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璇这些天越焦头烂额,椒红心里越开心,她知道,她的计划肯定是被言富言荣落实了。南京那边来电骂他,县长张绩武在嘲讽他,连蒋介石都震惊了,责令他要为火烧军粮、炸毁军药库负责。有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打开了水牢,放走了犯人,炸毁火药库,火烧军粮。他断定这事都是中共的地下党干的。什么人有那么大的通天本领呢?他心惊了,害怕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是言富言荣所为。他不解,他做事历来精明、细致,怎么会出那么大的乱子而自己却未能防备得到的呢?他仔细地梳理每一个环节,排查自己做的保密工作,他自认为没有什么疏漏。不过,他排查一遍,排查到进他家的每一个人。他想到,原来那个奶妈,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又神秘地消失了?他下令满城搜捕那个奶妈。他又把女佣抓了起来盘查,审问无果,竟把女佣投进了水牢。最后,连椒红也不放过。在他的思维方式中,认为一切皆有可能。于是他重新雇来一个女佣,叮嘱她要防备椒红;他自己一旦回到家,就把钥匙、枪袋都仔细严密地保管起来。
此后,椒红感到小红楼的一切都改变了:奶妈换了,女佣也换了,新来的女佣不似原来的那个对她那么谦卑恭顺,低眉顺眼的,而是那气势要凌驾于她之上,她所到之处,女佣都用眼睛盯着她,让她感到有芒刺在背,扎得她浑身又痛又冷。她所做之事,都受到限制,女佣总是冷冷地对她说:太太,那里不可以去!太太,这里不可以摸!仿佛一夜之间,女佣变成了奴隶主,而她却变成了奴隶。椒红明白:李文璇在监视她。
椒红依然装傻,依然保持安静与枯坐,但她的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着急万分,她在盼望着每一秒钟都有令李文璇惊恐万分,坐立不安的大事发生。李文璇回家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孩子,即使焦头烂额的现在,他也不忘逗弄孩子一会。孩子已长得白白胖胖,逗弄起来,四肢乱挠,有时还嘎嘎地笑出声来,越发的可爱了。
李文璇逗儿子说:“呀呀,我的俊儿子,双眼叠皮的,眼珠子黑白分明,亮亮的,比天上月亮的光辉都亮;大大的眼睛,翘翘的长睫毛。”他对椒红看一眼说,“多谢你啊,不管怎样,你给我们李家生个这么漂亮的儿子。大眼睛,啊,我们家人老几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眼睛的孩子呢。呵呵,今后,我这一支就摆脱小眼睛了。”
自儿子出生以来,椒红发誓:绝不对李文璇的孽种投入半点感情,所以,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孩子,无论他是哭还是闹,她都硬起心肠不管不问,仿佛这个孩子跟她是毫无关系的。可是,李文璇这么一说,她不由地瞟了一眼孩子,只一眼,她那颗母性的心就颤抖起来,不由得爱意涌动起来,她马上意识到什么,就硬生生地扭过头,眼睛瞟向一边,但她那颗心在颤抖,在流泪,在滴血,她真的想扑过去,抱起他——她可从来没抱过自己的儿子呢。她再次告诫自己:我是共产党员,革命需要心硬一些。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李文璇钻进密室,扣严门。开始,他总是压低嗓音讲话,可是后来他跟电话那头争吵起来了,声音不由得高起来,越来越大,椒红仔细聆听,断断续续,听清几句音符——毒气弹——推迟——预期不效。最后围绕17号、18号争来吵去,再然后李文璇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密室,离开小红楼。
椒红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李文玑的,他已被抽调到南京去了,他经常打电话给李文璇,指示作战,椒红已经熟悉了他的声音。椒红琢磨:毒气弹是什么意思?她对此分析,思索,是不是利用毒气当武器,阻止解放军攻破宿州城呢?她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那么,17号,18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毒气弹的型号吗?还是指日期?她忙去偷翻一下日历:啊,今天已经是11月13号!先肯定是日期吧。天哪,刻不容缓,若文涛那边攻打宿州晚于这两天,他们的毒计就得逞了,那满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文涛或许会中毒!我既然知晓了,不能袖手旁观,我若能把这个可怕的消息传出去,该能救多少人啊?也许能够帮文涛的一个大忙,把解放宿州城往前推进一步,若能那样,我即便粉身碎骨,也值了!怎么办,怎么办?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了,椒红在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着,传出去,传出去,传出去!可是怎么才能够把消息传出去呀?她想到,只有自己脱身,脱离虎狼之窝,才可以……可是怎么才能脱身呢?椒红着急地在各个房间里不停地走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脱身!脱身!脱身!
椒红走进了卫生间,她趁女佣在客厅里拖地,她轻轻地去推厕所的小窗户,竟然推开了;她从小窗户往外看,发现二层小楼下面就是厨房,那是在院子里独立的两间房子;院子的大门外站有荷枪实弹的警卫,但他们的脸都对着大门外面的。她迅速回到卧室,在心里盘算一下:若从窗户跳下去,正好落在厨房顶上,再翻过院墙,就可以成功出逃了。于是,她写了一张纸条,掖在贴身内衣里。她在里面穿上一件紧致利索的衣服,外面穿一件棉袄,准备好这些之后,她就盼望天黑快快到来。夜色茫茫,寒气飕飕,合巧,李文璇一直未见回来。椒红迅速把棉袄的扣子解开,她走进了卫生间,轻轻启开小窗户,上半身就探出窗外了,此时,女佣跟过来,看见椒红如此,她大叫一声:“太太,你要干什么?”说着她一把扯住椒红的棉袄,椒红一抽胳膊,棉袄就脱掉了;她又一把拽住椒红的小腿,椒红忽地一蹬,把她蹬倒在地,接着,椒红一个倒栽葱就翻出了厕所。椒红头往下脚朝上从二层楼上直坠了下来,当她坠到半空中时,她轻盈地来个空中翻,想要落到厨房顶上,可惜,她竟翻偏了,却落到了院子里的厨房门前。女佣在楼上大喊大叫:“太太逃出去了!”大门前的其中一个警卫忙跑进来伸手去拦椒红,椒红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长枪,抠响了枪,她端着枪,转着圈,尖叫着:“啊——”只见嗒嗒嗒……嗒嗒嗒……机枪直喷火,警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厨房里以及其他各房间里的人都出来了,一看,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一个厨师拉着一车菜进院子里,厨师吓得跌倒在地,菜滚落下来;与此同时,李文璇回来了,一见院子里枪声大作,人仰马翻,也吃了一惊,他迅捷地捡起一个土豆扔向椒红,正巧砸在她的头上,椒红当时被砸晕了,倒在地上。李文璇又把椒红抓回楼上关起来。
椒红的逃跑,李文璇已见惯不怪了,因为她曾经多次逃跑,也砸过门,也破过窗,也打过女佣,但以往都不曾有这么大的动静,这次,她竟然逃出了楼房,还动了枪!令李文璇感到有些震惊,他把女佣骂了个狗血喷头。见椒红醒过来了,他接着又骂椒红道:“哼,想逃跑?没门,你生做我的人,死做我的鬼吧!再想逃,我还把你的衣服扒光,再在你的脚上套上锁链,哼!”椒红很沮丧,心想,出逃又没成功,她担心李文璇真的照他说的那样,用更加严厉更加毒辣的手段限制她的自由。她就傻傻地在那儿笑起来,李文璇说:“呵呵,这一土豆砸的,人不疯了,却傻了!把你那一点小心思省省吧,无论你是疯子还是傻子,都别想离开小红楼一步!”不料,椒红十分清醒地对他说:“我想娘了,我要回家看娘嘛!”“哦,原来是这样啊。”李文璇的细眼轱辘一下,便笑着说,“你若是乖乖的跟着我,并好好地养这个孩子,我会带你去见你娘的。正好,现在,咱们陶李两家又和好了,其实,你在我身边,你大哥言中是知道的,他当了乡长,还多亏了我的提携呢。”啊,椒红听了,心里又惊又恨,但她的大眼睛转动一下,计上心来。李文璇去抱孩子,她随即起身贴了过去,并伸手捏捏孩子的小脚。李文璇看了欣喜异常,他以为,椒红傻傻地信了他的话。
次日,李文璇回家,看见椒红竟然穿了一身夹棉的衣裙,那是一件白色的底子撒满了金色小花的漂亮套裙,上衣的领口、袖口与下摆都镶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下配一条同色的长款裹裙——这是前日他看了别家的阔太太穿了好看,他心生羡慕,便买了来给椒红穿,可椒红就是不配合,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他气得骂道:“真是癞狗扶不上墙!”今天,她倒主动穿上了这件他最喜欢的衣裙,把她那青春美丽的身体曲线勾勒得那么的恰到好处,那么的优美动人,他又惊又喜。他再往椒红的脸上看,只见她把脸儿也涂抹得粉黛分明——脸庞上涂上薄薄的白粉,两颊上荡一层淡淡的胭脂,越发显得白里透红,楚楚动人;剑眉如黛,星眸灵动,朱唇盈盈,秀发高盘。她一见他回来,就对他粲然一笑,呀,那一笑,真美,可谓是花见花开,沉鱼落雁。他可从来没见过椒红对他笑过呢,此时此刻,他被迷得眩晕了,激动得揽她在怀深深地吻了下去,椒红闭紧眼睛,装作陶醉的样子,但她闭紧了嘴唇强忍着恶心。
电话铃声响了,李文璇又匆匆出去了。椒红迅速走进卫生间,去洗掉她嘴上的吻痕,她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清丽的倩影,心想:你以为,我是为你心悦而装扮吗?我和文涛即将见面了,我要让涛哥看见我依然美丽的容颜。
傍晚了,椒红又极速地筹划着怎么逃出去,可是女佣也进了厕所,就站在她跟前。她明白,李文璇表面上对她温柔有加,其实,防范她更加严紧了,因为,她发现,她走一步,女佣就跟一步;她走到哪儿,女佣就盯到哪儿,她再也没有出逃的机会。她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见文涛,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再次回到卧室看熟睡中的孩子,她定睛地贪婪地看着孩子那雪白圆实的额头,大眼的轮廓,都像她,但从鼻子到下巴与两腮却像李文璇;她惊讶了,孩子竟然把两人的相貌融合得水乳交融的巧妙。她再看那酣睡如泥的憨态,晕红湿润的小嘴,睡着了还时不时蠕动着的娇唇。啊,多么可爱呀,他若是我和文涛的孩子,该多好啊。此时,她多想扑过去,抱抱他。她在心里感到一股愧疚,因为她一直亏待着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因为自得知自己怀孕以来,她曾故意不吃不喝,想以此导致自己流产,可小生命却很顽强,不但没有流产,而且还提前早产了,七个月就出生了。她看着孩子,突然脑海里跳出一个想法,她为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摇摇头,但马上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若做下去,比杀了自己还难。她犹豫,彷徨,着急,愁闷,坐卧不安,一筹莫展。她又想:有时一个人的生命并非完全是自己的,而是有时是为了一种信念或使命,必须选择活着或死去……所以,最后她决定,横下一条心去做!
她走到客厅,对监视自己的女佣说话了:“今晚我要吃饺子,你到厨房去吩咐一声,我要馅儿细点的、灌汤的饺子。”女佣犹豫着,不动身,她突然发怒道:“你竟然不听我的吩咐?你搞清楚了,这里的女主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你伺候不好我,雇你有何用?”女佣见她发脾气了,毕竟有所畏惧,便急忙奔下楼去吩咐厨房做水饺。女佣吩咐完就匆匆上楼,恐怕椒红又闹出什么乱子;若再出乱子,待李文璇回来,又要狠狠地骂她。回来之后,女佣见椒红安安静静地在梳妆台前坐着,便放心地做手头的事去了。
椒红从客厅又走进卧室,往窗外望望,估计李文璇不会马上回来,她便挨近孩子,自奶妈把他喂饱之后,他一直在酣睡。她把脸扭向一边,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插进了孩子的小嘴里,孩子在睡梦中把她的拇指当作了奶头吸吮着,她感觉那湿润娇嫩的小嘴在吮她的拇指,那感觉又痒痒又舒服。那一刻她多想拔出自己的拇指,摇醒孩子,让他吸吮自己的乳头,那该是多么神秘而幸福的感觉啊!可是一种信念在促使她没有拔出她的手指……做完这一切,椒红已经是大汗淋漓,她拉起被子重新盖住了孩子的身体,然后她就像石化了一般呆滞地坐着,眼空无物,大脑一片空白。
佣人端来了水饺,椒红立马扑到餐桌去吃水饺。她拼命地对嘴里塞水饺,她想借剧烈的动作压抑住内心的汹涌波涛,可是压不住,她就在心里拼命地诅咒自己——陶椒红啊陶椒红,你是人吗?你是世界上最狠心最歹毒的母亲,死后要下油锅要进十八层地狱的呀!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你竟然害死你亲生的儿子,都怪造化弄人啊。儿呀,咱母子缘分太浅,前生也许你欠了我一命,今生我又欠你一命,若无相欠怎会相见?咱们两讫了!儿呀,下辈子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变猪变狗,任你宰割千百次!儿呀,你等着娘啊,娘不久就会与你共赴黄泉。到阎王爷那里,我甘愿接受任何审判与惩罚。
椒红大气魄地吃完一碗水饺,又要了一碗吃下去。她在心里想道:这可能是我在人间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等到她听见李文璇上楼的脚步声时,便一跃而起,跑进卧室,抱起孩子走进客厅,又是掂又是抖,嘴里还哼唱着儿歌,夸张地哄着孩子;佣人站在那里吃惊地看着她,刚刚上楼的李文璇看到这一幕也惊诧不已。他笑着说:“啊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竟然自己哄起孩子来了?”椒红不加理会,她自顾自地在那儿唱着儿歌:“俺的馒头篮,俺的馒头甜,俺的苏州的果子赶口的甜,引得你小孩儿口水馋……”她唱的儿歌,逗得李文璇呵呵大笑。椒红抱起孩子往空中抛,越抛越高,但孩子不哭亦不动,李文璇奇怪地走近来,担心地说:“别抛那么高,可别吓着孩子!”说着他伸手要接过孩子,椒红不让他抱。李文璇便抓住她的胳膊,抢过孩子,当他看到孩子的脸是青灰色的,又感到孩子的小身子不再是柔软的,他吓得三魂飞了七魄,嘶声喊叫:“司机,医院!”他像受了惊的野豹子抱着孩子奔下楼去。椒红颓然倒下,仰面躺在地板上,身子瘫软成一团面,再也爬不起来。她想哭,但悲伤过度的人哪里还有眼泪?她就大睁着干枯的眼睛躺在地板上,佣人把她扶起来拖进卧室旁边的一张小床上。
一个时辰过后,又听到了李文璇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椒红等待着,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这也是她准备好的也是她预料到的。她想,我要赌一把,倘若我被他一下子打死,什么也做不成了,我就赌输了;若是不被他一下子打死,暂时留得我一口气,我就赌赢了。李文璇进门就直接扑向她,他像极了一头凶猛的狮子一般猛吼一声:“疯女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呀!你简直不是人!”她放下孩子的尸体,扬手一个耳光把椒红打落床下,然后趋步上前,左一脚右一脚,把椒红当作足球踢,踢得椒红像足球一样满地乱滚,她分明地听到了她的肋骨咔吧咔吧折断的声音。李文璇像野兽一般发泄震怒之后,狂烈地叫嚣着:“把这个疯女人关进放废物的小阁楼,活活饿死,然后像死狗一样扔掉!”
次日,黎明时分,月亮星星即将谢幕,太阳还没有登场,夜色黯淡,在值班的石仲辉看到街面上有一只小白狗,似乎受伤很严重,趴在地面上向前爬着走,每爬一步就停下好久,但奇怪的是,这只“小白狗”的身子看起来那么长,头发却是黑色的。石仲辉很好奇,便趋近去看,呀,这——不是一只狗,倒像一个人,而且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她努力向前爬的时候,头稍微抬高了点儿,石仲辉看见了她的脸,似乎面熟,再细看,啊,椒红!“椒红,怎么是你?!”
原来椒红被关进小阁楼里,昏迷了好久,竟然清醒过来了。她环视阁楼,周围都是一些断腿的桌椅、破烂杂物,还有垃圾,散发出一股股霉味儿,令人窒息。她醒来后的第一个意识就是庆幸:还好,我还活着!这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能活着,就是赢了,这个冒险的赌注,我赌赢了。我要出去,把消息传给文涛,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个执念。
一丝月光透进来,她看见窗户上挂一个破窗帘,她惊喜万分。有办法了。她挪动身子,可是她的肋骨断了,她每动一下浑身疼痛钻心,几次昏过去,一旦苏醒过来就再努力地爬向窗户。她抓起破窗帘,用尽力气撕窗帘布。还好,窗帘布已朽了,容易撕开。她轻轻地做着这些事,生怕弄出声音,引来人,那就前功尽弃了。这个阁楼高,距离正室很远,再也没人关心她的死活了。她心想,李文璇想让我受到更多的折磨,所以,才不把我一下子打死的,把我当死狗一样扔到这里不管不问了。多谢了,多谢你的不管不问,多谢成全,我终于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她把撕烂的布条结成麻花辫,再一条条接在一起成一条绳;她再把绳子一头拴在窗户楞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然后在废桌椅堆里慢慢挪动身子,一点点挨近窗口,一推,幸运的是,窗户也是朽烂的,一扇窗户掉进来,砸在她身上,她此刻已不知什么叫疼痛了。对她来说,任何肉体的痛,都抵不过她心里的痛。她终于把身体挪进窗口里,然后不问高低,一股脑儿地把自己丢向阁楼下面。可是绳子有点短了,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远,她身子吊在空中,就这样悬着好久,最后窗帘结的绳子撑不住了,断了,她重重地摔在地面。她惊喜地发现,她已到了外面,逃出了红楼,逃出了虎狼之窝。她摔下的地方是一片乱糟糟的灌木丛。
椒红又昏迷了,不知在灌木丛中昏迷多久,她才苏醒过来,月亮隐蔽到乌云后面去了,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在心里再次庆幸上天的庇佑,她不顾浑身的疼痛向前爬,她想趁着黑夜的屏障,爬到电影院那一片去找三嫂消沉思。却意外地遇到了石仲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