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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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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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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一十六章 兄弟同恋

彩儿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爱上了丈夫的堂兄文江,心里翻江倒海,不能自已。可文江依然忙里忙外,照顾农活,又要照顾识字堂,并不知有一双燃烧的眼睛一天到晚地在窥视着他。

文海从口子街回来,告诉娘说:“言中表哥马上要大婚,我照顾酒店很忙,怕顾不得回家,又怕彩儿在家跟娘怄气,我想带彩儿去口子街暂住。”杨氏说:“让她去吧,眼不见为净。”起初,彩儿并不乐意去口子街,因她暗恋着文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转念又想,到街上住也好,学学街里人的穿衣打扮,更能增加几分姿色,便乐意去了。

明昭在口子街开的三家酒店:恒久、永久,久久。平日文海照看的是久久酒店,今日他进了恒久酒店,发现言中还没离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言来骑马载着言华来了,硬生生地接走了他。

门前的池塘里,举出火红的并蒂莲的时候,桃花湾的陶员外家在大办喜事,整个村庄都贴满了红红火火的喜对子,红透半边天。陶家的凤仪楼上,里里外外花红飘锦,彩带飞霞,宾客盈门,鞭炮轰鸣,一顶大花轿伴着锣鼓喇叭吹吹打打的摇曳走来。大家互相拥挤着来观看婚礼最最热闹的一幕: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新娘子一身火红,玉立在那里,新郎被推搡过来,却脸挂寒霜,即使手牵红丝带也显得很勉强,成亲的时候也是被人按着拜堂。最精彩的节目草草上演过后,新娘子被簇拥进了洞房,大家便欢欢喜喜地吃酒席去了。

夜阑更深,洞房花烛夜时,却不见了新郎的影子。陶家不敢声张。屋内,明昭在大发雷霆:“在节骨眼上,这个孩子怎么闹出这等荒唐之事,反了!快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言来兄弟骑马载着言华四处寻找言中。跑过运河古道,奔到大河码头,一问渡船的艄公,说道:见到大公子过了河,好像往西南而去了。他们便沿着运河古道追去,在森林深处的一个亭子里,发现了正在歇脚的言中,同行的还有蓝灵心!言华血往上冲,质问:“大哥,想不到,你竟然拐走我的女人!”言中说:“她是我的……”不容分说,兄弟俩便打了起来,言来兄弟把他们分开,一同强带回家来。言中当晚被押进洞房,蓝灵心跳进了蓝沱河。

半个月后,言中才回到恒久酒店,文海发现他似大病初愈一般,消瘦得形销骨立,令人戚然心痛。文海不敢多问,便默默地陪他喝酒,喝到面红耳热时,一向少言寡语,一说话就脸红的言中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试问天下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个闷葫芦般的男人几乎是从内心深处呐喊出这般惊人的言论。文海不敢打岔,静心听他悠悠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蓝灵心与椒红自幼同学,结为金兰之交。小学毕业后,椒红去了口子街读中学;灵心辍了学,在家待字闺中。但灵心并不甘心,她依旧向往着读书生活,渴求着知识。每次听说椒红从学校归来,两姐妹便相聚同游。椒红不仅给她带来报纸、杂志等刊物,还给她讲学校内外发生的逸事以及当政时局风云,所以,灵心虽身处偏僻乡下,但并不孤陋寡闻,内心里充满了新潮女性的思想,追求个性独立。

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椒红从学校回来,在惠风庐里与灵心相聚,她们饶有兴致地在听道宗老爷子说书。道宗老爷子已经须发银白,一副仙风道骨,见了椒红便笑问:“红辣椒,想听什么?”椒红点了《西厢记》。两姐妹边听说书,边交头接耳地说笑。言中一走进惠风庐,就一眼看见坐在人群中的灵心。见她身材修长,面容姣好,温柔似水,像一朵刚刚绽放的水莲花,立在水中央,煞是引人注目。言中不觉看得痴了。

灵心一抬头,迎面碰到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是那么的炽热、火辣,感觉直灼心灵,不觉粉脸儿一红,站起身就走出去了。临出门时,蓦然回首,正与那一双火辣的眼睛相撞,登时碰出一片火花。灵心像一只受惊的小兔,跑出惠风庐。跑了几步,又回首,又迎到了那火辣辣的目光,便又疾走。“和羞走,倚门回首”,频频回首情怯怯,动人之处撩魂魄——言中望着如此动人的灵心,不禁怦然情动心摇。

椒红不知端的,她被灵心一连串的举动惊呆了,忙追出门外,问:“咋的了,灵心,发生什么事啦,怎么突然就走了啊?”灵心手捂半腮,像一只受了惊的鸟儿,已经翩翩飞去。椒红转视身后,发现站在门外的大哥目光发直。椒红马上会意,便抿嘴一笑道:“嗨,人家都跑远了,还看什么?”

言中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又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那翩若惊鸿的背影,和那在风中飞扬的大辫子和裙带,他迷醉了……

晚上,言中拿出两个荷包,一绿一红,对椒红说:“小妹,哥给你两个荷包,这个绿色的给你,这个红色的嘛,可以拿去送给你的朋友。”椒红一摸那个绿色的荷包,感觉软软的;再摸那个红色的,感觉沙沙的,似乎里面有纸,便故意逗他:“你说送谁啊,送我哪位朋友啊?”言中用中指弹弹她的鼻尖,笑说:“你个小人精,知我者妹也……”

椒红约出灵心,交给她一个荷包。灵心打开荷包,看见里面一张纸上写了什么,便羞涩地笼入袖子里。

月光皎皎,夜色未央。打麦场草垛旁边,立着两个倩影,皎洁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地面上,拉得长长的,一个影儿身着长衫,大背头;一个影儿修长单薄,衣袂飘飘,他们正是言中与灵心。

在月明星光的交辉中,灵心的脸蛋更加美丽:方正脸,圆下巴,秀眉若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扑扇着的蝴蝶翅膀,眼睛仿佛比嘴巴还大。言中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张巴掌大的精美脸蛋儿。从此,每到月明之夜,灵心只要看到她家门口的那棵花椒树上,挂上一个小小的丝绸荷包,她就知道是言中回来了,便跑向打麦场的麦草垛后面赴约,言中已经在那里久候了。

他们俩的相爱,得到椒红的祝福。椒红欣赏灵心的胆识,一如城里的新潮女性,勇于追求婚姻自主,不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缚。灵心盼望着与言中相聚的日子,享受着佳期如梦、柔情似水的美丽邀约的时光。她时常站在门前花椒树下眺望远方,渴望见到心上人的身影。

一个傍晚,言华走至村头,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在一棵树下,往远处昂首眺望,待他走近,那身影却转身跑去,又回眸一笑,百媚顿生。霞光万道里,清风徐徐,那飘飘欲仙的倩影,曼妙无比。言华立住了脚步,看得痴痴呆呆。

当晚,言华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地装扮一番,踏进了蓝媒婆家的大门。他借口说是来找灵龙老弟谈心的,可眼睛却盯在灵心的身上,寻机搭讪,“想不到,灵心妹子长成大姑娘了,常去我家玩啊……”灵心不搭理他,他便转攻蓝媒婆,与蓝媒婆攀谈,大侃城里的各种新闻,八卦段子。他侃侃而谈,言语俏皮,时常逗得蓝媒婆爆发出哈哈大笑之声。

他多次去蓝媒婆家,或是带些烧饼、油条、三寸芝麻饼等点心;或带些丝巾、银饰别针、珍珠膏等礼物,把个蓝媒婆哄得欢天喜地。言华频频走来与她攀谈,她作为一个媒婆能不会意?他八成是看上自家女儿灵心了。见言华出手阔绰,又是员外家的公子,她早就在心里默许了。

又一个夕阳在山的傍晚,言华走来与蓝媒婆攀谈,发现门前的一颗花椒树上挂着一个精美的小荷包,他便好奇地取下打开,见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写:“花椒树上挂荷包,月明星辉草垛旁。”他以为灵心以此约他在草垛旁相见。他惊喜交加,遂把荷包藏进袖中。等到月明东方,言华兴冲冲地走到村头的麦穰垛,见到的竟然是大哥言中。兄弟俩彼此一惊,都支支吾吾的找个借口,匆匆离去。

言华抢先向蓝媒婆敞开自己的心意。蓝媒婆说:“女儿虽是穷人家女孩,也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随随便便。”言华拍胸脯道:“若你肯许,等我消息。”蓝媒婆便许诺于言华,灵心却强烈反对,蓝媒婆大骂道:“你个死妮子,别不识抬举,这么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为何不嫁?”

又一个月明之夜,灵心依约来到草垛旁,见到言中。言中说:“上次月明之夜,我在此等你,等来的却是言华,咋回事?”二人方知,原来那个荷包被言华截获了。灵心说:“你兄弟已经抢先到我家求婚,我娘已把我默许给他了。咋办?”

言中大吃一惊,“啊,言华他竟然已抢先来提婚了?”一时惊慌无措。灵心说:“与你相恋,实是动于心,纯粹一片儿女痴情,绝无贪恋你家的富贵。你我之间,若有儿戏,公子将来,仍可以三妻四妾,而我却无路可走了。”言中明白她的心思,忙说:“岂可儿戏,我绝不负你。我即刻找媒人,三媒六聘,娶你回家。”灵心说:“我有一愿,我虽为穷人家女子,但我宁做穷人妻,不做富家妾。”言中发誓道:“都依你。”

言华得到了蓝媒婆的首肯,当即回家缠着母亲,托媒人向蓝家提亲。果香说:“灵心确实是个好姑娘,人长得齐整,脾性温柔。只可惜,你爹早已为你们订婚,岂可娶她?”言华说:“那就解除婚约呗。”果香说:“胡说,婚约岂可随便解除的?你爹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言华说:“我不管,我就要娶灵心。”果香说:“想娶灵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收灵心为偏房。”言华欣喜地说:“只要能娶到灵心,收她做偏房也行。”

这晚,明昭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严肃地说:“你们都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你们择妻或择婿,必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言久,你读了大学,你本身是金凤凰,必须给家里再引来一只金凤凰。”言久为人文质彬彬,风度雅祥,以笑作答。明昭说:“你们三个,我已经都为你们订好婚约了。言中,订了孟家,言华订了郑家,红儿订了李家,不日看好日子,依序婚嫁。”椒红首先跳起来反对道:“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包办婚姻?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明昭冷脸道:“女孩子家家的,反对什么?婚姻大事,必须要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椒红说:“我就要反对!我不嫁!”明昭说:“若不听话,明日不要到校读书了。”椒红哭道:“爹,你偏心——”遂哭着跑上楼去。

言华说:“我可以依约结婚,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明昭说:“什么条件?”言华说:“必须答应给我娶灵心做偏房。”言中一听,简直五雷轰顶。他和爹爹一齐脱口而出:“不可!”言华质问:“为何不可?”明昭骂道:“胡闹,正妻未娶,先定偏房。哼,心思不走正路!”言华说:“爹,你不答应,我就不依郑家婚约。”果香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便说:“收灵心做偏房,以后可以慢慢商量嘛。”明昭断然拒绝:“不可。灵心,一个媒婆的女儿,到底门不当户不对,怎可入我之门?我辛苦半生打下家业,怎可让你胡搅和?”言中也想斗胆提出解除婚约,就听爹爹数落言华说道:“你能像你大哥一半听话,我也省心了。男儿就要像你大哥那样,有担当,承家业,撑门楣,做榜样,兴子孙。”言中一时有口难言。言华大闹:“你不依我,我就不依你。这个家我不回了,婚我也不结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明昭暴跳如雷,便取家法,大喝一声:“跪下!”言华跪下了,明昭举起鞭子就要抽打,言久拉住爹爹劝阻道:有事好商量!言华趁机夺门而逃,他跑回学校不肯回家。被逼无奈,明昭这边只好作出让步,答应言华娶灵心做偏房。果香喜滋滋地打发媒人去蓝家提亲,蓝家立马喜滋滋地应承下来;言华这边心安了,而言中那边大不安了。

月明星辉草垛旁,站着两个泪人儿,言中与灵心相对而泣。灵心哭道:“我马上要轮为你兄弟的玩物了,我岂甘受辱?我嫁谁不能作主,但死我终能作主,我只有一死了之!”言中亦泪如雨下,说:“娶谁我也作不了主,但我也说过,我绝不负你,你且等着,待我徐徐筹划。”在大婚之前,言中跟娘商量说,他要解除婚约。果香大惊问道:“你怎可胡来?你爹要知道了,就活活打死你了!你是家中老大,全指望你撑门楣兴家业,一切指望你带个好头儿啊!”言中无奈,就依照之前他和灵心二人的筹划之计,在大婚之时,只拜堂而不入洞房,他领着灵心私奔而去。在疾奔中,灵心崴了脚,没走多远,双双被抓了回来。言中被押进凤仪楼,言华骂大哥言中不仁,竟然从中横刀夺爱,拐走了他的女人。椒红出来作证:“二哥,大哥和灵心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啦,你才是那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横刀夺爱的人呢!”言华狡辩道:“可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呢?”

明昭把言中痛打一顿,押入洞房。灵心被送回蓝家。知道端底后的蓝媒婆便骂女儿:“死妮子,竟然敢私定终身!”但她又在心里欢喜地盘算:无论是嫁兄还是嫁弟,都是一样的,女儿这辈子富贵少不了了。灵心却打定了主意,决不易嫁,决不做妾,便趁夜半时分,风雨交加之时,跳进了蓝沱河里。

陶家这边吹吹打打把郑氏娶进门。

此刻言中对文海说:“我作为家中的老大,爹常教导我,要撑起门楣,做好榜样,要忍辱负重……人只知做男人难,却谁知做长子的男人更难?言华可以胡闹,言久可以讲理,椒红可以撒娇,而我只有服从。”

文海感慨道:“只知道做穷人难,却想不到做富家子也难呀!”言中醉醺醺地说:“要不,人一生下来就哭呢?穷人哭,富人也哭啊!”说罢便伏桌嚎啕大哭。文海心有戚戚焉,感叹:人生本来何其短,却要为情受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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