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傍晚,龙脊山上树林阴翳,清凉宜人。文涛在看言富言荣操练喽啰兵。周坤忽然进山来,通知道,关潼大队长要文涛前去开会,有要事相商。
文涛带着言富言荣立即进入显通寺。故地重游,睹物思人,想起了当年父亲与大伯迎接他的情景,他心如刀割,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专注地听关潼大队长讲话。
关潼大队长谨慎地说:“这是个机密会议,据可靠消息,我新四军一位高级将领,将奉命率领一支铁骑向津浦路西征抗日,西进路线将经过豫皖苏边区,正好路过我们这里,恐怕路上受到国民党顽固派的阻挠,若有战事,我们地方游击队务必要全力以赴,为正规部队西进抗日保驾护航!”下面游击队将领议论纷纷,文涛则严肃而响亮地回答:“是!”
文涛回到龙脊山让言富言荣加紧练兵。不几天,周坤气喘吁吁跑进龙脊山里来告诉文涛:“战斗在小朱庄打响了!”文涛惊讶道:“啊,那么快!战斗怎么会在小朱庄打响的?”周坤说:“新四军的彭师长率领新四军西进抗日,越过津浦路时,在白顶山竟遭到国民党苏北挺进军第40纵队的狙击,这个纵队不打日本,不打伪军,专门反共欺负百姓。这纵队的司令叫王传绶,盘踞在咱相山之东北的小朱庄,而小朱庄正好横在我新四军西进的路上,所以战斗在那里打响了。”言富长眼一凛,睥睨天下,哼了一下,问:“王传绶,何等人也?我去把他人头提来,不就得了吗?”周坤哂道:“你以为他就那么好对付的?据说,他个高肥壮,武艺高强,凶恶无比,犹如一头猛兽。他盘踞在小朱庄已久,防御工事坚固,有几米高的土墙,墙外有外壕,外壕外还有鹿寨,层层防护,易守难攻;他拥有武器精良,有迫击炮、轻重机枪多挺,两千精兵,外加一干亡命土匪,号称铁军呢!”文涛听了大惊道:“啊,这可是个劲敌,不可小觑!”
文涛跟随关潼走进指挥部,那里有几位团旅级别的新四军领导在研究作战方案。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彭雪枫师长莅临指挥部,文涛用崇敬的目光去打量这位彭师长的风采:只见他恰至中年,精力充沛,干练精明,目光炯炯,镇定自若。他进来后,用目光扫视一周后,便含笑和官兵一同研究作战方案,之后他拿起望远镜向小朱庄观察地形与防御工事。他下达命令:“北面地势平坦,须马上做工事!”关潼大队长立即带领游击队员协助新四军31团挖壕沟,做工事,文涛与言富言荣也踊跃参与做工事,他看到新四军纪律严明,做事效果奇快,从心里钦佩他们。
下午,彭将军下达总攻命令。关潼大队长和苗宏仁各带领一支游击队员被分配在北面、西面协助新四军官兵作战;而文涛率黑梅队骑兵队与新四军的骑兵队埋伏在敌顽的东南,欲伏击逃窜之敌。
文涛等埋伏在一片树林里,就听外面炮声隆隆,枪声哒哒,喊杀声一片,南、西、北三个方向在激烈战斗,惊心动魄。约两个多小时,敌人余部向东南方逃窜而来,文涛忽然望见一个光着脊梁赤着脚只穿一个裤衩的大汉被众多人簇拥着狼狈奔逃,文涛忍俊不禁想:这司令,竟这德性?一声令下,骑兵团出动了,顿时喊杀声骤起,枪声大作,钢刀挥舞。文涛热血沸腾,与言富言荣纵马杀入阵营,与新四军官兵并肩作战。言富、言荣驱马纵横,挥舞钢刀,大开杀戒,如腾蛟舞龙般,势如破竹,杀出一条血路,向那光身大汉杀去。突地从斜坡处闯入一骑马大汉,挥刀砍死那光身司令,这司令就是王传绶。骑兵团仅激战半个多小时,就全歼敌人余部。言富言荣骑马回头去找文涛,却找不到了他的踪影。
言富兄弟骑马四下寻找文涛,遇见周坤说文涛丢了。周坤忙带他们去报告给关潼大队长。关潼一听,忙去新四军指挥部查询伤亡情况,据悉,敌顽官兵伤亡达五百多人,新四军这边伤亡人数达三百多。彭师长率领新四军继续踏上了西征的路,关潼率队打扫战场,处理掩埋阵亡人员,照顾伤员,并留心寻找文涛。最终文涛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言富兄弟带人与游击队员围绕小朱庄四周找个遍,仍不见文涛的踪影,只好回桃花湾告诉椒红。椒红一听,急得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椒红与言富兄弟立即骑马到李子园去见阵风与文江,听说文涛丢了,阵风一听,泪落如雨。文江大惊道:“啊,三弟出事了?若三婶回家知道了,不是要她的命吗?我要去找三弟!”他随着言富兄弟和椒红一道去寻找文涛。
他们一行到相山见关潼大队长,一起分析,文涛会发生什么事。据言富回忆说:“我们一开始在并肩作战,后来战斗激烈,就分散了,战斗结束,才发现文涛不见了。”大家分析多种情况,祁镜突然说:“会不会文涛人、马都受伤了,马受惊而逃,把他驮到别处村庄,说不定在那儿养伤呢!”椒红一听,绝望灰暗的眼睛里顿时闪出希望之光,大家都肯定祁镜的说法有可能,关潼派人分头到四周村里去找人。
言富兄弟骑马载着文江与椒红沿周边村庄里打听,一户户里去找。听说,北面的坡里有一户农家救得一名伤员。言富兄弟骑马火速奔到这户农家。一位老大娘说:“那是一位女伤员,伤好后,已经走了!”希望变成失望,椒红痛哭流涕。文江拍拍表妹的肩说:“咱继续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文涛!”
他们找到更远的地方,这天下午,他们走进大五柳的山里,在路边一个茶棚里喝茶休息。文江打听有无伤员流落到此,茶棚主人说:“村里还真来了一位伤员!”文江兴奋地问:“在哪里?”茶主人用手一指,说:“前面稻田尽头那个村庄,进村一问便知。”他们立即骑马奔去。到了村子里,问到那家农户,走来一位跛腿大爷,说:“是来了一位伤员,昨天夜里,突然有一匹白马闯进我家院子里……”不等老人说完,言富急问:“那马呢?”老人说:“拴在后屋呢。”言富奔过去看马,大叫:“这正是文涛骑的马!那人呢?”老人吞吞吐吐地说:“那后生从马上掉下来,一身都是血,我扶他躺在床上,他一天一夜未醒,身上都发臭了,我……我把他抬出去扔了!”“啊,扔了!”椒红一听就栽倒晕过去了。言荣揪住老人要打,文江大喝:“还不带我们去找他!”老人忙带他们走进一片乱坟冈子里。荒草丛生处,坟头密集,白骨散落,尚有未掩埋的尸体,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在乱草堆里,老人停住,用手一指,说:“人还在,幸好未被野狗拉去吃了。”文江扑过去,把那脸朝下匍匐着的人翻个过看去,那人脸发紫,肿胀得面目全非,他看了摇头说:“这——是文涛吗?”椒红扑来,一把撕开那人的领口,往里翻找,竟然看到那只晶莹碧绿的玉蝴蝶,她嘶吼道:“是文涛!”
几人不管文涛是死是活,把他带回口子老城石板街,陶明昭马上请来最好的郎中。老郎中探手一摸脉,惊道:“气息尚存,游若如丝,希望渺茫。”椒红扑地给老郎中跪下,说:“请老人家一定救活他,他要不能活,我也不活了!”说完嚎啕大哭。文江也跪倒祈求道:“请一定救活我三弟!”老郎中感动地说:“医者仁心,某尽力而为便是。”老郎中看文涛伤势,他身中数弹,前胸中一颗,后颈中了三颗,背上多处受刀伤。老郎中动手给他取弹。老郎中咕哝道:“奇迹也,前胸中的子弹似被什么挡住,未深及心脏!”椒红拿出那只玉蝴蝶,发现翅膀处残缺一个小口。老郎中没费劲就取出前胸子弹,但取后颈子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出两颗。他说:“还有一颗子弹太深,取不出来。”郎中清理伤口,用药消毒,撬开文涛的牙齿,灌进一碗中药下去,然后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说:“某尽力了,余下就看他的造化了。”椒红看着文涛,眼睛已哭得红肿如桃,文江劝她休息一会,但她通宵达旦不合眼地看着文涛,寸步不离。次日一早,老郎中复来给文涛用药,诊脉,摇摇头。文涛仍然气息奄奄,椒红再求老郎中救文涛。老郎中查看文涛后颈,伤口溃脓紫里透黑,发愁道:“这溃脓难除哇!”椒红哭着问:“难道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老郎中说:“办法是有,除非用口吸脓。”一语未了,椒红趴到文涛后颈上就用口猛吸,一口一口紫黑的溃脓被吸出,腥臭无比,令人作呕,可是椒红一口一口地吸,直到把那紫黑的溃脓吸得干干净净。老郎中目瞪口呆,大为感动地说:“小姐痴情,死神也会为之却步!”下午,老郎中又来诊脉,他“咦”了一声,说:“奇迹也,他脉搏清晰起来啦!”“啊,太好啦!”椒红惊喜交加,文江也转忧为喜。又是一个通宵,窗外,月光澄澈;室内,灯光柔和,文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椒红与文江一左一右趴在床边已沉沉睡去。
一年后,口子街上,到处爆发出朗朗的笑声,人们欢呼雀跃。
“噢——太好啦!”大小的孩子们雀跃着,欢呼着,拍着手唱道:“小日本坏坏坏,炸死他个王八蛋!”所有的人哈哈哈大笑,这笑声像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一直澎湃到全中国!澎湃到全世界!这是因为美国向日本投去两颗原子弹!气焰嚣张的日本人已成丧家之犬,过街老鼠,人人喊打。1945年8月15日,日本人终于被迫宣布向中国无条件投降!
“噢——中国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啦!”一声呼喊,就像黎明前的雄鸡一声啼唱,这一声,惊动了大江南北,大河上下!口子街上大人孩子涌向街头,欢呼雷动。人群里看到了椒红、灵心、朱茵的身影,她们被拥挤的人推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大街上到处锣鼓喧天,披红挂彩,兴奋的人们有演讲的,有唱大戏的,有唱快板的,还有耍狮子的等等,人们用五花八门的形式在庆祝抗日胜利。
椒红等人来到昔日母校前,看见一个高台上,文涛丰神俊逸,神采飞扬地站在那里在演讲:“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日本法西斯主义就是一只疯狂的九头虫,但是即使它再疯狂,终也被世界人民反法西斯主义的正义之剑,斩掉了爪牙,九头虫变成无头虫了!’哈哈——”
“哈哈——”
“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