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原上,草木青葱,绿豆湾堤坡,陌上花开一片。胡莲雪挽起一个精致的小篮子,与红梅吕敬兰等姑娘们在堤坡上采桑叶。在柳暗花明的掩映下,在青苇绿水倒映中,胡莲雪犹若罗敷,吸引周边的眼球,引得锄者忘其锄,耕者忘其犁。
突然从林间走来一人,偷偷地提着胡莲雪的篮子就跑,她一惊,大喊道:“喂,你提我篮子干嘛?”说着她甩着大辫子,扭着细腰跑进林间去追,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啊,救命——”红梅与吕敬兰闻声跑去林间,不见了人影。红梅大惊:“文江嫂子怕是遇到坏人了!”吕敬兰对麦田里大喊:“救命啊,文江哥,嫂子不见了!”
文江带着三黑、丰收等拿着锄头奔若惊雷,发疯一般跑进堤坡林间寻找胡莲雪。突然,听到密林处传来怒喝声,叫骂声,搏斗声,他们闻声奔去,远远看见林间有人在打闹,文江奔至近前,却见文涛搀住胡莲雪站在那里。胡莲雪乌发凌乱,脸色苍白,见了文江一头扑进怀里,嘤嘤啜泣起来。文江轻轻抚慰爱妻说:“不怕,没事了!”文涛说:“大哥,我们巡逻到荣家湾折回头,穿过林间,正遇上赖长贵老贼绑架了大嫂!”文江听了目眦尽裂。言富在痛打赖长贵,言荣拔出佩刀骂道:“老东西,多次兴妖作怪,这次送你到阎王爷那里作去!”赖长贵跪倒,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小大爷,饶命,饶命啊!某再也不敢了!”文江过来抬起长腿踹了他一脚道:“滚,若再出现在李子园,定要你的狗命!”赖长贵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命而去。
胡莲雪知晓了处江湖之远之险,她不再敢独自出门,每次下地干活必与文江形影不离;喂蚕多是由红梅、吕敬兰等采来桑叶分给她一些。她从此躲进深闺在家绣花,裁剪缝衣,足不出户,少了诸多风险。
汪氏在菩萨面前烧香,跪拜,嘴里咕哝道:“求观音菩萨保佑,赐给俺家一个大孙子!”之后,她天天往胡莲雪的肚子上瞅,半年了不见动静,一年不见起色,一晃三年过去了,胡莲雪依然是一副杨柳细腰,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汪氏着急了,她多次在阵风面前咕哝道:“怎么还不见她给咱添个孙子呢?”阵风说:“这——别急嘛,总会有的!”汪氏不满地说:“不急?人家儿媳,三年都添两个孙子了,她来三年了,肚子还是平平的!”晚上,汪氏把文江拉进她的房间偷偷问:“三年了,你们怎么不要孩子啊?”文江笑说:“现在抗日紧,我们不着急要孩子。”汪氏不乐意了,说:“你们不急,我还急呢,我等着抱孙子!你抗日紧,抗日也不耽误你们生孩子啊。我可告诉你,我等三年了,你们今年就要给我添个大孙子抱,不然,我可不依!!”文江笑说:“好,好,今年让你抱上孙子。”汪氏笑了。物换星移又一年,胡莲雪的腰依然如风摆杨柳,袅娜纤细,汪氏看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胡莲雪一见婆婆如锥子般的目光向她的肚子瞅来,就浑身哆嗦。汪氏又偷偷地审问文江说:“你们为什么还不生孩子?”文江俊眉凝锁说:“这——会生的,不急。”汪氏一听就炸了,“啊?啊,还不急,我快要等四年了,还抱不上孙子,她不会是个不生蛋的花母鸡吧?!”文江不满道:“娘,别说那么难听!”汪氏急道:“赵家湾的花郎中,治不能生的毛病,很准,明天你就带她到花郎中那里拿药去!”次日,文江果真带着胡莲雪去了赵家湾找花郎中。夫妻俩面带喜色地回来了,拿来大包小包的中药,文江到田里到处挖药引子,阵风大院里飘出阵阵中药味儿,红梅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说:“你们家的中药味儿那么重,把我熏得头昏脑胀!怎么回事?谁在吃药?”胡莲雪天天喝这些苦汤苦汁,白脸喝成黄脸,她见红梅问此,一滴眼泪如珍珠般坠落下来。
汪氏天天对胡莲雪肚子上瞅,仍不见有动静,她着急了,自己偷偷跑去赵家湾问花郎中道:“我儿媳吃了你开的方子,已半年有余,怎么还不见有喜呢?”花郎中沉思一下说:“在十八湾没有人怀疑我的医道,你儿媳吃我开的药不见喜,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火候没到,要么是……一朵好看的莲花,天生的只开花不结果。”汪氏听了心凉半截,回到家在菩萨面前反复念叨。阵风问:“你在念叨什么呢?”汪氏拉住阵风说:“郎中都说了,或许咱家的儿媳,是一朵好看的莲花,只开花不结果。那咱文江不就绝后了吗?”她一屁股坐在菩萨面前嚎啕大哭,说:“哎,难道老天要俺文江该绝后吗?”阵风顿顿烟袋锅子说:“文江并没有绝后,他不有仨丫头嘛?”汪氏停止哭声说:“有仨丫头,可都送给别人了啊。咦,咱把她们都要回来,不就行了吗?”阵风摇摇头叹气说:“能要回来吗?”汪氏说:“明天去试试,万一要回来,咱也安心了!”
次日,汪氏与阵风找人家去要回孩子,结果一一碰壁,失望而归。汪氏对阵风说:“咱媳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如休了再娶!”阵风说:“这是什么话?这话不可再说!”汪氏故意大声说:“哼,一只花母鸡不下蛋,有啥用!”胡莲雪一脸泪花站在门前,然后疾速扑进自己房间,啜泣起来。晚上文江回来,胡莲雪边哭边说:“我知道娘嫌弃我不能生孩子,罢了,我离开你,你再另娶吧!”她痛哭出声。文江紧紧地拥住她道:“古人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执你手,我发誓今生与你生死不离!”胡莲雪扑进她怀里一脸泪花,亦哭亦笑。
这天,下河桥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自云:上测吉凶祸福,下算子孙未来。好多人围着他在算命。有人点头直呼:说得太准了!汪氏走近凑前,算命先生瞟眼看她就说:“我观这位大娘,双眉间迷雾愁云,家里定有烦心事缠身!”汪氏说:“那你帮我算算命,看你可能说准!”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相了相她面,忽然一声大叫:“哎呀,你家有煞气笼罩,阴气甚重,远近之间必有三灾!”“啊,我家将有三灾?”汪氏白了他一眼,显出不信任的神态来,说,“有哪三灾?你说说!”算命的说:“近的你家必有火灾,血光之灾;远的嘛,则会妨碍子孙绵延。”“啊,这倒准!我正愁子孙绵延之事呢。”算命先生说:“看看,我看得准嘛!”汪氏催问:“可有破解之法?”算命先生欲言又止,故作高深地叹气说:“唉,本无破解之法,可怜你有诚意,我便替你求天赐一线机会吧。不过,天赐良策,卦金要高啊!”汪氏问:“这一卦要多少?”算命先生用手打出个十字,“十斤小蜀黍。”汪氏说:“卦金太贵了,不算了!”扭头走了。当夜,就听院子里狗狂吠,鸡乱叫。阵风与汪氏忙起来出去看,就见鸡窝那里有堆柴着火了,汪氏吓得直哆嗦。好在火势不大,很快扑灭了。
次日,汪氏忙去找那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仍坐在桥头古柳树下给人算命。汪氏火急火燎地求他出一破解之法。算命先生不予理睬,汪氏再三求他,他才高深莫测地说:“俗话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说你家远近有三灾已应了一灾吧?”汪氏脸色苍白,连连点头,她忙说:“只要有破灾之法,那卦金我出!”算命先生这才拿出一支笔在一片纸上胡乱画,口里还念念有词,他起身领着汪氏走到她家屋后院墙外,把那张纸压在一块碎石头下,并神秘地说:“这煞气盘踞在一阴人身上,她离开了,煞气也跟着去了!”他交代汪氏如何做,汪氏此时言听计从频频点头。
夏秋之交,正午毒日热风,汪氏拿一个笆斗递到胡莲雪手里说:“绿豆湾田里长满了绿豆荚,我摘了几天了,还剩一小片,你去摘吧,不然就炸开了,我在家做饭!”“这——”胡莲雪说,“他不在家没人陪我一道下田,他交代我,不可一人出门的。”汪氏说:“哎呀,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谁还稀罕去抢?去吧!”胡莲雪亲耳听到婆婆说她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她气恼得一甩大辫子提起笆斗就跑下地了。胡莲雪一出门,汪氏就端一碗鸡血走进胡莲雪的房间,上下左右地泼鸡血,完了后,拿一根木杠子拦在门前。阵风从外面回来,见了她问:“那是做什么的?”她神秘兮兮的,不说话。她跪在菩萨面前祷告,咕哝道:“求菩萨保佑,煞气阴气都走开!”阵风问:“儿媳怎么不在家?”汪氏说:“她到绿豆湾田里去摘绿豆了,整日不出门,阴气太重,难怪生不出孩子!”阵风大惊道:“文江交代过,不可让莲雪独自出门的,出事了怎么办?”汪氏白一眼道:“能有啥事?”此时,吕敬兰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叫道:“不好了,我在大堤坡上,远远地望见文江嫂子在绿豆湾田里被俩大汉架着塞进一辆马车里,然后那马车就飞快地向东跑去了!”
啊!!阵风大惊失色,忙去卧室摸那把老猎枪,此时文江回来了,闻此色变,立马大声呼叫,带领三黑发疯地跑出去。汪氏一屁股坐到菩萨面前祷告:“菩萨,我没造孽啊,我这都是为了儿子好啊!”阵风怒问:“你……?你怎么做出如此之事?”汪氏吓得瘫坐一团,说:“我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咱儿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阵风怒道:“胡闹,这样会害死文江的!”汪氏拊掌大哭。
一辆马车赶到阵风大院门前,跳下马车的是文涛与言富言荣,三黑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马车,里面躺着昏迷了的胡莲雪和胳膊被砍伤的文江!三黑说:“又是赖长贵在兴妖作怪,他绑架了文江嫂子,我和文江哥追上马车,两个彪形大汉砍伤了文江哥,危急之时,文涛兄弟骑马赶到,言荣砍掉了赖长贵一只胳膊,救了文江哥一命。”
汪氏看到文江胳膊上鲜血淋漓,惊叫:“真有血光之灾啊!”她指着昏迷的胡莲雪对文涛说:“都是她妨的,她煞气太重!”文涛问大娘:“此话何意?”汪氏说:“算命的说的,她身有煞气,妨人!”文涛问:“哪个算命先生说的?我找他去!”遍地找算命先生,再也不见踪影。
胡莲雪清醒之后,伤心欲绝,见文江伤势严重,哭红了眼睛,她强忍痛苦,伺候文江伤势转好。这天,她收拾停当,郑重地对文江说:“我来几年没能为你生下一男半女,这个家容不下我了,我还是离开你好!”文江苦苦哀求,劝她留下,胡莲雪还是坐上表弟的毛驴车洒泪而去,文江痛苦得绝倒在地。
胡莲雪走后,文江跟丢了魂的一般,再也没有人听到他的笑声。汪氏劝他再娶妻,文江说:“除了她,我谁也不要!”文涛回家,看到大哥郁郁寡欢,病怏怏的样子;他浓眉紧锁,替大哥着急担忧。他和言富言荣骑马到上河桥桃花湾去见椒红。椒红见文涛愁眉不展,便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文涛说:“大嫂走了,大哥又病了……”椒红叹气说:“大嫂人又好又漂亮,却遭此待遇,搁在谁身上都会伤心而去。”文涛说:“是呀,大娘她……唉,被那算命的坑了!”椒红忽闪一下长睫毛说:“大嫂和大哥依然情深似海,以女性的角度去看,大嫂回娘家过一段时间,消消气,大哥去低头求她回来就好了。”文涛眉毛一挑,兴奋地说:“哦,领教了!”
文江先后两次去了口子街西关接胡莲雪,都被胡意生一顿臭骂,他失望而归。
春天来了,桃李原上又是桃红梨白,繁花似锦。文江眼望堤坡陌上花开,便想起胡莲雪的笑靥如花,一时思念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三黑等人忙把他扶进家里。文江病倒了,睡梦里都在喊:“莲雪,莲雪……”他渐渐消瘦下去。这下汪氏着急抓慌了。文涛回家看望大哥,汪氏央求文涛道:“仨儿,快想招把你大嫂接回来,救救你大哥吧!”文涛去桃花湾见椒红,说:“红妹,大哥病倒了,他得的是相思病!大哥就是那么个痴情男儿,大嫂若不回来,大哥的命都不保了!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把大嫂接回家?”椒红思忖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症结在大舅妈身上,只要大舅妈不计较她生不生的问题,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文涛说:“这……具体要怎么做?”椒红说:“我来安排,设法请回大嫂!”
这天,春和景明。口子街西关大桥头一个茶馆里,陶明昭大摆宴席,阵风、文江与胡意生两边相对而坐,文涛与椒红陪坐伺候。陶明昭发言:“胡老板,文江与你家千金伉俪情深,他前来三接其妻,已足够感天动地。你还是让贵千金回去吧!”胡意生一甩山羊胡须道:“哼,你们李家媳妇难做啊,骂我家小女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又说她满身煞气……哼,有那么屈辱人的吗?”阵风说话了:“亲家公,贱荆那是中了歹人的算计与挑拨了。她发誓:儿媳若肯回来,愿为她拉石磙套磨盘都行!她既那么说了,就保证她痛改前非了。”明昭说:“是呀,婆婆都这么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就原谅她吧!让他们夫妻团聚吧!”文江虚弱地作低头乞求状,文涛在帮衬劝说,椒红在殷勤地为他倒水。最后胡意生说:“那我给陶会长一个面子吧,不可再有下回……”椒红与文涛拉上文江踏进胡家的大门,文江终于见到日思梦想的爱妻,胡莲雪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二人见面抱头痛哭,场面感人至极。最后,文江再次载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