之的感觉。
两棵大树之间,秦老师夫妇正在搭帐篷。帐篷不大,是军用帆布制作的那种。秦老师俩口子很年轻,是从北方过来的,学校没有多余的宿舍,他们的小家让老校长搔首挠耳好一阵。恰巧有一男一女两个单身代课老师,各占了一间寝室,最后只好把夫妻两个暂时分开,分别安插在代课老师的寝室里,气得秦老师怒吼道:“你要让我秦家绝后呀,校长大人!”作为好好先生的老校长只好陪着笑脸说:“实属无奈,实属无奈,暂时的,暂时的。”过后不久,这对从城市来的年轻老师,便买了一顶帐篷,有时间了,夫妻俩就背上它到野外去浪漫。
一阵凉气漫过来,一座大石仓横在我们面前。它与别的石仓不同,很高很阔,显得很古老,石壁上开凿的痕迹已快被岁月磨失,上面的苔藓一层摞一层。说话的回音空旷而幽远,让我有了遁世的悠闲之感。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三面红旗万岁!”这些闪耀着时代光芒的标语,却深深地镌刻进了这人迹罕至的森林之中的岩石上,又让我有了现实的紧迫感。
行至石仓出口处,李校长站住了,眼睛盯着一处石壁,上面有一抹黄泥,像掩盖着什么。他掰开一看,茫然了,岩石上刻有两行英文字母。代数当中涉及的我认识,不涉及的我都不认识。李校长笑问大家:“两行英文谁能翻译?”同来的老师没有学英语的,乡镇中学也不知什么原因,从来就未开外语课。一堆老师傻傻地望着也变成了“睁眼瞎”。李校长默想一阵,自语道:“这会不会是潜伏敌特的联络信号?”他立即向陈老师布置道:“照猫画虎把它抄写下来,我带回去慢慢研究。”随后又对我说:“陈老师临摹完了,你抠把稀泥仍将它抹杀了。”他先在抄写前面冠以“照猫画虎”,后又把“抄写”说成“临摹”,显然是在暗示陈老师,他藐视她的英语常识,最好千万别抄走了样。专注两行英文的陈老师并未理睬他,胸有成竹地从画夹拿出纸和软铅,一眨眼功夫就把岩上的英文拓下来。李校长接过拓片说:“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这样做出来我就放心了。如果手抄,抄错一个字母,也许意思就截然相反,有可能把敌特接头暗语变成无所谓的废话,岂不铸成大错,贻害无穷。”陈老师说:“没那么危险,只有笨特务才钻到这鬼都不下蛋的地方来。” “搞政治的就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是游兴大减,雅趣全无。”丁老师一句话说得大家无心纠缠,纷纷散去。
我反复摩挲两行英文,不舍覆盖。学校不开英语课,与城里中学相比,我们就少了一门知识,此事一直让我愤愤不平,怨恨主张者的人心不公。我在心里反复猜测,是谁在这荒山野岭刻下两句英语,而不用中文,他要表达什么?在这穷乡僻壤难道还埋没着如此人才?他是怀才不遇,或是为才所累。知识和学问本应该给他带来幸福与快乐,是不是恰恰相反,给他带来的是灾难与痛苦。我苦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抠一团泥巴草草将它掩盖了。
大家怏怏不乐地回到溪边,各班的野炊已经飘香。吃饭的时候,牛光宇发现项均平不在了,四处张望,见他混迹在二年级的学友中。他看到牛光宇向他招手,便端着碗过来,手里捏了馒头,碗里却飘出奇异的香味。“鱼汤?”谭班长抢先发现。项均平扬着头,不屑地说:“我在河里捉了三条鲫鱼,几只螃蟹,你不要我,鱼逮在手里,别的年级争着要。这汤真鲜呀,连舌头都要吞进去。”牛光宇的涎水流到下巴上,赶忙用手背抹去。他伸手要抢项均平的汤碗,项均平却一转身递给我说:“人才难得,先给才子喝几口。”我不习惯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便文诌诌地回敬道:“免礼!免礼!”牛光宇见势把碗抓过去喝了一口,就再不想还给他。项均平说:“要喝就喝快点,我再去舀一碗,我才不客气呢,河里的鱼不是哪个都能逮住的。”
这时,医务室的刘老师背着药箱,在逐班询问有无挂伤的同学。我拉住他说:“刘老师,我泻肚子,请你给我两粒治肚子的药。”刘老师给我开药,李校长瞟我一眼,又自顾不暇地飞快转回头,继续与身边的陈老师交谈。我接过药便向树林深处走去。
我重新回到大石仓,用右手食指,仔细而轻微地抠去抹在两句英语石刻上的泥土,惟恐把字母扳缺一点。清理干净,指尖竟鬼使神差般随着刻出的凹槽,一笔一画往下描。描一个字母又一个字母,描完一遍,又来一遍。我在用心体味它的神秘,用心体味它的情趣,一种依恋慢慢从心中浸出来。我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寻找到刻写英文的人,死皮赖脸也要拜他为师。我不再忍心用泥覆盖,让它受甘露滋润,濡日月精华吧。待到精通英语那时,我一定再游此地,把它翻译出来,刻上译文,让能看见它的人都明白雕刻者的意思。
饭后休息,教生物的罗老师和校医刘老师在谈论生理卫生课。李校长在和陈老师轻言细语聊天,他们在草地相向而坐,我坐在他们身后,只能看见四个老师的背影。我抱本书看,看了两页,注意力和感觉就不在书上了,他们的话,不断地交错着进入我的耳朵。罗老师:“生理卫生怎么讲,我很为难。本来是门科学知识,但有的同学,尤其是女生,头脑里还残留着落后的封建意识,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刘老师:“对于男人女人的人体结构和生理功能,小青年都还蒙昧无知,讲破比不讲破好。”于是,书中画的男性生殖器与女性生殖器立刻浮现眼前。我感慨人的伟大,崇敬人的神奇。小小的像蝌蚪一样的精子,无耻地游进卵子里,就可以让人类生生不息!而且,这是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颠覆不破的。记得,上生理卫生课,涉及性和生殖器问题,罗老师都是一翻而过,全部免讲。李校长:“爱情是什么?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陈老师:“我只有理论认识。我个人认为,爱情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心理和生理上的有机结合。”李校长笑了,在坐的老师都笑了。李校长闷了半天:“你还把我蒙住了,觉得不太对,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有同学喊:“按这个定义,低等动物也存在爱情!”又一个同学的声音:“字典里说,爱情就是男女相爱的感情。所以,异性间只要产生感情,那就是爱情。”牛光宇叹一口气道:“唉!真不该拿婚姻来约束爱情。”李校长吭吭地清理了一下嗓子,说:“世界上只有马克斯和燕妮的爱情,才是最革命最经典的爱情。”这像一句总结的语言,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这时,我听见刘老师给罗老师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你还没来校那年,一个初一的女生,好象是个城镇学生,一天早起向班主任哭诉,说夜里忘了关寝室门,遭人偷袭,后果还很严重。班主任是个女老师,问她怎么知道被偷袭,她说下体有血。班主任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敢肯定,又不能带她到医务室查验,她把情况给我说了,问我能不能确定是月经初潮,我说当然是,问题出在早期教育没跟上。后来班主任给女生讲明,女生安静了。”一仰头,我发现李校长手把在陈老师肩头,扭头朝刘老师看,脸胀得通红。我想,这时,一定有精子在李校长的裤裆爬行,有的从裤缝掉下来,落于草丛,钻进地里,会不会偶遇雌性昆虫,生成怪物,人不人,虫不虫?正在幻觉之中,袁小圆急匆匆跑来,她对刘老师说:“快,快,有老师病了。”刘老师闻听,拔腿就跑。袁小圆将刘老师带到秦老师的帐篷前,说:“你听。”可帐篷里静悄悄的。刘老师正要招呼迟疑着的袁小圆离去,突然帐篷内传出“啊!”的一声长啸,袁小圆迈腿就要扑进帐篷,被刘老师一把拉住,飞快逃离。袁小圆挣脱刘老师的手,竟气极而泣,涕泪俱下,说:“你是医生还见死不救!刚才秦老师呻吟得很厉害,这阵又痛得大叫一声呢!” 刘老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劝慰道:“他们不要紧的,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罗老师见刘老师很快回来,便问:“不要紧吧?”刘老师再也忍不住了,开怀大笑一阵。两人耳语过后,罗老师就低下头,把笑脸藏在怀里。李校长见他俩表情诡异,有些明白了,嘴里直嚷:“太不检点!太不检点!”罗老师说:“能怪他们两口子吗,人家从城市来这里,连宿舍都没一间。”陈老师似乎听出点什么,红着脸起身走开了。罗老师看到身边没有姑娘,又说:“其实,在野外的帐篷里做,比在学校的陋室里,浪漫得多!”刘老师说:“秦老师连陋室也没有,买顶帐篷,不就是为了有张自由自在的床嘛!”李校长愤愤道:“星期天他背上帐篷怎么闹,我管不着,可今天是集体活动,当着这么多男生女生的面呀!怎么可以像野狗野猫一样!”
几个老师沉默在怜悯中,只有李校长这个正人君子还在抱怨不止愤慨不止。不过我想,那样的事情真的难得控制?一个星期不做不行,一天不做还不行吗?它真的是人活着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是用尽任何魔力都无法抗拒的?
但一想到李校长一直以来看陈老师的贪婪的目光,又觉得他是一个有深度意淫的伪君子,只是他还没有猎获到将意淫付诸实践的猎物而已。人,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
继续前行,我们将从森林的另一端走出去,踏上回校的路。
越往深处,树木越密树荫越浓,路越难行走。渐渐地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挡在了天空无法落下,绿色沉重得凝固了一般,草木的气息使人窒息。路径变模糊了,慢慢伸进草丛中,上面齐胸的地方蓬勃的刺蔓交错,像一座座摇摆不定的拱形的门。有的人弓腰从下面钻过去,有的人双手撑开藤蔓挺胸前冲,衣服和手脸牵着带刺的藤条起起伏伏,真有乘风破浪的壮丽感。刘老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什么挂掉都不可惜,只要别把眼珠挂掉。”项均平急忙抢话,惟恐插不上嘴:“什么挂掉都不重要,男生千万别把小弟弟挂掉。”有两个人已经笑出声来,还朝项平均翘起大拇指。但看到女生们低下了头,老师们都黑着脸,笑的人的脸一下僵住,头勾得低低的。我向后望,后面跟的人稀少得多了。我估计他们都各自寻找到捷近的路,好走的路,或者原来的路,去到集结的地方。我同时看到了勇敢者、畏惧者,强悍者、懦弱者,也看到了勇敢和强悍的人是如何去征服他想征服的困难,畏惧者和懦弱者是如何被困难所征服。
下午四时,春游结束集合返校。李校长是领队,陈老师是领唱。她指挥我们唱了一支《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歌曲。在嘹亮的歌声中,队伍出发了。
第十二章
一天晚自习后,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往寝室走,路过老师宿舍,看见陈老师寝室的窗子下站着一个人,正举手轻微地敲着窗棂,敲几下,又贴耳细听。我仔细辨认,“李校长。”我差点失声叫出来,急忙闪身躲到一丛冬青后面。他反复敲过几次,又静静地听过几次,终究没出现他想要的那个情景:灰白的窗纸让橘红的灯光照亮,一声轻柔的问话浸出来,“谁呀?”回答后门“咿呀”一声打开,他钻进去门随即关上……李校长只好叹息一声,然后从屋檐下的阴影里悻悻走进树的阴影,又从树的阴影走出来,踏上回他副校长宿舍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