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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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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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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六十章 血雨腥风

打人者已经扬长而去,得胜回朝。

原来,在文江与父亲阵风去口子街为抗胜看病之际,李阵辰搬来了援军,李阵平父子、吕胜利兄弟等众乡邻与之搏斗,在厮杀中,大鹏山上的猎户在众人之中,单单打死了吕胜利与李阵平父子。

文江与父亲阵风协同立冬等人把浸在血泊中的吕胜利、李阵平父子抬进各自家的院子里。

红梅仍在嘶声号哭,披头散发,呼天抢地,凄凉哀绝。文江看了心里戚然不已。西天的残阳带着最后一抹血色,沉沦下去,沉沦下去,明天还会再升起吗?文江在心里问道。文江想到,看来李阵辰早有预谋,不然,为什么在众人中单单打死他们仨?去掉他们仨,就等于剪掉我的左膀右臂。下一步,李阵星兄弟还会做出什么?

文江回到家时,天已傍黑。天上乌云压城,狂风大作,火红的闪电一闪一闪,仿佛要一把一把地撕开天空的胸膛。稍停,就在空中炸开一个惊天霹雳来,紧跟着这霹雳,瓢泼大雨就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风一阵比一阵猛烈,雨一阵比一阵狂烈,那阵势马上要天塌地陷,山崩海倾似的。树梢在狂风暴雨中像着了魔似的摇晃,有的树头咔嚓咔嚓地被折断,大小的树枝断落一地。突然,轰隆一声,阵风大院外边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杨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这么酷烈的天气,即使躲在屋里的人们也个个心惊胆战,浑身战栗起来。在狂怒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多么渺小柔弱无力,灾难随时会从天而降。

风雨夜归人,文涛突然冒着暴风雨回来了。文江大惊:“三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文涛急慌地问:“我娘呢?你不是告诉我,我娘得了急病了吗?”王氏听见儿子的声音惊喜地走了过来,喊道:“文涛!”文涛大惊问:“娘,原来您没有病啊?”王氏愕然道:“谁说我有病来着?”“咦,奇怪了!”文涛拿出信件在灯下看,问:“这信是谁写的?明明是大哥的字迹,也是大哥的口吻啊。”文江大吃一惊,说:“奇了怪啦,我绝对没写此信,三婶也没生病啊!”

“啊,怎么回事啊?”文涛问。文江惊讶道:“这里肯定有阴谋!三弟,你知道吗?村里出大事了,打死人了!胜利叔阵平叔与三黑都被打死啦!”

文涛急问:“啊,怎么回事?快说说!”文江说:“李阵辰带人二次征粮,穷人据理力争,大家就和李阵辰打起来了,可抗胜摔伤了,我和爹去口子街给孩子看病,回来后,胜利叔阵平叔与三黑已经都被打死。李阵辰把联保队和大鹏山上的猎户都搬来了。”

文涛问:“怎么会这样?!那把老猎枪呢?你们的民兵连对付不了他们?怎么不去黑梅队求援?”文江顿足说:“唉,猎枪,为了给抗胜看病,让爹给卖了!求援,没来得及哇!”

“唉,好糊涂啊!”

文涛与文江走进阵风的卧室。阵风看着挂老猎枪的木桩,背后一阵阵透凉气。文涛问:“猎枪什么时候卖的?”阵风不语,只低头吸烟,文江说:“就,就是在三天前。自收麦后,黄河又发水,麦子欠收,抗胜缺乏营养,三天两头生病,我爹就……唉——”文涛急了,说:“卖什么也不能卖枪啊,那是咱家的镇家之宝,咱村民的保命之塔啊!”文江说:“爹受了李阵星的哄骗。之前,他态度和蔼,与咱家好得不得了,主动要减租减息,好话说尽,无可无不可;可如今,那态度转了一百八十个大转弯,蛮横之极!”阵风只唉声叹气,低头不语,后悔万分,羞愧难当,只有吸烟,吸烟,吸烟……文涛看了无奈,不好再责备大伯。

文涛说:“我早就感觉到财主主动献殷勤,不怀好意,原来他包藏的祸心在这里啊。为了钓出这把老猎枪,他们是煞费心机,设了一个大局,他预谋已久啊!现在终于凶相毕露。他们先前的好,就是精心设计的麻痹我们之计谋。以后,我们的斗争就越发艰难了,危险重重。”阵风攥住老烟袋,手颤抖不已。文江问:“我们以后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有点颤。文涛说:“隐忍,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明天给胜利叔阵平叔与三黑办丧事时,告诉大家不要动声色,不吵不闹,先忍得一时风平浪静,以退为进,保存实力。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与财主抗衡。他们再来侵犯,即可去向黑梅队求援。原来我把丰收长青与文良安排在黑梅队里,该派上用场了。另外,今晚睡觉时也要提高警惕!”

文江说:“若不是急救抗胜,也该去求援了,谁料到,这次李阵辰下手那么狠毒,竟然又搬大鹏山猎户来行凶杀人!”

电闪雷鸣的大雨过后,树梢依然在风中摇晃不止,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下一步会有什么命运。连树上的鸟儿,地下的虫子等也噤了声,胆怯地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赵家湾来人说,文秀即将临产。杨氏匆匆去了赵家湾。

王氏想给儿子做点好吃的。做什么好吃的呢?她转了一圈,确实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来。胡莲雪说:“我那里还存着一包干了的地角皮,咱就熬地角皮汤喝吧。今晚二婶不在家,文娟、文波也没地方吃饭,三家都在我们这里吃吧。”胡莲雪把抗胜交到婆婆汪氏怀里,就去泡地角皮。王氏烧锅,巧手的胡莲雪和面,打一锅面筋,又贴一锅圈野菜薄饼,往汤里还甩一个鸡蛋(这是抗胜的营养品,平日谁也不舍得吃一个)。今天文涛回来了,一家人像过年一样,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连小抗胜肿着小嘴,都喝了一碗汤,肚子喝得像个小西瓜。乌亮的大眼睛又恢复了熠熠之辉。

大家正吃饭,文凯溜达过来了,他还和往常一样,见了文涛亲热无比,他还没心没肺地和胡莲雪调侃,“哦哦,你们熬的什么汤?那么香啊!我也要喝!”文凯确实是一个人人皆友的人儿,今天,尽管大家恨李阵辰恨得咬牙切齿,但见了李文凯却恨不起来。胡莲雪盛了一碗汤给他,他美美地喝着,还不住地赞美:“想不到嫂子还心灵手巧,熬的好汤啊,真香啊!”大家都心情沉重,没人接他的话茬儿。文涛想了想,说:“文凯,今晚陪我下几盘棋怎样?”文凯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文凯一蹦三跳地回家拿象棋去了。

文江问:“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留他陪你下棋?”文涛望着大门外雀跃的文凯,说:“会是谁冒充你写的信呢?文凯是不是李阵辰故意放来探底的呢?虽然他看似纯真烂漫,但也不能排除可疑之处。”文江说:“是呀,那你打算怎么办?”文涛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我要下一盘……棋!”

雨后的夜黑得像涂了黑漆的墙壁,村里人称之为“鬼打墙”,那是连灯光也穿不透的夜色,有几只狗在夜里叫,几辆黄包车穿巷而来,停在梧桐苑,大门开了一下,立即又关上了。

夜晚了,文娟、文波走到胡莲雪跟前,文娟说:“大嫂,我娘还没回来,俺害怕,俺要在你家里睡。”文丽走过来说:“大嫂,我要和文娟姐在一起。”胡莲雪说:“好吧,都在这里睡吧。”她安排小姐弟仨先睡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抗胜已经睡着了,她端来洗脚水,伺候文江洗脚。然后洗抗胜的那件带血的小上衣。

一灯如豆,房间晕染着潮气。胡莲雪移过棉油灯,从针线框里拿出抗胜的小衣裳,飞针走线做针线活,还时不时地给抗胜盖一下他蹬掉的薄被。柔和的灯光,简陋而温馨的房间,温柔体贴的美人,文江撩开蚊帐,关切地说:“你也睡吧,已经累了一天啦!”

胡莲雪嫣然一笑,说:“我不累,你先睡吧。抗胜的小衬衫还有几针,我缝缝,明天他就能穿上身啦。”灯光下,她更加妩媚动人,几缕青丝从鬓角一直垂到嘴边,使得她的唇线更加柔和而优美,文江看得心里痒痒,便伸手过来,用指头触摸她柔柔的唇。她衣领低开,酥胸半露,馨香四溢,文江不由得拉过她到身边,来一场鸾凤交和。文江翻身,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把满心的恐惧、焦虑、压抑都吐了出去。文江摩挲着莲雪光滑的肩膀,抚弄她柔顺的秀发,幽幽地说:“你一个城里姑娘,嫁给我这么个乡下穷汉子,让你受苦了,我内心时常感到亏欠了你。”莲雪莞尔一笑说:“哪里话啊,女人啊只要跟着她心甜的男人,就是手里拉着要饭棍也心甘情愿啊。你也辛苦了,二叔三叔不在了,你和爹要为咱一大家子操劳,还要为一村的穷人操心。唉,胜利叔阵平叔与三黑死了,危机四伏,你还要坚持斗下去不?”文江悠悠地说:“斗,就是死,也要坚持斗下去!无路可退嘛。唉,让你也操心啦。也辛苦你了,一大家子你都顾着,吃呀,穿呀的,不容易。”胡莲雪说:“我不觉得苦,跟秀英姐比,我还差远呢!”文江幽深地念叨:“秀英,唉,秀英她人虽没有你长得齐整,但她勤快能干,眼里处处都是活。可惜,她命短,可坑坏了我那几个苦根苦藤结出来的苦菜花般的孩子了,一想到她们被纷纷送人,常常痛得我心滴血!”莲雪说:“别说了,我不该提她的……唉,养儿才知为母难,养活一个孩子真不易,时常头疼脑热的,在这多灾多难的年月里,咱的抗胜能顺利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夫妻俩闲谈着进入了梦乡。

暗夜如漆,酣睡中的文江惊厥而醒,他又做恶梦了!他转身看见莲雪与孩子酣然在身边,他心稍安。他一时睡不着,聆听窗外,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文涛的叮嘱,夜里睡觉警醒些,他惊怵忐忑,久久睡不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还有喊叫声:“阵风大爷,文江哥,杨二婶在赵家湾那边出事了,有人捎话来,让你们去人看看呢!”一连喊几遍,文江静听,是文凯的声音!文江激灵一下,一跃而起,把胡莲雪也惊醒了,莲雪惊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文江安慰道:“没事,你安心带孩子睡觉,我出去看看。”

文江披衣下床,拽开门,外面黑夜如磐,雨已停了。他听到文凯还在门外叫:“文江哥——”文江答应着:“听见了,是谁捎话来的?我二婶能出什么事?”文江说着,人已站在了院子里,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文江似被一物剧烈撞击一下,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欲转身去看,但瞬间轰然倒地。于此同时,阵风房间里的灯倏地亮了,阵风听到院子里突然炸起一声霹雳般的雷声,他手端一盏油灯,抖得几乎站不住,他听那响声是那么熟悉。当他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端着灯照着,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又是一声巨响,院子里又炸开一声霹雳,阵风亦轰然倒地,油灯从门外滚落进室内,被扑灭了!

听到一声巨响的时候,胡莲雪一袭白衣飘出室外,来到院子里,她被绊倒一跤,正好倒在文江身上,她的手触到了文江,感觉一手粘糊糊,湿漉漉的,还带着温热,一股血腥扑来,啊,血!血!血!文江的血像喷泉一般汩汩地流淌,流淌……胡莲雪一声凄厉地惨叫,昏然倒地。室内的汪氏,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霹雳声,一个跟头滚落床下,颤抖地站立不起来,她爬着来到了门口,摸到阵风身上流出来的热血,她一连串地叫爹喊娘,瘫软在地。文娟等仨姐弟爬起来,跑到门外,跨过大伯阵风的尸体,踏着血泊跑出来;来到院子里见地上躺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突然,那道白的身影像升天一般飘起来了,一直飘到墙头外面去了。文娟姐弟仨不顾多想,疾涌而出,拔腿就跑,一直跑进三院。王氏哆哆嗦嗦打开房门,问:“外面是咋回事?”此时,她就着门旁近处的光,看见文涛和文凯似乎在打架,两个抱在一起挣扎着,眨眼间都奔跑出去了。回首时,只见有几个黑影,从大院的墙头上跳下,穿梭而去,瞬间一切都消逝在黑夜的大幕里,只留下大嫂汪氏那悲凉的撕心裂肺的长号声,飘荡在漆黑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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