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梅一舒的头像

梅一舒

网站用户

小说
202407/10
分享
《桃李原》连载

第六十四章 舞台魔影

雪倾人间。蓝媒婆两个女儿都莫名地不见了,她哭天喊地,不知如何是好,她走到惠风庐前,来找道宗老爷子给她算一卦。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唉,叶未朽而根先枯。”

老爷子说:“我只能帮你指一条路,你须找几个人陪着你,一直向北走十里地,就会另有其人给你指路。”

蓝媒婆果真央求几个婆子陪她向北走了十里地。她忽然看到了城南乡政府,恍然大悟,她便学着唱戏的那样,进乡政府里喊冤告状。她往乡政府里闯,门卫不让进,她就在门外喊冤。言华出来了,身后跟着黑脸的言富和秘书小曹,远处还站着陈子有。言华笑容可掬地问:“蓝婶子啊,所来何事?”蓝媒婆急切地说:“你,你,你们现在可是青天大老爷了啊,我两个闺女都不见了,请官府帮我找找哇!”言华故作惊讶道:“有这等怪事?”蓝媒婆说:“我要见乡长,以前的恩怨咱都不必提了啊,咱总算是一个村的吧?常言说,亲帮亲,邻向邻。你们当了官了,可要为咱乡亲办好事哇!”言华说:“乡长在忙公事,跟我说是一样的。蓝婶子,咱谁跟谁啊?什么当官不当官的,咱们还跟以前一样,照旧;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里敢不放在心上?”他拍拍胸脯,吩咐小曹道:“记下了吗?蓝婶子的事咱可要上心啊!”小曹毕恭毕敬地拿出记事本写着什么。言华态度和蔼地问:“蓝婶子,你放心了吧?这都帮你记上了,我一定把你的事当作头等大事去办。蓝婶子,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要侄儿办的吗?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肯定为您办好!”蓝媒婆感动得热泪盈眶,说:“言华侄儿,你可要帮婶办好这事儿,我都急死了!”蓝媒婆还想多磨一会,跟言华诉诉苦,表表心中的焦虑,但见言富眼中射过来的目光,正像一头在捕食时的狼一样,死死地盯着她,利剑一般,冷飕飕的,好像随时会一跃而起,急掠过来,撕碎她,令她感到不寒而栗,她便拉着几个婆子转身离去了。

陈子有问言华:“为何不做了那婆子?”言华说:“你没看见她身边还有几个婆子吗?做了她,没大意思。”

言中坐在乡长办公室老板椅上,左手夹雪茄,右手端紫砂壶。近来,他感觉人生犹如一个舞台,几番辗转,由一个整日拨拉算盘的小掌柜摇身一变成了一乡之长,成了某一舞台的主角,在觥筹交错,满座喧哗中,自己算是一个角色,受人瞩目,心里很是自足,默叹今生逢时,好不春风得意。然而繁华喧嚣过后,静谧的夜晚,又黯然神伤,那颗红尘未泯的凡心,又觉孤零零的,似乎没有了灵魂。试问,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激动的呢?他在寻找心中的那轮圆月——那曾经山盟海誓的爱情,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俏影,那花开般的温馨美好,还有失去时涩涩的痛,一起又泛上心头,随着他的呼吸在漂浮。这一切,好像一只纸船,本来已经逝远了,但在峰回路转处,划了一道优美而深邃的弧线,又转到他的面前。像微雨杏花,今夜雪花飘飘,他的心湿漉漉的,涌起伤感的诗意,他又找出那张他勾画一半的纸来,继续勾勾画画。

言华进来,他看到桌上一张纸上的画像:如烟的柳眉,扇形般的长睫毛,方额头,圆下巴。言中忙把纸推远些,挡住言华的视线,言华会意地一笑说:“大哥,咱现在是一乡之长,在这个地盘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月亮,我也能搬梯子给你摘下!”言中脸一红,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言华大笑道:“大哥,恭喜你了!”言中不解地问:“喜从何来?”言华神秘地一笑:“梦中人,马上就成眼中人也。与梦中人相见,岂不是人生最快意的喜事?”言中疑惑地问:“什么梦中人,眼中人,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

言华翻出那张纸,“这儿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哪,不是吗?如今巫山神女,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言中一惊:“她——怎么来了?”言华说:“你别问她怎么来的,反正她现在就在后花园的那间密室里,你会会旧情人去吧。”说后抽身跑去。

言中呆了一呆,默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日思夜想的人儿,近在咫尺?他来回转悠,在大穿衣镜前,审视自己,正正衣冠,对自己满意后,才去后花园。

他看见灵心了!只一眼就吓一跳——灵心那双在他印象中温柔得像月光下湖水般的眼睛,此刻瞪得又大又圆,仿佛能吞下整个城南乡大院,喷出的火焰似乎能熔化他。“出去,你想干什么?长本事了,当了乡长了,就可以抢男霸女啦?”灵心的当头炮轰,像倾盆大雨般浇醒他的梦。他红着脸辩白:“不,不,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没想强掳你来……”灵心杏眼圆睁,骂道:“哼,用麻袋把人装来,还不叫强掳?没想到,再次相见,你把我当犯人抓来。试问,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砍我的头了?”

言中痛苦地摇头。“其实,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年我被日本人幽禁在暗室里,命悬一线时,心里想着的、让我担心的还是你,我一直没有放下你……”

灵心鄙夷地说:“哼,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强掳我来,就是让我听这些的吗?”言中摇头说:“其实,心妹,请你别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请你到这里来,也许我可以保护你。目前,党国指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让一人漏网。你既来之则安之吧,你呆在这里,或许比呆在家里更安全!”灵心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在你们捕杀之列?那就杀呗,就用我的血来染红你的乌纱帽吧,我不需要什么保护!”

言中看着她美丽而冷漠的脸,乞求地说:“心妹,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嘛,我是真心的。自从我们被棒打鸳鸯散,我的心已死,就想在单调的算盘声里、一壶壶打酒声中,荒度余生。但你一直幽居在我的伤口上。思念,就像一片春草,越想压,越青青一片滋长,一直绿到无处不在,蔓至我的枕畔,塞满我的心房,塞满我的梦空……曾以为,今生再无交集,谁知,人生又给我一个舞台,让你我重聚,如果可能,我愿再回到从前。”

灵心温柔了些许,悠然地望向窗外,“人生最可悲的是,再也回不到从前。当初,你既然选择了放弃,今天就没必要再次提起。心口上的伤疤,没必要再次揭开!”言中动情地说:“心妹,你在哀怨?心里一直在怨恨我了?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再辜负你!”灵心别过脸去,打断他道:“够了,往事如烟,请你不要再提起,我不想听。”言中有点伤情地说:“心妹,多年不见,你就真的没有一句话要和我说吗?哪怕是一句怨言。”灵心摇头道:“再次相见,我成了你的阶下囚,还有什么可谈的?哦,我还真有一句话和你说呢。”言中兴奋了,“说,说!”

灵心郑重地说:“请你放下屠刀,不要再杀一乡的老少爷们了!”言中一怔:“可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呀!”灵心愤恨地看着他说:“不错,但那些人终归是你作为乡长杀的啊!你的双手沾满了一乡人的鲜血了啊!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啊,言中看着自己的一双白净软和的手,默然走出去,回到办公室里,颓然坐下。

我无数次幻想,和你有一次美丽的邂逅,重温一段久违的温情;想我今天的辉煌,在你欣赏的目光中闪耀与盛开,该是多么骄傲……可如今,相见不如相念,相见不如不见;我做的一切没有了你的欣赏,还有什么意义呢?再次相见,连曾经的美好都荡然无存了。他突然感到当乡长索然无味,这个头衔就像另一个枷锁套住了他的人生,能取下吗?

透过窗户,言华看到大哥颓然枯坐,他对言富说:“看来大哥也没有能征服那个烈货,不会霸王硬上弓吗!”言富嘴往两边拉一下,算是笑了,又恢复原位,绷紧了,说:“大哥嘛,打死他也不会那样做的。”言华咕哝道:“哼,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的!”

在言中会灵心的时候,言华溜进另一房间——关着苗宏雁的地方。苗宏雁见了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坐直了身子,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言华满脸堆笑道:“宏雁啊,别怕,哥哥请你来,是想问你句话,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让你回家了。不想走,就留在这里,浇浇花,扫扫院子,享享清闲就行了,胜过你在家放羊拾柴!”说过他凑近苗宏雁,定睛欣赏眼前的姑娘。她仍是扑闪着大眼睛,默然不语。她黑里透红的圆脸盘,正燃烧着青春的美丽,四肢粗壮,高胸,宽臀,长腰,一股盎然的朝气,令人怦然心动。言华伸手摩挲着拍打着她柔厚的肩膀,说:“小妹妹,你可如实回答哦。”苗宏雁默然点点头。言华得意地笑,问道:“就是,你哥哥与嫂子在家时,都在做些什么,都见哪些人,说过什么话?”苗宏雁摇头:“没有见什么人,只是干活,吃饭,睡觉。说什么话,我不知道。”“这——就这些?还有吗?”

“没有了。”言华又笑说:“你看,我给你买来了花衣服,是城里人穿的,又时尚又漂亮,可比你身上穿的衣服好看多了。”苗宏雁把身子缩在墙角,脸别一边,说:“不要,我穿不惯,干活不利索。”

“哦,还有这糕点,你没吃过的,你尝尝。”

“不吃!”言华突然搬过苗宏雁的肩膀,嘴巴子贴上她的额头:“来嘛,让哥哥疼疼你。”苗宏雁忽地推他一把,没想到小姑娘的劲儿那么大,竟然把他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笑了,“好大的劲儿,好,你好好在这儿呆着吧。”他忿然关门,咕哝道:“哼,小烈货,得空再来收拾你!”一出门,遇到黑着脸的陈子有。照陈子有的指示:凡是关进来的人,都要严刑拷打,审讯逼供。但这次,言中作了主张,不让言华那么做。

言华刚出来,就遇到董琳儿的当头炮轰。“你到哪里去了,你说?你说?”

言华板着严肃的面孔训斥她,“你敢那么大声对老师说话?”董琳儿哭着说:“我为了你,丈夫也死了,家也回不去了,你还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这样待我,你有良心吗?”

董琳儿可不是吃素的,她又哭又闹,不依不饶,她还脱掉一只鞋扔过来,言华吓得掉头就跑。他跑过乡长办公室门前,当他看到言中耷拉着脑袋在枯坐,便把一股气撒到灵心身上。

言华闯进了关着灵心的房间。灵心怒喝一声:“出去!”言华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说:“灵妹,干嘛发那么大火,一向可好?”“哼,没到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很好!”言华冷笑道:“哟嗬,还不识抬举!你到了这里,最好要乖乖的哦。”“哼,畜生没资格与我说话!”灵心怒斥道。看见陈子有站在窗前,言华勃然变色:“把这个女共党给我绑起来,吊上梁头,严刑拷打!”话音未落,言富一把抓住灵心;言华走来把她按在床上,呲啦一下撕开她的领口,灵心仰面躺着,啪啪地扇他耳光,挣扎着,骂着:“畜生,禽兽!救命啊——”言中跑进来,看见灵心在疯狂挣扎。

“放开!”言中怒喝。

“大哥——”

言中又喝道:“放开!”

言华说:“大哥,让我绑上这烈货,要审,要上,随你!”

言中脸都气白了,骂道:“放肆!胡闹!出去——”言华忿然出去。

灵心起来掩住领口,说:“哼,真是小人得志便张狂。好端端一个老师,往日传教仁智礼义,人间正道,一旦跳上魔鬼的舞台,得了势,竟也如此丧心病狂,比魔鬼还凶残!”

言中默然几分钟,说:“对不起,有我在,我决不让别人拿你怎样!”他拉把锁锁上门,才放心出去。陈子有一脸黑色,满脸不悦。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