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尹宴的头像

尹宴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3/14
分享
《青春劫》连载

第四十六章

第二十八章


为迎战升学考试,我暗地里给数、理、化、史、地和政治几门主科,各拟定一百道试题,限定在六月底前完成。自认语文不论是基础知识,还是作文,我都可以信手拈来,无须强化训练。这是一个只能挤课余时间去做的浩繁工程。因此,一天之中,连路上,厕上,就餐入寝,应死记硬背多少道题目,都有一定之规。对外还要守口如瓶,行为更是不露一丝破绽,要让大家产生一个错觉:伊诗岚是因为在卢夫恭的倡议书上签了字,认清了形势,放弃了惟升学论,有了做农民的思想准备,所以才如此平静,如此淡然。

李校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板着面孔将政审表推到我面前说:“有两处不实。”我怔住了,想不起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便说:“我不敢欺骗学校,每一项都是如实填写的。”他说:“家庭住址和家庭出身必须重填。”我谨慎地解释道:“我是城镇户口,我的户口从哪里来的,我的家庭住址就是那里的。还有,我家先有工商业,后有土地,所以家庭成分是工商业兼地主。”他嘴一咧,笑了。卢夫恭给我说的那封公函,终于被他出示在我眼前。信纸是折叠过的,我只能看见“家庭出身地主和家庭地址某公社某大队某生产队的字样,至于要求我毕业下农村,充当劳动力的内容,被他折在了背后。我懵懂了,还想深入解释,但不晓得如何说。他和颜悦色道:“家庭住址,就按现在的填。家庭成分嘛,不管六个字的也好,两个字的也好,没有本质的区别,但必须按公函证明的内容写,保证一字不差。”我只好怏怏地回去重填,由于心情不佳,我把此事暂时搁置起来。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午餐后,我去上厕所,看到远处一个同学边跑边呼喊:“不好了!李校长的手表掉粪池里了!李校长的手表掉粪池里了!”跑到我面前,他着急地抓住我手臂直摇:“真的,李校长的手表掉进粪池了,他让我去找总务老师,通知生产队快来担粪水,担干好找手表。”说完飞速跑向总务室。果然,厕所档头的粪池边围了好多同学,李校长也在那里,焦急得直跺脚,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我听到一个同学对另一个同学说,李校长边蹲厕所边给手表上发条,不小心手表滑落,伸手去抓,却将表碰进胯下的坑洞,掉到粪池里了。我也没好去凑这个热闹,现在对待许多场景,我都比较平静,甚至是冷淡。蹲在坑位上,有风刮过粪池从洞里钻上来,屁股凉爽爽的。低头看去,先见“小鸟”,它已经长出些许绒毛,穿过洞口是形形色色的粪便。我顿时感悟:也许,我的人生,就是一部造粪的机器,真是悲哀之至!

直到半下午,回家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学校开始沉静下来,我也没有见到一个农民来担粪,偷偷去厕所看,粪池里的粪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关心起粪池里的手表来了?意图何在?是不愿做造粪的机器?越自问,越觉得自己想做点什么。是不是有一个“阴谋”在悄悄萌生?我没再多想,也没再犹豫,就像要去实现一个壮举一样,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地去实现我的计划。回寝室拿上湿毛巾,又钻到食堂后门的大灶下,找到那把一人高的火钩,这是炊事员勾炉灰用的。我是如何绑好毛巾捂住口鼻,如何扎高裤腿一脚踏进深及膝盖的粪水里,如何克制蛆虫在腿上爬行蠕动的恶心感的,事后都害怕想起,仿佛就是穿越一场噩梦。半个小时之后,当铁钩碰触金属的感觉和微弱声响,冲破大便和白蛆的封锁,传导至我的触觉神经和听觉神经的一刹那,我的手飞快扬起,就像垂钓时大鱼上钩猛拉钓杆那美妙的一瞬。当铁钩立起来,一个亮闪闪的圈儿,顺着钩杆,滴着粪水,摩擦出悦耳的“唰唰”声,很自然地滑落下来,套在我的手腕里。我几步跃出粪池,飞奔进河水里,涤荡双腿,高喊:“蛆虫滚蛋吧!粪臭滚蛋吧!”尽管河水还凉,但当我顺势躺在河堤的绿茵之中时,我的心里有一阵阵温暖在涌动。激动之余,我突然想到,莫不是有了那次劳动课抓大粪的经历垫底,才有勇气完成今天这有着使命感的壮举?

春天的傍晚天色明朗,春天的傍晚微风和煦。我的心情很好,在校园里寻找着李校长的踪迹。此时的他,应该正惦记粪池里的手表。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心爱之物,已不在粪池里了,早揣在了我的衣袋中,而且非但不臭,还香喷喷的。我们当学生的是不用香皂的,那是我跑到老师洗脸的水槽边,在一个缝隙里,抠出指尖那么大一颗残留的香皂,用它才把手表洗出香味的。在总务室门口,我看见李校长,他正对总务老师说:“别等了,你回家吧,担粪的不会来了,明天再说,表泡坏就泡坏吧,没办法。”他有点垂头丧气,经过我身边,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等他进了寝室,灯亮了,我才敲门喊一声“报告”。他把我让进去,我掏出手表放在他面前。手表在微弱的灯影下闪着光芒。我说:“我捞的。”他十分惊讶,一把抓过去,放在耳边听,听过又放在鼻下闻,高兴地说:“走得嚓嚓嚓的还很有劲呢,嗯,不臭,还有香味。”他赶紧给我倒杯水,让我坐下,问如何打捞起来的。我简单地说了过程,他不住地点头称赞说:“很好,你的表现很好,不怕脏,有劳动人民感情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把手表带在手腕,“咔”的一声扣紧表链,反复按了按扣眼处。他很动情地对我说:“这支手表我会终身珍藏,让它的时间永不停止。不在于它的实际价值,而在于表的原主人。他是一个非常有品位有学识的老者,从大都市来到我们那个乡间,他只教给我学问和做人的道理,从不谈与之无关的任何事情。晚景孤独而凄凉,他临终时,把所有的书籍和这块手表都送与了我,他对我说:他一生坎坷,孤单,但有书为伴,从不寂寞,书中乾坤大呀!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但入殓时神态十分安详,无怨无憾的样子。”我看到他的眼里噙满泪花。我的眼眶也热热的,有些湿润,很伤感。人在将要终了一生时,会有很多感受,但惟独念念不忘书本,可见老者也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但为什么这样的人又往往命途多舛呢!当我想离开,但又觉得事情不应该到此为止时,李校长真的说话了。他问我:“你怎么想到为我去捞这块手表?”我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定地回答说:“我想读书!”他长长地“啊”了一声。在沉默一阵之后,他站起身,我知道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走出好远,我回头看过去,见他的身影还镶嵌在门框里,眼睛对着我的背影。路要拐弯了,再看一眼,才见他缓缓关上房门。

回到寝室,我从竹箱里找出尤姐在校园捡到的那本书,翻到注解处,再次阅读这段话,印证了此书就是老者赠书之一,写注解的就是年轻时的李校长。

毕业班人心浮躁,有同学交头接耳,自称已经知道毕业鉴定,评语何等佳话连篇,何等可心。被煽动起来的同学,像无头苍蝇,到处乱碰,也想打探那鉴定栏里都写了些什么。在食堂就餐有人问我知否,我说:“知道不如不知道。”他又问:“怎讲?”我说:“一点不知,心里无负担,复习功课,专心不分心,升学考试成功了,那才是决胜的关口。”其实,自己这三年在老师眼里表现如何,我也时不时在揣度。只是装着无所谓,像大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波涛涌动,不易被人看出来而已。吃完晚餐洗过碗,见李校长也刚好离开水槽。走在路上,他问我:“政审表重填填好没有?”我说:“好了。”他说:“真的好了?”我说:“真的。”他说:“那为什么不赶紧送来?”我只得实说:“还有个尾巴。”他说:“快去拿来我看看。”说是留个尾巴,其实,只是“受过何种奖励和处分”这栏没填。第一回填了受记大过处分一次,这一次是我有意空下的。因为前两天听吴校长给我透露,说是他就撤消我的记过处分,准备了一个议题,提交校务会研究。所以我在等待观望此事。表送给李校长,我见他先核对了家庭出身和住址,当他手指移动到“受过何种处分”一栏时停住了,指头一边轻轻敲击表格,嘴里一边低声自语道:曾经受……撤消......他突然高声道:“算了,空白,就这样。好了,可以交差。”让我甚是堪忧的这一栏,一下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不禁喜形于色。从李校长办公室出来,巧遇吴校长,我致一声“谢谢!”他道:“要谢就谢你自己,是你抓住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一听,心里明白:手表没有白捞。

真是无“过”一身轻 。背上累积的两个包袱,总算抖落一个,与生俱来的那一个,恐怕要背一辈子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在乎它。心里亮敞了,现在看人,看树,看房屋……看什么都清清爽爽,好一派明媚春光!视野里的风物,也似乎变得平易亲近。我的“百题计划”已经基本完成,有这垫底,自信可以在考场上纵横驰骋,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我突然察觉,沉睡已久的少年狂傲开始苏醒,尾巴在不知不觉中翘起来。我急忙告诫自己:从此刻到毕业离校,仍要固守底线,不可轻狂,该掖紧的地方就要掖紧,该守本分的地方,还是要守住本分。

星期天早晨一睁眼,嗬,阳光挤满窗户。好天气带来好心情,我正想搁下书本轻松一下,专程去看望陈老师。校园里照例十分清静,路过教务室,我趴在窗子上望了一眼里面墙上的“自鸣钟”,时间正好十点整。刚走几步,听见校工叫我。他站在自己的小屋前向我招手。走拢他对我说:“有你的信,自己找。”窗台下的桌子上,堆着新送来的报纸和信件。翻到两封外表一模一样的信,一封是我的,另一封是吴校长的,都出自陈老师之手。我捏了捏,给吴校长的信要比我的厚许多。

出了校门,才拆信细看。她在信中写道:上周二,我就来县人民医院了,可能还要住一个礼拜……我一惊,心跳骤然加快。不祥之兆像利刃把我脑袋剜成一片空白。惶恐中又感觉屁股遭谁踢了一脚,腿一软便瘫坐到地上。一辆脚踏车从身边飞过,后座上的卢夫恭正得意洋洋朝我招手,两条细腿杆很有节奏地前后荡悠。这一脚也只有她才踢得出来,我心里冒出一股说不来的滋味。我顺势赖在地上把信读完。原来,她们校长的女儿,也就是与她同住一室的那位同事,上周一去镇上给粮站送苕干,坐的手扶拖拉机翻车,受了重伤,在县人民医院救治。虚惊一场,我终于舒了口气。想到善良而孤独的陈老师,上天一定会保佑她的。

农中不必去了,我便沿着石子小路朝河边走。田里半人高的油菜结出稀疏而细小的荚。胡豆角大一些,鼓鼓的,里面的籽正使足劲地长,两尺高的豆苗顺田坎四周排列得很整齐,像镶了一周绿边。河堤一片新绿,开满黄、蓝、紫三色指头大的星星花。一丛丛芭茅,抽出新叶,看上去像古代武士手执的长剑,尖锐而锋利。风吹来,拂过脸颊,如母亲宽厚温柔的手掌。大自然真是奇妙无穷,为了你不厌倦它,它含辛茹苦才创造了四季。穿行于柳树林,忽见一个人影躲躲闪闪,飘忽不定,那不是楚楚吗?都这么久了,她的魂还在此游荡?好像她在望我,一眼一眼的,深含怨恨。接着就絮絮叨叨:我实在是舍不得这所学校,我要在这里听那朗朗的读书声,感受那师生们的气息,特别是想等候女生们,端着脸盆,来河里洗她们的内裤,我多么渴望见到那殷红的鲜血!自己就是没有这殷红的血,才决定去死的。其实,自己是不想死的,谁不怕死?但裤头上都两月不见红了。你们四只眼睛盯住我的裸体,我母亲的裸体被两只眼睛盯过,就有了我,这是母亲亲口告诉我的。而你们是四只眼睛,四只啊!我害怕了。名声大于天呀,我不死,我怎么有脸见身边的同学?见学校的一草一木?见我的街坊?我必须死呀,好让自己干净,好让学校干净,好让这个世界干净……终于,都干净了,像今天这河岸上的一切,既明亮,又干净,多好的一个世界呀!死我一个,值得!真的,很是值得!我看到影子飘在河面上,融进水里……一只翠鸟俯冲下去,水声与波浪把我惊醒,眼前又是流动的春色,哪有真实的那个楚楚的影子……春天,在我眼里模糊了,我才发现自己眼泪纵横,心也开始疼痛,我匆匆离开河堤。

一人独处,有两种景况我不寂寞:一种是阅读。捧着书走在林间小道,边漫步,边一字一句轻微地念出声来。看到动情处,蹦几下,吹几声口哨。遇见柔软的草坪,坐下来看几页,再躺倒,书扣在肚子上,手枕头下,闭目遐想,让思绪穿行在字里行间。另一种,是用心去触摸天幕。明朗的夜晚,静静地凝视苍穹,看蓝天庄重肃穆,看白云悠闲飘逸,看星辰狡黠俏皮。大自然的深邃、辽阔和神秘,包容了我的渺小,心中便了无落魄与孤寂之虞。

走在昏黄的路灯下,身边的景物变得虚幻而隐约。今晚,天空比校园更明亮,我的心扑向了天空。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夜晚的校园仰望星月。我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毕业在即,一旦离开学校,也许,这一生,再也体会不到如此美好的校园之夜。

石子路最令人难忘,走在上面,它会给你的心,传递微痛与酥麻,即便离开它,那种感觉也不会马上消失。石子路尽头,是容易触动我心房的“小资情调”展室。窗户没有窗帘,玻璃上贴的报纸,即便在夜晚,“人民日报”四字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没有灯光,却流动着乐曲,声音轻微,但十分耳熟。是那张唱片——丁老师的《苏州河上》,留声机把它唱出来,即刻就让我回忆起丁老师抱着枕头起舞的那个情景。我找到窗框与窗台间的一条裂缝,看进去,屋里全是浓淡不一的阴影。突然,手电光亮了,有两个人影移至唱机,是李校长和卢夫恭,他们在换唱片。手电筒灭了,屋里流动着的又是另一首乐曲,它便是《我有一段情》。隔了一瞬,手电光又闪烁了一下,光柱打在李校长脸上,背影里,他俩肩并肩,头靠头,手攥在一起坐在那里。手电握在卢夫恭左手,当她再次揿亮电光戏弄李校长时,李校长轻声说:“别闹,静静地听。”

我惊呆了!我懵懂了!这是什么?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小资情调?我为丁老师和我自己抱屈,我恨不得展室在黑暗中顷刻间倒塌,让现实版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被彻底埋葬。

路过吴校长寝室,道林纸糊的玻窗上,映出他伏案的身影,从晃动的手臂看,像是在奋笔疾书。

近来,吴校长心里很有成就感,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自己亲手培养过的四十多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即将从玉马中学踏上新的征途,去创造各自的美好前程。这样的成就感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希望今后年年如是,直到他教不动书为止。他多次鼓励所有的尖子生报考普通高中,今后跨入大学校门,祖国建设需要各种专业人才,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反对尖子生眼光浅短急功近利,双眼盯住技工学校。他不遗余力地鼓吹,极其详尽地描绘,县一中和县二中的师资水平怎么高,教学条件怎么好,地处的环境怎么优越。甚至连教室明亮到什么程度,铺的木地板是什么颜色,校园栽了多少棵垂杨柳,多少棵法国梧桐都说得十分清楚。鼓动得一个个同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时常笑眯眯地进教室,笑眯眯地出教室,一脸的得意与自豪。

升学考试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一个同学在班上说,他连续三夜,几乎每晚做梦都在考试,而且场场作弊。第一晚梦见作弊是偷看邻桌答卷,监考当场就把他的试卷撕得粉碎;第二晚梦见作弊是看夹带,监考发现了把他拉出去游街示众;第三晚梦见作弊是盗窃库房试卷,被公安逮住抓出去枪毙了。每次梦醒汗水将草席洇湿一大团。我告诉他,这是心里高度紧张所致。越临近考试,越要抱个平常心态。心情平静了,考试发挥就正常。他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说:“我懂了。”

考试的前一天,快到中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风挟裹着密密麻麻的雨柱,疯狂地横扫过校园。折断的桂树枝条挂在球场的篮板上,原本贴在墙头《学习园地》里,非常庄重的红红绿绿的决心书、倡议书,现在遍地翻滚着撕裂着,被雨水打在泥里,变成红、蓝、绿三色泥浆。好象一切都将结束于这场暴风雨中。暴雨过后,天空奔跑着奇形怪状的云彩,给大地投下斑烂的光影。今天毕业班放羊了,吴校长让大家按照各自的意愿自由活动。我独自去登檀木坡,未邀约别人。路过树林,望着桂树枝桠被风吹折的几处新鲜的断痕,感叹秋天会少去几缕桂花的幽香,同时,也会少去许多闻香的少年。待到那时,花虽开,但我们班的四十三个同窗,已离开校园,各自西东。想着,心里甚是悲凉。

走到石仓,茅草长在石缝里,一丛丛恣意纵横,蓬蓬勃勃。陈老师那日焚衣的地方,已无处寻觅。但我仿佛看见,那燃烧的艳丽光焰,依然在石壁上闪烁。一条小路,随坡度蜿蜒而上。遍地开满各色野花,雨后散发出奇异的幽香。一棵青檀树下,一座坟茔,悲哀的楚楚,长眠在这里。我的脚步一到,惊飞两只斑鸠。它们从坟头的草蓬里腾空而起,翅膀碰到树叶,落下一串串水滴。我感觉,这是上苍还在为楚楚悲伤,怜悯的泪,一直流到今天。我采了一大把鲜花,搁在她的坟头,并在心里默念:安息吧!无辜的殉道者!安息吧!楚楚!也许,今生今世,我再无机会到你坟前来祭奠你,但,我会永远怀念你!默念完,悲痛和伤感袭上心头。

登到坡顶,极目四顾,万物皆在脚下。

听老校长说,才建校的那些年,满坡青檀树,小动物嬉戏林间,百鸟在树冠上盘旋。无论花开花落,同学们喜欢上坡游玩。男的追逐野兔,寻找雉鸡抖落的美丽翎子;女的摘鲜花采蘑菇,捉蝴蝶做标本。这些玩耍,其乐无穷,有如城市的同学逛公园,进影剧院。但在几年前,大炼钢铁把满坡的青檀树砍光了,一夜之间换了容颜,“公园”和“影院”消失了。此后,同学们便丧失了乐园。楚楚坟头的那棵檀树,是一根老树蔸发的新苗,几年长成了幼树。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