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月小,风清月明。韦青凤回到山寨,文涛满脸春风的站在山巅,恭迎她归来,手里还举着一封信,他眉飞色舞地笑道:“恭喜二姑凯旋归来,二姑真厉害,一出手就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事情办得是如此漂亮,二姑一人,赛抵三军哪!瞧,您一回来,椒红的信就到了——”韦青凤耳朵里灌满了文涛的甜蜜话语,满心欢喜,哈哈大笑,问:“椒红侄女说什么来着?”她展开看信,就见椒红也是一片热情洋溢的好话扑面而来:亲爱的二姑,您这次回家,咱娘俩没能晤面,深感遗憾。二叔深陷大牢,我以为二叔此生完了,没想到,二姑一出马,就拨云见日,扭转乾坤,救二叔完好无损归来。陶家有您,二叔幸甚,陶家亦幸甚!大恩大德,陶家没齿难忘。纸短意厚,这里受侄女三拜……
韦青凤看罢信,又是哈哈一笑,直咂嘴说:“瞧,椒红侄女,人长得俊俏不说了,连说话儿,写字儿都那么俊!”她抬眼看了文涛一眼,叹息说,“唉,老天就是偏待有些人,没法子。”文涛还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说:“比起二姑来,我们都差远啦!”韦青凤又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大厅内一片欢乐融融。
此时,言富过来问:“娘,下一步该救我大爷和我大哥了吧?”
韦青凤瞪了一眼说:“你让老娘喘口气再说嘛。”言荣过来了,说:“娘,你在山寨歇着吧,我和我哥趁夜进老城,去救我大爷和我大哥。”韦青凤说:“进城救人,势必要去的,待容与游击队商量一下,合谋合谋再去嘛。”言富说:“不用合谋了,我兄弟二人这就下山进老城!”言荣说:“走!”说着,兄弟二人就跑出去了。韦青凤大喊:“站住——”没拦不住俩儿子,她生气地对石牙子说:“混账俩小子,这么莽撞!跟你一样……”她自觉失言,不自觉地掩一下朱唇。石牙子大笑说:“像我就对了,做事就不能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说干就干嘛。”石仲辉与言朗过来说:“我俩也去!”文涛说:“我也去!”石牙子说:“咱们也该主动去打打小鬼子了。”韦青凤只得发令:“仲辉、言朗,你们俩快带人跟去,准备策应他俩。文涛即刻去联络相山游击队,预备接应!”
“是!”几位年青人纷纷跑出去。
可是这次攻打老城,他们很快无功而返,因为当夜月色太亮,言富言荣尽管能飞墙走壁,但他们稍有动作,就惊动了日本人,不好隐蔽,施展不了他们的优势;日本人密集的枪声,逼得他们寸步难行,言富说:“今夜天不助人,快撤!”
回到山寨,韦青凤大骂俩儿子莽撞、冒失。文涛回来说:“二姑,关潼队长说,攻打老城、救人,需要找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还需要里应外合,若能获得陶警长的相助,是最好的了。”韦青凤支开言朗,说:“这个时候,想获得他的相助,你觉得有可能吗?”文涛说:“这……”
老城石板街,警务所里。晚上日本人派人传达,说日本长官井一要邀请陶明耿及夫人去司令部赴宴。日本人盘踞在口子街里,日本人无论要求陶明耿做什么,不论他情愿还是不情愿,他都是唯命是从。今夜邀请他带太太赴宴,他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喜滋滋地对尤西月说:“今晚我带你去日本司令部赴宴!”尤西月倩眉一挑,问:“啊,赴宴?”她兴奋地说,“那我就能见到日本人的太太了,听说他们身穿和服,头倭堕髻的妆容,是极致美丽温柔的,真想看看她们穿和服的样子。”陶明耿说:“会见到的吧,快快收拾一下。”尤西月欢天喜地地去梳妆。她在梳妆镜前试穿新衣,在镜子里能看到她:粉绿色旗袍勾勒得她胸高、腰细、臀肥,尤显得她身段优美体格风骚;再往上看,脸上是嫩白脂滑,尤其是那修长白润的脖颈,犹如美丽的白天鹅的颈子,转头顾盼,每一个镜头都是那么优美。她无论站在哪里,都堪称风姿绰约,她的美貌经受得住了岁月的考验。陶明耿由衷地赞美道:“孩子都那么大了,想不到你还是那么漂亮,真是难得!”尤西月嘴角一翘,讥讽地质问:“漂亮吗?就这样某人还不知珍惜,今天素的明天荤的,到处乱吃;儿子都那么大了,还不知害臊。”
陶明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夸你一句你就蹬鼻子上脸。”尤西月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叫了一声:“哎呀——”陶明耿问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尤西月气恼地说:“我的脸被那个骚狐狸用剑尖儿划拉出一道子,竟然隐约留疤痕了呀!”陶明耿过来趴在她脸上瞅瞅,说:“你谁不惹,却惹那个烈货干嘛?”尤西月气得一蹦说:“什么是我惹她啊?是她钻到咱家里来欺负我的,你知道不?你们俩有一腿……”陶明耿说:“好了好了,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哼,你们俩呀,是针尖对着麦芒,大哥甭说二哥,一个比一个强势,正如俗语说的那样,一个在席上一个在苇子上,麻子别说酒窝窝,你俩就是一对醋坛子,俩烈货!”尤西月气得跳起来,欲要发泼,张口骂道:“你他妈的——”陶明耿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快收拾利落出门了。你还去不去?不去就拉倒!”尤西月忙闭了口,赶紧收拾好,搀着他的胳膊亟待出门赴宴。可是临出门时,陶明耿却有点害怕后悔了,他在心里感到隐隐的有点不安,但他看见尤西月满心欢喜渴望一去,最终还是忐忑地带着她出门了。
月光朦胧,灯光如魅。陶明耿和尤西月踏进了日本人的司令部。日本司令部客厅里就有三个日本人在,尤西月猜想,这三个可能都是日本人的大官。起初,他们还算和蔼可亲,彬彬有礼,举止文明。日本军官尊称她为“太太”,非常客气,让尤西月感到做女人的荣尊。她左顾右盼,她想象中日本人的太太会来与她并肩而坐,但没有,只有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佣人在旁侍立,一会奉茶一会倒酒。几杯酒下腹,但见日本人的眼睛盯住了尤氏,就像饥饿的狼盯住羔羊一般,明灭间有野火闪烁。酒至尾声,其中一个日本人向尤西月提出邀请:“美丽的太太。我太太就在里间,在恭候女士进去搓麻将,怎样?请!”这个人就是井一。井一伸手来盛情地邀请她,尤氏站起来,便兴奋地扭着细腰走进去,井一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关上门。此时,日本人宣布,宴会结束。陶明耿谄媚地站起来,紧随着一个日本军官,也要走进那个房间里去。谁知被两个日本卫兵一叉一推,推出大门外面,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顿时涨得像猪肝,愣在那里。日本卫兵像狼一般盯着他,呵斥他赶紧离开,他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在心里愤怒着,却不得不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尤西月回来了。陶明耿看到她一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形态,突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不要脸,你他妈的……”他不知如何发泄愤怒,他骂道,“你怎么不去死?”尤氏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分明是你舔日本人的屁股,送老婆羊入虎口,你只要你的脸,你到现在还有脸吗?我去死,便宜了谁?”
陶明耿愤恨地骂道:“啊,啊,你简直不要脸,你,你——?!”
尤氏冷笑道:“呵呵,谁不要脸?你什么都能干出来,反过来骂人家不要脸,真是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呸,真亏了我这一身白肉跟了你一辈子!我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狗命,不然,你以为你能活着回来?”陶明耿瞥见她天鹅颈一般的脖子上满是抓痕累累,便想象到她经历了什么。于是愧疚地上前去抚慰她,刚好,尤氏照着他的面部唾了一口,然后扑进房间嚎啕大哭。陶明耿脸上滴拉着一串唾液黏条,愣在原地欲哭无泪。
夜,像鬼魅一样眨眼间又降临,日本卫兵又来了,来接尤氏去“打麻将”。陶明耿赶紧推辞道:“对不起,请转告太君,我太太病了!”日本人不予理睬,强硬地把尤氏“请走”了。他们走后,陶明耿恼怒地拔出匕首把一个大苹果一刀砍作两半。
一连几夜,尤氏都被“请”去日本司令部,陶明耿是羞怒交加,但又无可奈何。一夜,日本司令部突然枪声大作,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陶明耿心惊肉跳,忙带人跑进司令部,当他赶到日本司令部后院一看,惊愕地张开了大嘴——只见尤氏被打爆了肚子,躺在地上,肠儿肚儿肝儿肺儿淌了一地,屎尿也淌了一地!满地鲜血,但那双美丽的眼睛仍然雪亮地大睁着,似乎在无声地咒骂着他。
原来日本人在宴饮,井一拉着尤氏坐在他大腿上在调情,另一个日本军官喝醉了,便一把抢过尤氏去;井一又一把将她抢过来,那军官又抢过去;井一怒火顿起,飞起一脚踢倒那个军官;那军官躺在地上拔出手枪,对着尤氏的肚子“嘡啷”就是一枪,尤氏当场被大破膛,惨死在日本人的脚下。
陶明耿用手缓缓地合上尤氏美丽的眼睛,他心里苦啊,但是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心里恨啊,但又敢怒不敢言。他让部下收拾了尤西月的尸体,默然回去。
消息传到龙脊山上,言朗闻声当场羞怒交加,晕死过去。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晃浪醒。言朗羞愧啊,他竟然有如此爹娘,他拔枪对着自己的脑袋要自杀。言富手快,飞过去一颗石子,打掉他手中的枪,拉过他绑上了他的手脚。可言朗一心求死,又拿头去撞地。韦青凤一把提过去,骂道:“小子,有种寻死,就没种杀了他吗?寻死,只能证明你是个孬种。”转身喝道:“给他松绑!”又把枪扔给他。“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自杀,一条是杀他。”言朗拾起枪就冲下山去。韦青凤一挥手,众人紧跟言朗冲下山去。韦青凤自己殿后,也随着下山。她想利用此次机会寻找陶明昭与言中的下落。因为前几天她又接到了椒红的来信,椒红一口一句地直叫二姑,叫得她心软软的,甜甜的,她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出陶明昭与言中。
他们赶到口子街附近时,太阳已经近山,但五月的天,太阳迟迟不肯落下。言朗等不及,就要往街里冲,韦青凤令言富拦住他,告诫他不可莽撞,待夜色渐深,再进城。夜,张着黑色的翅膀终于缓缓降落,大家迫不及待地进了城。他们进城全是高空作业,飞墙走壁,高来高去。在日本人毫无觉察之下就摸索到警务所。韦青凤撬开窗缝,看到室内陶明耿像泥菩萨一般,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向里面投去一张黑桃A,室内应道:“进来吧。”韦青凤翻身进屋,谁知落地时竟然是两个人。言朗比她还先落地,他毫无迟疑地把枪顶在了自己爹爹的脑门上,陶明耿闭上双眼,默无一言,唯有两行浊泪像两条线一般垂下眼帘。“开枪吧,我就等着这一刻呢!”陶明耿闭着眼说。言朗两眼喷火,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人做的事吗?是个人都不能做出来的事啊——”后面的话是声泪俱下,痛不欲生的叫喊。“少啰嗦,爹不配做人,你就痛痛快快地给老子一枪吧,那样老子就解脱了。”陶明耿仍旧闭着眼睛说。
言朗的枪嘎巴响了一声,那是他在推上子弹,他把枪口再次顶住了他老子的脑门,此时,他看到的是一张满布皱纹,老泪纵横的脸,言朗的手哆嗦了,越哆嗦越厉害,最后软软地垂下去,他重重地把枪摔在桌子上,对着他娘尤西月的相片跪下放声大哭。韦青凤又把枪顶在陶明耿的脑门上说:“呵呵,给日本人当走狗感觉怎样?赔了夫人又折兵啊!”陶明耿冷冷地说:“你要是来笑话我的,就请出去!要是来杀我的,就请给我个痛快!”韦青凤说:“想痛快,一了百了?想得美。死罪暂饶,活罪难逃。快告诉我陶明昭与言中关在哪里?”陶明耿张开眼睛说:“言中能救,但明昭哥不好救。你们先躲起来,我去放烟幕弹。趁混乱时,你们迅速向警所最后面的三间小屋靠近,言中就关在中间的小屋里。”韦青凤说:“好,就信你一次。你们父子的恩怨待后解决,先救人要紧。”她紧紧拉住言朗作伴儿,量陶明耿也不敢耍花招。他们一出发时,文涛就对山下的周坤发出信号,相山游击队应声做出反应,拨出人马在城外静候。
夜继续滑入深处,静悄悄的,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表层的安静,城里大街小巷噼噼啪啪,枪声大作,有人大喊:土匪进城了!游击队来啦!
鬼子出来了,慌作一团,不知往哪里去追。在暗影里等待的言富言荣,他们迅速靠近那三间小屋,用飞刀匕首解决了一个个看守,打开房门,言中正被绑在那里,他们解开言中手上的绳索,言富叫:“大哥,快跟我走!”言中身上略有血迹,但无大碍。见到有人来救自己,喜出望外。言富拉起言中跑出去,言荣殿后掩护。走到街后面,韦青凤与言朗策马来接应,让言中上了言朗骑的马后面。他们绕道东关处,遭遇了日本队伍。日本军官刺刀一指,众枪口对准言朗骑的马,在危机关头,陶明耿赶到,他把枪藏在袖口里,照着日本军官打一枪,并大喊:“抓土匪,保护太君!”然后趴在地上,让部下四处乱开枪。在混乱中,言朗带着言中跑进树林深处。日本人紧随着跟进去,正好遇到静候多时的游击队。激战片刻,日本人不敢恋战,退了回来。
日本军官井一挨了一枪,并没有送命,只是伤了左臂。他疑心是陶明耿对他开的枪,但又不敢确定,他想弄清楚真相时,然而,却找不到陶明耿的影子了。
原来韦青凤趁乱掠走了陶明耿。到了山上,韦青凤问言朗道:“怎么处置他?”言朗一字一崩地说:“点天灯!”石牙子鼓掌赞道:“好样的,大义灭亲,好男儿!来人,把那家伙吊起来。”有人把蜡烛准备好了,正要用刀尖挖陶明耿的肩窝,韦青凤喝道:“让言朗自己来。”
言朗并不搭话,一手持着锋利的匕首,一手高擎着点燃的蜡烛,怒目圆睁,大步走来,一步,两步,三步……韦青凤此刻插了一句:“小子,想好了,他是你爹啊——”言朗已经走到吊着陶明耿的树桩前。
风屏住了呼吸,月亮躲进了云层,虫儿也止住了轻吟……言朗高高地举起匕首,静止在空中,众人的眼睛盯着那把冷飕飕的匕首,许久,言朗挥起了匕首,陶明耿应声跌落在地。言朗别过脸去,说:“你走吧,从此父子永不相见!”
望着陶明耿下山的身影,石牙子说:“这,这,好不容易把他抓过来又放虎归山?”韦青凤笑说:“山人自有妙计。我还要送他一程呢,让他到日本人面前好有个交代。”便让言富用弹弓,远远地对他小腿肚子处射去一石弹。
言中被送回上河桥桃花湾。果香与椒红看到他回来,简直是喜从天降。果香让椒红写信感谢二姑。椒红在信里再一次一口一句甜甜蜜蜜地叫二姑,并夸二姑本领高强,亲情大义、感激涕零的好话说一堆。韦青凤心里更加受用,她发下誓言:下一步,将不惜一切代价,设法救出他大伯!
韦青凤在大厅里与众人商议大事。她说:“再深入老城救人,将是一场硬仗,因为鬼子已被惊扰两次,他们会加强防备的,怎么能确保完胜呢?”言富说:“我们直接进城,把鬼子窝端走,不就确保完胜了吗?”言荣也如此附和。韦青凤说:“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不可太轻敌!”石牙子说:“只凭咱一边人马,确实不行。”文涛说:“是呀,黑梅队人人都是神枪手,再与相山游击队来个珠联璧合,确保能打赢一场硬仗!”韦青凤说:“嗯,我这里有两个计策,一个是强攻计,一个是里应外合计。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必须有人配合才可完成。”
文涛自动请缨,说:“要怎么做,我来配合!我去到相山游击队走一遭,去商讨作战对策!”韦青凤断然拒绝道:“你不可离开山寨!”文涛久在匪窝,这些天他发现韦青凤每次和他说话,话语里更是充满了温柔,笑靥里更添几分蜜意,令人心跳耳热。她总是问文涛晚上睡觉还需要什么,他总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答道:“不不不,不缺什么,多谢二姑关照。”夜晚,他又一次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一步步挨近他的房门,有个声音柔声问道:“涛儿,涛儿,睡了吗?”他又一次吓得要命,那时他故意发出似乎从梦中刚醒的腔调说:“言荣哥,你压着我
的腿啦,往一边挪一挪嘛。”尔后,他就听到那脚步声沙、沙、沙地远去了。打那晚开始,文涛总缠着言荣到他的房间里睡。此次提议要去相山游击队,就是想趁机离开此地。韦青凤怒问:“小子,你要违反约定吗?”文涛忙辩:“二姑,哪里话,我是去商讨大事,攻克强敌的,怎么会违反约定呢?一旦解决了大事,我会带人从那边攻进口子街,与你们汇合,再随你们上山,此计有何不妥吗?”石牙子与言富言荣都赞成,韦青凤不再言语,虽然默许了,但眼神闪烁,流露出的情愫令人难以捉摸,文涛也顾不得琢磨这些,就赶紧抽身下山。
文涛进了显通寺。显通寺在相山深处,掩映在一片翠绿的古木丛林之间。进入寺内,但见庙宇回廊,飞阁流丹,佛像,碑石,“惠我南黎”的匾额,都彰显出庙的历史悠久;绿苔斑驳的渗水崖透着神秘莫测;合抱粗的菩提与银杏,诉说着千年的佛缘;袅袅的香烟与悠远的暮鼓晨钟,延续着源源不断的崇佛精神……
文涛看着眼前的光景忆起往事:那个美好的童年时代,相山逢会,盛况空前,明曜赶一辆大车,车上坐满了孩子们,他夹在其中。在庙里、他姑父对菩萨磕头许愿,他和椒红也半懂不懂地跪在菩萨面前磕头许愿。就在那时,椒红买下一对绿色的玉蝴蝶,特意送给他一个。无声的誓言,宣誓着少年懵懂的初愿。想到此,文涛抚摸着他怀里的玉蝴蝶微笑起来。
突然,有一个小沙弥跳到他面前,一棍打来,喝道:“大胆狂徒,胆敢擅自闯进佛门净地,吃我一棍!”文涛闪身抓住棍子,那人呵呵大笑,原来是祁镜。
文涛也笑了,惊叹道:“啊,怎么这身装扮?”
“怎么,奇怪吗?看,方丈来了!”顺着祁镜的手指,文涛看见一位披红的方丈走来,文涛定睛看去又惊又喜,喊道:“爹——”文涛鼻子有些发酸。阵雷出来见到了儿子,就急忙迎了过来。后面又走来好多人,都是僧人装扮,仔细一辨认,原来有关潼大队长,有二伯阵雨等,都是游击大队的人。关潼大队长把大家引进一间密室里商讨事情。根据文涛带来的情报:黑梅队想急于救出陶明昭。关潼大队长分析说:“黑梅队急于救人,我们游击队不仅要救人,更重要的是要歼灭鬼子。趁鬼子人数不多,尽快消灭这帮鬼子。合适的策略是,游击队从北,黑梅队从东,形成犄角之势,进行攻打。同时,若取得陶明耿的配合帮助更好,救出陶明昭,歼灭鬼子都能进展顺利。”阵雨说:“近日陶明耿被鬼子坑惨了,他的小妾惨死在鬼子枪下,他心里不会不恨鬼子,一旦有机会,他定会助我们铲除鬼子的。故要用好陶明耿这颗棋子。”关潼点头,作了作战部署,他要文涛快回龙脊山向韦、石二头领说个明白。文涛说:“我不回去了,我想留在游击队里打鬼子。”阵雨说:“咱们与韦青凤有言在先,你若不回去,怕她生疑,影响双方合作;为了大局,涛儿还须返回龙脊山。”文涛依恋地看着父亲,阵雷温和地说:“涛儿,听话,去吧!”
文涛回到了龙脊山,传达关潼大队长的意思。韦青凤说:“好,我们依计而行。这个计谋要想落实,需要得到陶明耿的紧密配合。怎么传信给陶明耿呢?城内关隘层层,危险重重。”石牙子示意让言朗去。韦青凤说:“言朗刚发誓过:父子永不相见!”石牙子说:“他发誓与他爹不相见,又没说不见他那个死去的娘啊。给他说,母亲的三七纸要烧的,让他去拜祭母亲,不就随便捎信了吗?”“哈哈,你他娘的脑子还挺灵光的嘛!”韦青凤难得的赞美了石牙子一句。“那是当然,要不然,会有人在咱背后夸我是赛诸葛吗?”“哈哈,瞧瞧,说你胖,你马上就喘上了,哈哈……”
果不其然,叫来言朗没费多少口舌,他就答应了去城里拜祭母亲,让石仲辉陪他走一趟。言朗与仲辉换上夜行衣,鼠奔蛇行,一会摸进警务所,并不费劲。他们爬上屋顶,揭开一块瓦,丢进一封信。陶明耿一看,知道儿子来了,激动得双手都抖了,正要拆开信,就飞进了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瘦长者对着摆有尤西月头像的桌案,倒身跪地,连连三拜,然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起来飞身而去。陶明耿双手抚头,也跪在了尤西月的面前,仰天长叹:“苍天在上啊,人不负我,天却负我啊!”
子夜时分,枪声划破了深沉的夜幕。密集的枪声,弥漫的硝烟,让城内外的人们心惊胆战。但训练有素的日本人,像狡猾的猎手,一旦遇到猝然攻击,他们会临时想出最佳保护自己的办法。井一得知老城北面与东面同时受到相山游击队与龙脊山土匪的夹击,他想出一个狠毒的计策:在北门城门上吊起陶明耿,在东门城楼上吊起了陶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