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绯梨白,油菜花金灿灿地洒满大地,到了最美人间四月天,春潮泛泛,椒红也正经历着她人生最美好的季节。
粉红色的黄昏下,“宿风七友”聚在泽乡亭,椒红与朱茵坐在泽乡亭里,每人手执《宿风报》的一端在读报,她们俩喜滋滋地看到自己的文章赫然刊载在报纸上。来枭晓不无艳羡地说:“近段时间,《宿风报》上,有繁荫的文章,就有追意求者的文章,我看,你们俩把《宿风报》承包了得啦,没我们的份了!”朱茵与椒红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朱茵对椒红说:“徒弟,你一出手就超过我这个师傅了。恭喜你!怎么感谢我呀?”椒红笑说:“请受徒弟一拜,我这厢有礼啦!”
“哈哈……”
“哈哈……”
她们俩相拥而笑,斯缠在一起。文涛的眼睛都快看直了,见她俩和睦如初,消除了彼此之间的心中芥蒂,他感到欣慰之至。
何凤鸾在一旁撇着小嘴说:“哎呀呀,只嘴巴谢谢就行了?我们都看不过去了,谢师礼总是要有的吧,拿出点诚意来啊!”文涛脱口说:“对,对,谢师宴摆一场!”椒红没想到这话出自文涛口中。她白了他一眼说:“哼,你倒会卖人情,记得谁上次说过的,他做东,向我赔不是的。”文涛眨眨眼说:“没有,我没说呀,是谁说的啊?”椒红气道:“好啊,你敢耍赖皮,看我不扒你的皮!”文涛转身就跑,椒红紧跟不放。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会健说:“走啊,跟上!”
文涛前面跑,椒红后面追,其他人又跟在椒红后面跑来,一口气都跑到了电影院,文涛一闪身进去了,椒红不假思索地也进去了,不久,会健他们也喘着大气地跑进去了。三哥言久迎上他们,严肃地说:“你们来得正好,快快进来。”椒红从来没有见过三哥如此的严肃,立即收起了嬉戏的心,顺从地跟着三哥进了一间密室。密室里已经挤了好多人。里面有好多简朴的小凳子和桌子,还有讲台,像一间教室似的。对面墙上挂一副紫色的窗帘。言久一伸手拉开窗帘,露出一个镶金的屏,屏上书三个大字“神州社”。啊,我终于进了神秘的神州社!椒红又激动又紧张。
言久严肃地说:“战火即将燃烧到宿州城的上空,大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啊,椒红身上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张与害怕兼而有之,她在心里骂自己:可耻的胆小鬼!
言久继续说:“神州大地,鬼影乱舞,为救国难,凡我社会员,皆立誓献身,死而无憾。愿意吗?”
“愿意!”文涛先声应答,举起手;其余人亦举手表决愿意,椒红犹豫一下,随即刷地一下高高地举起了手,高声道:“我也愿意!”在场的热血青年,面对着祖国有难,谁愿意退缩?谁不愿为亲爱的祖国母亲出一分力呢?椒红举起右手,随大家一起宣誓:“为了我的祖国,我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献青春,死而无憾!”言久看着小妹的成长与进步,微笑着鼓励她说:“倾力而为,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去吧!”椒红郑重点头。
清明过后,树叶儿就像绿色的线,被春风拽着,拽着拽着,绿色的线就变成碧绿的大绣球,大团大团地向外冒;小草也疯长着,不到几天,青青草色绿至天涯。“儿童不知春,问草何故绿。”麦苗儿也接力赛似地,拼命地拔节,齐葱葱地绿成一块碧玉。祖国的江山依然美丽动人。可是,群魔却已张开翅膀从天而降!
宿州城里传来空袭的爆炸声,大街小巷熙攘的百姓在惊慌逃难,陆续的有伤兵被抬进来了,医院里已经塞得满满的,还有大批大批的伤员不断涌进来。医护人员人手远远不够用,就向各所学校抽调男女学生来帮忙,文涛在学生会里振臂一呼,带领好多人前去支援。椒红、朱茵、何凤鸾等“宿风七友”更不甘落后。
医院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伤员,每天面对的是战士们痛苦抽搐的脸,听到的是惨不忍闻的呻吟声,还有血迹斑斑肮脏的战衣。一天,椒红在呕吐,在文涛面前叫苦:“我简直是受不了了,明天真的不想去了!”
文涛说:“那些伤员本该有着健全的四肢,有着挺拔而青葱的丰姿,有着青春而英俊的脸蛋,还有动听的声音,干净的衣着;而此时,他们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甚至肮脏不堪!他们的脸因抽搐而变得丑陋,他们的声音因疼痛而呻吟……可我们可以四肢健全的在此享受安全静好,为什么?你何不换位思考一下?面对他们的痛苦,我们的痛苦算得了什么?一点小罪都受不了啦,娇小姐的脾气又犯了吧,你要当逃兵吗?”
椒红羞愧地说:“哪里,我只是随便一说,哪里真的当逃兵啦?”
从此,每天面对着伤员,椒红跟随大家忙得团团转,不怕脏,不怕累,顾不上吃饭、休息。回去给小约翰教中文课的时候,她竟然睡着了,她向布莱夫人道歉。布莱夫人说:“我能理解你,没关系的,孩子。”这些天布莱夫人在医院里,作为国际友人,救死扶伤,为中国人做出了贡献。椒红向她致谢。在百忙中,椒红抽出时间写文章。她目睹了战争残酷的一面,然而,战争也锻炼了她,使得她内心变得强大起来。
又一大批伤员送来了,男生忙着抬担架,女生忙着擦药水,包扎伤口,还要给伤员们喂饭,喂水,甚至接大小便。椒红甩掉了大小姐的一身娇气,也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去。她不顾羞涩地一把撕开伤员血肉模糊的衣裤,一股血腥味,脓臭味,熏得她直想呕吐,但她会憋着呼吸强忍着,给伤员止血、擦药水、包扎。可是,有一样让她难为情,她必须要为伤兵接小便,能自理的伤兵还好,她只需拿着便盆,侧过脸去即可;但有的伤员双臂不能动弹或者已截肢,就需要她亲自扒开人家的裤子,动手替人接尿。一个大姑娘家这么做,那要多难为情啊!第一次做时,她难为情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便盆一扔就跑了出去。她跑到走廊的尽头,看到朱茵、何凤鸾等几位女生也正在那儿不停的呕吐、擦眼泪。她们也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布莱夫人过来了,她眨着一双善良的大眼睛劝说道:“姑娘们,救死扶伤,是医者仁德。我们伤员的身体,都是最圣洁的,受上帝保佑,我们不要用俗世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吧!”她给姑娘们每人发一副厚厚的手套,另加一个白色口罩,以便避免姑娘们在工作中为难。
累了一天,椒红来到泽乡亭静静地坐着,文涛也来了。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回想着一天的工作与见闻,生怕文涛知道她经历的事情。然而,文涛偏就对她诡秘地笑着,笑得她心里发毛。她把眼睛一瞪问他:“你鬼鬼祟祟的,在笑什么?”文涛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大笑,椒红意识到他笑什么了,涨红了脸,眼泪都溢出来了,她扬起粉拳擂向他,他抓住她的手悄悄地说:“恭喜你,你今天大开了眼界,要不,再开一次眼……”啊,她着恼了,怒道:“要死了,你不同情我罢了,还来取笑我?”
她捂脸哭了,哭得很痛心似的。文涛抓住她的手,扳起她的脸,掏出一支笔在她的柔润的腮边画出两颗心形。椒红问:“你在我脸上画的什么?”文涛说:“我画了两颗心,一颗心代表我的,另一颗代表你的,我们两颗心紧紧相连,心心相印,永不分离。”她霍然睁开了眼睛,又沉醉地闭上,她心潮澎湃,翻腾着醉人的浪花。椒红嘘了一口气,轻轻喟叹,喟叹着最美妙的时光。
文涛关切地问:“怎么了?”
椒红说:“我以为你从此会嫌恶我呢。我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文涛说:“呵呵,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为情吗?你是年轻的大姑娘,人家可是年轻的小伙子呢,人家被你看见了,你问没问人家有多难为情啊?”
“啊!他也感到难为情吗?”椒红捂嘴吃吃笑了。文涛趋近说:“要不,你再欣赏一下美男的胴体吧?”“啊,你竟敢这样待我,看我不把你撕了!”椒红双手扑过去,文涛则拔腿就跑,转眼不见踪影。椒红慌了神,她边跑边东张西望地四处寻找文涛,走过一棵大树时,文涛突然跳了出来,吓她一跳。她追打着文涛,一路向学校跑去。在校门口,他们遇到一辆绿色小轿车,文涛瞟了一眼车内,神色骤变,他拉着椒红赶紧跑进校园里。
又是一天筋疲力尽的奋战,文涛接椒红从医院归来,路过泽乡亭稍作休息。一辆绿色小汽车驶到亭子边的小路上,停了下来。文涛转脸发现这辆车的时候,车子才缓缓发动起来,慢慢驶远了。文涛盯着看那车子里坐的人,那人戴着一副大墨镜,显然,他也盯住他们看了许久,文涛似乎看到了那双眼睛,内心一阵心惊肉跳。从此,他心里就有了被一头狼盯住的感觉!次日傍晚,文涛站在泽乡亭等椒红回来又见到那辆绿色小轿车停在路边,文涛看过去,隔着车窗似乎都感到,有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啊,文涛吓坏了,脸色苍白,他忙拉起椒红就走,边走边说:“以后你千万不要单独走路了,没有我的陪伴的话,就和别人结伴而行。记住没有?”椒红不明其故但乖乖地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