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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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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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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六十三章 搅天风雪

夜风咋寒。言中裹紧大衣拾起地上的秘密名单,再次翻开,仍旧是大吃一惊。这名单上有自己的同乡,有同学,还有亲人!还有两个人,更令他匪夷所思,就是陶椒红!蓝灵心!这些都是李文璇要他们从地球上消失的人!他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天哪,我长那么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啊!名单上有一个人的名字,在他面前闪着光,就是蓝灵心。柔美若莲的她会造反吗?自古造反是要杀头的。那个神秘的共产组织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灿烂光芒,能够吸引这些人勇做扑火飞蛾呢?言中感到不可思议。

言中再一次琢磨那份秘密名单,这些人我怎么下得了手去杀他们啊?他突然感觉到,这个乡长原来是个鸡肋,是人家扔掉不要了的,我却当宝贝一般拣起来。唉,人生的路哇,是谁主沉浮,谁来主宰?我自己吗?好像不是,他感觉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拥着自己,身不由己地被卷进一股惊涛骇浪里,被一个个未知的浪头裹夹着,抛进茫茫无边的汪洋大海里去了。

言中拿起一张白纸,胡乱写着:几番挣扎,几度辗转,舞台上装扮,你唱罢了,我登场。怎奈雄心不泯,追索那锦绣前程心中的月圆,又追寻那香草美人来服一颗野心。又怎奈雨送黄昏,酒色中荒唐度,只盼春草绿我枕畔。你是我伤口上放不下的幽居于心的那一朵莲,是我心头剜不去的一颗朱砂。耗今生,跋山涉水,衣带宽,终无悔。他写过之后,看着自己填写的诗非诗,词非词的东西,自以为文采还不错。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望着夜空的一弯明月,他拿笔勾画,两弯烟眉,一双美目。然后忐忑而怅然地走进卧室。

言华让言富骑马载他来到杨家洼,来找董琳儿。

董琳儿本是言华的学生,十五六岁时就发育得很丰满。她为人胆大泼辣,担任言华班级里的国文课课代表。当董琳儿走进办公室送作业本时,言华趁机以手抠其手心,她会意地一笑,然后红着脸出去了。言华再上课时,她总以长发遮住半面,羞答答的,不抬头,却透过长发缝隙间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仪态更勾动言华的蠢蠢欲动的心,于是言华约她进他的房间,她竟欣然前往。之后,二人干脆在外租房姘居起来。言华要休妻,其妻郑氏娘家也是大户人家,来问责明昭,明昭便差言富兄弟前去打散了这对野鸳鸯。在抗日时期,明昭被日本人关押起来了,董琳儿又与言华复合;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明昭再次打散了他们。言华终究回归了家庭,并与郑氏生下一子。董琳儿被迫嫁到了杨家洼,但她与言华一直是藕断丝连。

言华与言富站在杨家院外,言富往院子里投进一块石头作试探,一只狗便吠叫起来。言华站在马背上,把头探进墙头上,往院子里偷窥;正巧董琳儿来到院子里,她一眼看见言华,便招手让他进院里来。言华翻墙跳进院子里。董琳儿已经为人母,她高高的个儿,养得丰乳肥臀,像一只肥硕的大白鹅。趁家中无人,他们急切地重温旧情,之后,言华慢慢地穿着衣服。董琳儿一摸衣服,惊讶道:“这衣服那么光鲜啊,是好料子呢!”言华炫耀地说:“你还不知道啊,我哥当了城南乡的乡长,我则是乡里的秘书长啦,以后,咱就前途无量,不再是教书匠了!”董琳儿惊喜道:“哇,还有这样的好事啊,你当官了!”一声婴儿的啼叫,董琳儿的儿子醒了,言华伸头看一眼,惊叫:“这是你的孩子?怎么长得有点像我呢,难不成是我的儿子?”董琳儿以指压唇:“嘘——,这孩子确实是提前一个月出生,是不是你的孩子谁知道呢?仅仅从孩子的长相来看,大家都说像我。”董琳儿忧虑起来说,“假如,以后杨家发现孩子不是他们的,可怎么办呢?”言华一拍胸脯说:“发现了又怎样?爷现在是谁?城南乡的秘书长,可以号令一方!他要拿你怎样,大不了我把你娘俩接到乡里。我回家休了那小脚婆,立你为正牌秘书长夫人,怎样?”董琳儿喜出望外地说:“真的?这次要一言为定啊,你不可再骗我了啊!”此时,前门响起开门声,言华大吃一惊,立即跳进院子里,他踩着鸡窝,跳过墙头,言富正在院外牵马等着接应,言华一骨碌翻过墙头落到马背上,说声:“快跑!”言富立即打马一路狂奔到城南乡里。

次日,言中把那本秘密名单拿给言华看,唉声叹气,愁眉不展。言华看过,面无表情。言中奇怪地问:“你看后怎么无所谓的样子啊?你也感觉为难了?”言华说:“请示陈秘书了吗?看他怎么指示,他怎么指示,咱就照着上级布置的任务怎么执行就是了,这有啥为难的!”言中诧异地说:“这,这,这上面的可都是咱周边的同乡老少爷们啊,还有亲人,能下得了手吗?”言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做大事的人就不能婆婆妈妈的,不能有妇人之仁。大哥,你不要顾忌什么亲疏,上级不是要我们壮士断腕,大义灭亲吗?”言中惊讶地问:“什么,真的要这么做?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要我去杀人?我,我做不上来。”言华坦然地说:“你做不上来,也得做,如今骑虎怎能下?开弓哪有回头箭?往后啊,凡事听陈秘书的指示,由我来替你裁决,由言富言荣去执行。大哥你呢,一不要你去伤脑筋,二不要你亲自去做,你只须签字,作批示就行了。何愁之有?”言中由衷地感到自己真的不是做大事的料,便默认了言华的主张。从此,兄弟俩像是一对演双簧的演员,言中只张嘴不说话,言华只出声不张嘴;政由言华出,命由言中签,任务由言富兄弟去执行。自此,言华差使言富言荣在一乡内外搅出漫天风雪来。

月黑风高。言华指使着言富兄弟向当地革命群众挥起了屠刀——言华摸清了以冯吉为首的二十几个共产党员在七子桥秘密开会,等他们出来时,言富言荣端着枪,像狼驱赶羊群一般,把他们赶到一个巷口子里,一阵扫射,死伤一片,最后只有祁镜、苗宏仁、周坤等少数人逃脱。陶言森、陶言林失踪,冯吉、王军、赵顺子惨死,其中王军年仅22岁,系苗宏仁同村人。

城南乡一时之间陷入魔域,暗无天日,人人惊恐不安。

言富兄弟回到城南乡,言华问道:“七子桥会场上,听说不是有苗宏仁那小子吗?”言富说:“让他逃脱了。”言华斜眼瞟了一眼言富言荣,问道:“哎呀,那里还有祁镜、周坤呢,咋那么巧,他仨能逃脱你的手掌?”言富面露愧色道:“是我故意放他们一马的,毕竟我们曾经是兄弟,况且,我有言在先,答应要放他们一马的。”言华默然。陈子有在一旁听了,立即一立楞眼道:“敌我对立,你死我活;你对敌人仁慈便是对己残忍。干大事的人,哪能婆婆妈妈,心存妇人之仁?下不为例!”言华忙附和道:“下不为例!”言富兄弟同声应道:“是!”

傍晚,夕阳文弱的红光斜铺在美丽的蓝沱河大堤上,泡桐树、杨树叶儿纷纷飘落,干枯的野草厚厚的,在地上铺了一层彩金地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甩着一条大辫子,在放牧一群绵羊。羊儿在捡金黄的落叶吃。她拉过一头头羊,拴在一棵树上。手拿一个木钩,对后衣领里一插,抱着一棵泡桐树干,三五之下,便爬到树上。她骑在树丫上,从后背抽出钩子便钩枯干的树枝,随即掉落了一地的干树枝;然后她又三五之下,麻利地跳下树,拾起干树枝,用一根绳子捆起来;解开头羊,背起树枝,甩着大辫子,赶着羊群踏着夕阳唱着小曲儿回村。那干净利落劲儿,和那一身蓬勃的朝气,明朗而明媚的青春活力,令人动容,谁见了,都会被她那明艳的青春吸住眼球。她就是苗宏仁的小妹妹苗宏雁。可是最终,她竟然没有回到家,她莫名的失踪了,还有那一群羊。

冷风带着锋利之剑,灌进村子里,陶明耿推开弟弟癞头瓢的大门。他的弟媳蓝灵月在橘色的灯光下弯腰洗头,听到大门响,从水盆里抬起头,她从长发如帘的缝隙中看来人的身影,竟不是癞头瓢!她便往后一甩长发,睁开黑亮的眸子。那一刻的星眸美目,肌肤胜雪,瞬间让陶明耿浑身震颤。灵月此时脱掉了夹袄,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胭脂色薄衫,露出的粉颈,微微晃动的胸波,以及细腰,圆臀。他就那样面对着灵月,眼睛直勾勾地瞪眼张嘴地愣看着,灵月转身披上了夹袄跑回里间。癞头瓢迎出来惊叫:“哥,夜黑了,你咋得空回来了?”“嗯,回乡公差,顺便来家看看。”他努努嘴问道:“怎么几年了,还没见有动静?”癞头瓢哭丧脸,小声说:“唉,你哪知道,人都说,我娶了个仙女,谁知道我娶了个烈货,刺猬头?夜夜不能挨身!”原来,灵月自被骗嫁给癞头瓢,她一直嫌弃癞头瓢头上腥臭,还嫌他有口臭;他一挨近,灵月就立马拿出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几年来,癞头瓢就这么干熬着过来了,因此,灵月跟他一直没有孩子。陶明耿一连声地训斥他:“没用,真没有用,窝囊废!”他连夜走了,临行还对灵月房间艳羡的瞟一眼。

他来到城南乡,和言华谈了好久的国事家事。次日夜,村里发生了怪事,癞头瓢竟然吊死在一棵歪脖子的枣树上,蓝媒婆的大女儿蓝灵月莫名的失踪了。

夜晚,风雪大作,窗外的大地一片死白,漂白了无尽的黑夜,夜晚好像睁着一双有眼无珠的眼睛看着,一任风吼雪咝。灵心在家中闭门深藏,哄睡两个孩子之后,又蹑手蹑脚地拿起棉衣服做针线活。在黄淮之间,八月的被,九月的袄,十月的棉裤跑不了。今年,风雪早早袭来,她要赶制更厚的棉衣,为孩子的,还有为丈夫的。她轻蹙柳眉,想着这些天怪事连连,宏雁失踪了,姐姐也失踪了,听说袁寨、韩楼村里都有姑娘、少妇失踪,这些失踪的都是一些妙龄姑娘或美貌少妇!哎呀,天哪,这个世道简直变成了魔影纵横的世界了。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惊恐得一哆嗦,手被针尖扎了一下,她吸着手瑟缩着。门外又轻轻敲了几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扒门缝往外看,听见有人压低嗓子说:“嫂子,我是周坤!”灵心半惊半喜,一把拉周坤进来,又往后面瞅瞅。周坤掩住门说:“别瞅了,就我一人!”灵心惊问:“啊,你,你怎么来了?他,他还好吧?”周坤说:“好,没事。家母病重,我冒死来探,顺便来取宏仁哥的棉袄。同时捎来宏仁哥的口信,他交代你在家一定要小心,少出门!”

灵心点头答应,说:“嗯嗯,我知道。他的棉袄,还有两针,我这就缝好。你稍等。”灵心麻利地穿针引线,几下缝好,折叠一下交给周坤。并交代:“你们千万要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坤说:“嗯,大家各自珍重!”

周坤抱了棉袄出了门,就倏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中。灵心忙栓上大门,穿过院子,走向后门,再看看后门是否插好,突然又有人敲门,她以为周坤又回来了,便问:“怎么,你忘了什么没有?”说着,她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突然,“咣”地一声,门被撞开了,一张黑网兜头罩下,眼前一团漆黑,她的身子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平移着走去。她意识到,她被恶人捕去了!

天阴沉了几天,又来了一场搅天风雪。言华言富又带来一个特殊的女人——董琳儿走来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耀武扬威地走进城南乡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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