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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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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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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二十三章 还君明珠

绣楼里,红烛高照,椒红又着红妆。她揽镜自照,镜子里又现出玉面观音般的脸:面若白雪,目若星辰,眉若青山,明媚鲜艳,如若一颗明珠,熠熠生辉。但是,她看到眼角下那颗清晰的黑痣,她抚摸着,寻思道:老爷子曾说我这是一颗滴泪痣,难道说我这一生有滴不尽的相思泪吗?我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几只飞蛾绕灯而飞,突然有一只飞蛾突兀地从旁边撞来,直扑烛焰,霎时烛焰上毕波炸响,油花四溅,烛焰更加绚丽地闪烁一下,又恢复了平静,而那只飞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椒红亲眼目睹了飞蛾扑火的勇敢与壮烈,唏嘘感慨:飞蛾扑火是何其勇敢,生命何其短暂,然而生命又是何其的壮丽!既然爱了,就爱他个轰轰烈烈吧。她心中的那盏灯又明亮起来。

椒红从脖颈下拽出那只碧绿色的玉蝴蝶,端详着,抚摸着,泪不由得滑落下来。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校园里荷塘月色下的那次敞开心扉、互吐衷肠的情境。涛哥,我思念着你呀,你可思念着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涛哥你是否也在对月怀人?椒红正在思念着文涛,突然,楼下传来了说话声,她一听声音,是言来与三哥在说话。椒红忙推开窗口,喊:“三哥,来,快来我房间里!”言久直接上楼,来到小妹的房间里。

言久第一句话就问:“你真让人放心不下,听说你竟然闹绝食自杀?你呀你,怎么那么傻啊?真让我放心不下啊!!”椒红捂脸道:“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言久呵呵笑道:“看到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以后遇事还会寻死觅活的吧?”椒红不好意思地说:“不会了,坚决不会了。”言久喜出望外地说:“咦,你被谁洗脑了,是灵心吧?灵心现在可不简单了呢!”

“灵心不简单,什么意思?”椒红奇怪地问。言久笑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保密。”

言久突然神色凝重地说:“小妹,有一件事,我,我……我不得不跟你讲。”椒红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地问:“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吞吞吐吐的?”

言久说:“有样东西,有人托我转给你。”“是什么?”椒红心里怦怦直跳,她想到的是文涛的信来了。言久迟疑地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包递给她。椒红一阵惊喜,迫不及待地去打开,见里面是一只晶莹碧绿的玉蝴蝶!椒红愕然,心骤然颤抖起来。有一张纸条飘然落下,她慌忙捡起来看,只见一行熟悉的字迹跃然呈现在眼前:“还君明月珠,欲语泪先流!唯祝君好去,翩飞花丛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这分明是一封诀别信。椒红如遭雷击,跄跄踉踉,言久担心地说:“小妹,一定要挺住!”椒红扑倒床上,放声大哭。言久很是担心,但他又急着有事,把妹妹交给母亲,又急匆匆离开家。

果香进来了,劝道:“红儿,事情我都知道了,既到了这个地步,哭也无益。女孩子嫁人,自古及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安身立命,得到祝福。女儿家挑选意中人,自古不是没有先例,如那戏文里的卓文君,《西厢记》里的崔莺莺,结局其实大都是比较悲惨。终是一场悲剧。现今时代,提倡自主恋爱,我和你爹不是不知道,文涛虽好,但门不当户不对,他一个尚未扎根的学生,能给你带来什么呢?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等到你没吃没穿的时候,就知道所谓的爱情,竟一文不值了。门当户对的婚姻,虽是包办的,但能保你衣食无忧,安身立命,那才真正是你的好归宿。爹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

椒红泪流满面道:“好,好,好得很!这下子你们该满意了吧?你们遂了愿了吧?”椒红欲站立起来,却踉跄一下,倒在床上,又放声大哭。她的心仿佛沉到了万丈深渊,弥漫着无尽的黑暗,此刻她惟愿天雷阵阵,天塌地陷,与这个沉闷的世界一同毁灭!

椒红又是多日水米难以下咽。一日,陶言朗敲开了她的门。他一进门就热情似火地说:“椒红妹妹,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一沓子烘干的野兔皮,没粘过水的野鸭子绒,还有两只美丽的孔雀翎!这些野兔皮,毛又软又厚,我积攒了多日才得这么多,冬季,足够你做一件皮毛坎肩了。这野鸭子绒呢,也是攒了多日,足够你缝一个鸭绒枕头了。这两只孔雀翎,是我让朋友从南方带回的,特意为你留着的。看——”言朗炫耀地把东西一一摆在椒红面前。

此次椒红虽是伤心欲绝,但仍记得许诺给灵心的那句誓言:不再去死!见言朗来,椒红的心里多少是高兴的,就好像沉入万丈深渊的人,在寂寞黑暗中,总算见到一丝光明,尽管言朗不是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椒红让巧儿给言朗看座,又让巧儿拿来些吃的,她和言朗一起吃着、聊着。椒红向言朗打听外面的世界。言朗说:“口子街上,还有小镇上的学生、工人与知识分子,都纷纷响应抗日。好多老师都投笔从戎,奔向战场,参加抗日呢。”

椒红激动地说:“太好了,言朗,你能帮我逃出去吗,我也想参加抗日!”言朗一愣说:“这——”椒红说:“怎么,你怕了?”言朗一挺身子说:“谁怕了?没有我不敢的事。不过,言来那小子看得太紧,不好办啊。”正说着有人敲门,言朗吓得躲到窗帘后面去了,“坏了,言来要是知道我来了,我就惨啦!”外面来人却是石仲辉,椒红奇怪道:“咦,你也能进来,外面的言来哥没拦住你?”石仲辉侥幸地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趁言来没在大门口,我便溜进来啦,哈哈哈。”

石仲辉的第一句也是说:“看,椒红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椒红以为无非也是野兔皮等之类的东西呢,没什么好奇的,便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石仲辉急啦,问道:“不稀罕,是吗?看,都是最新的杂志与报纸哦——《大众生活》一本,《中学生》一本,《解放》报一沓,怎么样?”椒红的眼睛一下子放出异彩,忙扑过去,“太好了,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些都是我最想要的!”

石仲辉卖弄地说:“你看,上至达官贵人、商会巨贾,下至学校的学生老师、厂矿工人,还有商贩都有行动,纷纷都愿为抗日出一份力量。你想啊,这是一场关系到我们中华生死存亡的战争啊!”

椒红问:“你怎么不去参军打仗?”

石仲辉说:“怎么不想去?只是暂时还没去而已。不过,保家卫国不限地界,保卫家乡也是抗日啊。你不知道,我们在龙脊山山上训练可紧了,我爹说,练好看家的本事,一样能打鬼子。”

椒红着急道:“所有的人都积极行动起来,只有我像鸟儿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做个落后分子,如何是好?”

石仲辉悄声说:“你要想逃出去,我有办法——”

“谁这么大胆,不想活啦?”帘子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石仲辉吓一大跳。言朗跳了出来,说:“好你个小子,胆敢拐骗无知少女!”

石仲辉脸儿一红,上去捣言朗一拳,说:“你怎么藏人家帘子底下偷听,不怀好意,你干什么来了?”

言朗反唇相讥:“咳,我还没问你呢,你干什么来了?”

“这——我专程来给椒红妹妹送报纸的,她前日向我要的,是吧?”他向椒红一挤吧眼,想要椒红为他打圆场。

言朗不屑地一笑,说:“我看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仲辉问道:“你呢,你的醉翁之意在什么?”

言朗说:“我当然有要事了——椒红妹妹一个人关在家里多沉闷啊,我给她带来两只美丽的孔雀翎,给她解闷儿……”

仲辉哈哈大笑,嘲讽他说:“不知道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你们俩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言来突然从外面走来,双手齐出,一手抓一个,说:“我能把你俩小子的胳膊拧下来,你们信不信?”言朗、仲辉一起大叫:“饶命,轻点儿!哎呦,哎呦!椒红妹妹,救命啊!”言来力大无穷,抓得仲辉、言朗一齐嗷嗷直叫。椒红心想,若是言朗与仲辉不敢来了,我岂不是没有希望出去了?她突然心生一计,开口求言来说:“不错,言来哥,快松手,是我要他们来的。我不能出去,还不能让人来陪我说说话吗?想闷死我呀!”言来立即松了手。

椒红说:“言来哥,我想学练武,你们三个各有所长,把你们最擅长,最拿手的绝活教我几招,怎样?”

言朗说:“我最擅长射箭,打弹弓。”

仲辉说:“我最擅长轻功,适合女孩子练。”

言来说:“胡闹什么,小妹,你是马上要嫁人的人了!练武绝非一日之功,你的婚期将至,能练什么呀?”

椒红耍赖又撒娇,说:“我不管,我就要练武。言来哥,你不想让我闷死,就让我跟仲辉练轻功吧。”

言朗说:“那我呢?”

椒红说:“你教我打弹弓呀!”

言来说:“大爷说了,不让你离家半步,上次带你出去到李子园,我挨大爷一顿皮鞭呢!”

椒红说:“你让他俩来咱家,在后院里教我练功不就行了吗?”

言来仍犹豫道:“这——”

椒红说:“别这、那的,就这么定了。”

至此,言朗与仲辉每天来凤仪楼,争着向椒红献殷勤,轮番向椒红献技,教她练武功。果香与陶明昭看到女儿不再寻死觅活地闹了,至于做什么,都由着她了。

椒红练武还真的进步神速,打弹弓能百发百中,还能在墙头上健步如飞,还会空中翻。如花笑靥又在她十六岁的脸庞上绽放。

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言来在大门口遇到形色匆匆的言朗,言来说:“下雨了,天色已晚,小妹不练功了,你还来干啥?”言朗趴在言来耳朵上嘀咕几句,言来跳了起来,问道:“此话当真?”言朗说:“大熊包,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不信拉倒!”

言来噌的一下飞身上楼,问巧儿:“小姐呢?”巧儿头也不回地说:“小姐不在里间看书吗?”言来推开门,一看,人去楼空,却发现西窗下面有个梯子。他大叫一声“不好!”他飞身下楼,叫来言富,两人飞身跨马,急加一鞭,疾驰向西南追去。追到隋堤处,果然见一匹马在前面疾驰奔跑。说是迟那是快,言来摸出弹弓连发两颗子弹,一颗打中马腿,一颗打中人腿,只听前面一片人叫马嘶。言来赶上前去,一脚把石仲辉踹下马来,椒红也一同滚落下来。言来箭一般夹马过来,一哈腰,一伸手提起椒红,放在马背上;一支胳膊揽住椒红细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带马,来个乌龙摆尾,旋风一般拨回马头,风驰电掣一般地打马疾驰而回。留下言富在后面收拾石仲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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