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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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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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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八十四章 扬眉吐气

在胡莲雪死后,杨氏刚刚平静了的生活又刮起一股风浪。因为,把胡莲雪丧在何处?为此,棺材胡亲自来到李子园,找到了杨氏。棺材胡说:“她二婶,虽说小女改嫁他人,可她的心还没走出你们李家。可怜我鲜花一般的闺女呀,活活地想孩子想疯了,最后惨死在家里。照莲雪的心,那是生做你李家的人,死做你李家的鬼呀。她疯后,连我都不认识了,但她仍记得回李子园的路,记得文江抗胜的坟。唉,如今她去了,我想,若把她埋到我们濉河大堤上,就远离了文江与抗胜,可怜她就做了孤坟野鬼。我想,把莲雪和文江及孩子葬在一块,一了她心愿,您看行不?”

杨氏为难地说:“这——”她犹豫着。杨氏说:“论说,莲雪已改嫁,不再是李家媳妇了。大嫂刚刚过世,没个人可商量的。唉,想不到,莲雪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如今落得……”杨氏禁不住流下伤心的泪。最后她做决定说:“好吧,想到莲雪的仁义,想到她的可怜无依,我就做主让莲雪葬到绿豆湾的田头。可是,为了不犯忌讳,雪莲不能进祖坟,那就让她和抗胜埋一块吧。”胡意生千恩万谢地去了。一副棺材悄悄地进了李子园,胡莲雪已被装进这口棺材里送来。可是,去埋丧时,被郑尧多挡住了,他说:“绿豆湾那块地已经是我家的了,要埋人,必须经我的同意。”杨氏问:“你要怎样才同意埋人?”郑尧多盘算着说:“为了这块地,倒浪费了我多少钱钞?多少粮食?我养抗胜,养抗胜的奶奶,可费了我不少钱钞呀!”杨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懒得跟他争论,她便通知文海、文涛都回家来,一是为莲雪送丧,二是要回绿豆湾那块地。此时,文海、文涛兄弟俩回转家来,得知郑尧多提出过分要求,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兄弟俩兵临郑家大院。文海见了郑尧多先开口与他商量说:“大姐夫,我们这次来,是想讨回我们李家绿豆湾那块地。”郑尧多一听脸一黑,说:“这地原是李家的不错,岳母家的土地该由她的儿孙来继承,没儿孙继承,就由她女儿继承;再怎么着,也轮不着你们来继承,你们凭什么来要绿豆湾?”文涛说:“姐夫,我倒要问问你,你从我大伯家拿走多少地?十三亩地,是吧?十三亩地,可以养活几口人?”

“这——不知道。”郑尧多说。

“当真不知道?据我所知,你家不到十亩地,养活你一家九口人。我大伯家十三亩地,你没有养活我大哥的一个孩子,也没有对大娘尽养老送终之职,你有故意侵占他人财产之嫌,该当何罪?”文涛的话很有份量和威力,他的言之凿凿,对郑尧多显然有震慑力,但他仍然不服气地说:“你怎么说我侵占他人财产?当初可是岳母上赶着求着我,自愿把绿豆湾和家产给我们的!”

文涛生气道:“就算你说的不错。可是,这么可爱的抗胜死了,大娘被气病了,你把她撵回家之后,不管不问,你尽到半子之责了吗?大娘的五大财产你占尽拿完,到最后,活着不养,病了不治,死了不葬,你有什么权利继承她的财产?”一连串的责问,问得郑尧多哑口无言。文涛继续说:“我把你虐待孩子和老人的罪行资料,递到乡里去,够批斗至死的!”

郑尧多一听吓出一身冷汗,他拿眼向文霞求救。文霞过来求情了,说:“两个兄弟,进家来说话吧。亲不亲,打断了胳膊连着筋。咱们是亲姐弟,还要讲点情面,不要把老郑抓进乡里去啊。说抗胜是被磕碜死的,那就言重了,凭良心说,我和你姐夫都视抗胜如亲生,没有短吃少喝分毫,可是,抗胜那孩子体弱多病,我和你姐夫倒是抱着看过多少次郎中,抓过多少次药,可最终还是没能养活,我们不是不伤心难过啊。”文涛说:“你七个孩子都养活了,偏我大哥家一个孩子养不活,能说得过去吗?”文霞抹眼流泪地说:“天地良心,我都是一样养的,我丝毫没有丢奸,你姐夫也没有丢奸,可娘总是疑心他亏待了抗胜,你姐夫脾气不好,就和娘争执几句,是娘自己不愿意住我们家了,老郑也没撵她走。”

文涛说:“我听大娘说,姐夫天天把她当贼防着,搁着谁,谁能住下去?可怜的大娘回到那个令她伤心的家,家呢?那是一片平地,你们连一根木棒也没给她留下!她无处安身,还是二哥和文波盖了一间小茅屋让她安身。她生病后,没见你们谁去带她看医生、拿药,也没有人去为她端一口茶,喂一口饭;还是二娘和二哥自掏腰包,供她吃喝,为她端药送汤,一直到她悲惨死去。大娘临死前还骂你们不孝呢,可怜她死不瞑目啊!你们如此不孝,该当何罪?这个我……我……”文涛越说越气,“我现在就拿他去乡里,斗他一斗,先把你们的地分了!”郑尧多吓得面如土色,再次拿眼求文霞,文霞也吓得不知所措,便扑通一声给两个兄弟跪下了。文涛说:“大姐,你就是护短,你甭护着他!”他叹口气说,“新的土地政策要斗地主,分田地,要重新分配土地,你们占着绿豆湾,不如早早放手……”郑尧多不再争执,便一跺脚说:“罢了,罢了,把绿豆湾还给你们,我不种了便是!”兄弟俩费一番周折,终于要回了绿豆湾,就这样,把胡莲雪葬在了抗胜的身边。

文涛向杨氏建议说:“文波已经长大,尚无稳定的营生,何不在桥头建一个茶馆,卖大碗茶,供过路的人解渴,也权当作文波与您老人家的安生的资本。”杨氏一听喜上眉梢,文海也满口赞成。文波回家来,协同二哥三哥一起在下河桥东头那里盖两间房子,又在前面搭一个茶棚。茶棚落成之后,文海与文涛离开家,各忙各的事去了。杨氏与文波在家忙着搭灶台,购买烧水的大锅以及茶壶、茶碗等等。忙好这些事宜,杨氏心里开心多了,只等着文海文涛回来给茶棚剪彩开业。

可是,一个人的突然造访,又打乱了杨氏刚刚平静的心。来者不是别人,是郑尧多!他不为别的,单为的是来出一口气。他黑不提白不提,单提到林彩儿的事。他毫不客气地对杨氏说:“你李家人都说我丢奸耍滑,你李家也不是善类,想当初,你家儿媳林彩儿,就是被你李家给卖了,换了一头毛驴,不是吗?”杨氏生气道:“这是哪里来的混账话?当初我把文秀给了赵家作童养媳,是赵家送我们一头毛驴。那时候林彩儿早就跟一个打烧饼的跑了,跑淮南姚去了,文海文涛在淮南还见到他们呢。当年,林油翁就这样冤枉了我,他还讹走了那头毛驴。今天,你又来嚼血沫子,绻着舌头说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我知道,你是为绿豆湾的事,心里不痛快,来说气不忿的话的,是吧?”郑尧多说:“谁说气不忿的话啊?我说的句句是事实。不承认就是抵赖。你们家现在有势力了,能整别人了。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哼,仗势欺人!”

杨氏被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谁仗势欺人啦?他兄弟俩要回李家的地,不是理所应该的吗?还有,我说我李家没有卖林彩儿,我敢拿我的两个儿子发毒誓,若是我说半句瞎话,就让天打雷劈我两个儿子。你要是说谎,必须也要发下毒誓在这里。”郑尧多说:“反正我没说谎,我也不必发毒誓。”杨氏说:“不发毒誓不行,不发毒誓就是诬陷我,我拉你告官去。”郑尧多说:“发誓就发誓,我若说半句瞎话,就让天打雷劈我家小儿。”“好!”杨氏说,“你走吧。有朝一日,老天爷会弄清真相的。”

待茶棚落成那天,文海文涛都回来为茶棚剪彩,文涛为茶棚取名为“海波茶棚”,亲邻好友前来道贺喝茶。等众人散后,杨氏便说了郑尧多来此,并提起当年卖了林彩儿的一事。如此一说,文海才想起一桩事,他说:“是了,这一段家事公案,也该做个了断了,我与她解除婚姻,必须有个正式手续。”于是文海央文涛一块去林家湾走一趟。

林彩儿在淮南时,那个打烧饼的徐姓丈夫死后,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娘家。这天她正与林油翁一起忙着磨香油,突然,家门前驶来一辆小轿车,从轿车上下来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直接走进她家的院子里。她非常惊奇,定睛一看,啊,她一眼认出走在前面那位个子矮、走路微瘸的人,那不是李文海吗?后面个子高高、相貌堂堂的,正是他三弟李文涛。

林彩儿在心里惊道:他们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不可能。是来找我算账的吧?她忐忑起来。家门前涌来众多的人来看热闹,农村人一见小轿车都稀奇地围来观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林彩儿忙躲进里间,透过窗户窥看外面。

林油翁一见文海文涛,不知怎么说话,先愣愣地眨巴着小眼咧嘴一笑,又突然想起什么,喊到:“老婆子,给客人倒茶!”

文涛在油乎乎的凳子上落座后,说:“刚才走进屋里间的大姐,是我前二嫂林彩儿吧?”

“啊,这——正是小女。”林油翁答。

文涛问:“她是从淮南带着孩子回来的吧?”“你们怎么知道的?”林油翁很惊讶。

文涛笑说:“在淮南姚我见过她。当时,国民党的一个士兵抢了她男人的烧饼,并把那男人打死了。那时他们其中的一个孩子也在那里。那天我和二哥正在淮南,亲眼所见。”

啊,亲眼所见?林彩儿在里间听得很清楚。

林油翁犹豫着说:“这——是的。”文涛说:“这说明,大姐是跟卖烧饼的私奔的了,并非是我二娘家卖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当初,你牵我二娘的毛驴,是不是属于栽赃讹诈?”躲在里屋的林彩儿听见文涛说话,她想:我就猜到他们来者不善。

林油翁一听,有点发抖了,顺势就跪下去了。他说:“其实,当时我也不清楚事情端底,当年我去卖香油,在街上遇到贩卖毛驴的郑尧多,他对我说,李家把我闺女给卖了,换了一头毛驴。我牵来的那头毛驴,为我磨香油,磨了七八年,老了,我又把它卖给郑尧多了。要不,我把毛驴钱还给你家,可好?”文涛说:“起来说话,现在不兴罚跪了。”

文海说话了:“我们不要你还钱,只要你还一个公道。我们今天来,一不是仗势欺人,二不是找你们算后账的。只要求你女儿在这张纸上签个字,明确表示,与我脱离夫妻关系,并承认当年并非我家所卖即可。”

林油翁拿起文海递过来的纸,走进里间,一会儿又捧着纸出来了。文海看见,纸上除了有林彩儿的签字之外,还有斑斑的泪痕,她肯定是流下了后悔的眼泪吧?

文涛说:“请大叔跟我们走一趟吧!”啊,走一趟?林油翁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要抓走他呢。他再次扑通一声跪下了。文涛说:“不要怕,请你到我们李子园走一趟,与郑尧多三面对质去!”

海波茶棚外,小雨霏霏,柿子正红,高高挂起了红灯笼。海波茶棚内,林油翁、郑尧多、杨氏、文海文涛文波都在座。

文涛说:“你们谁先说?到底是谁诬陷我们李家卖人的?”林油翁先开口了,说:“是老郑对我这么说的。他说,我闺女被你们李家给卖了,换了头驴。”

郑尧多说:“你,你,你瞎说,我没跟你说这回子事。”林油翁说:“老郑,不兴这么抵赖的,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嘛!”老郑擦了把汗,说:“林油翁,你可不兴血口喷人啊,我当初没有这么说,这不是原话。你想讹人家的驴,瞎编的吧?后,后来,你反过来对我说,李家找不回你闺女,实在理亏,所以不敢来要驴了。卖人换驴的事,都是你自己编的,别屈赖我!”

林油翁骂道:“你真不要老脸!”郑尧多还击他道:“你才不要老脸呢,你讹走了人家的驴!”他俩吵起来了,互相推诿,赌咒发誓,对骂起来,摩拳擦掌,马上要打起来了。

文涛厉声大喝:“够了!当年国难当头,我李家正是家破人亡,苦不堪言的时候,你,还有你,作为亲戚,不来帮一把也就罢了,反而来坑上一把,做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卑鄙勾当,是人吗?”骂得他俩低下了头。文涛接着说:“你们两个,论法律,一个诬陷罪,一个讹诈罪,你们知罪否?”两个人的身子都哆嗦起来了。林油翁胆怯地说:“知,知罪了,我赔驴钱。”郑尧多吭哧一会说:“我,我,我赔礼!”

此时,杨氏与文波端来了大碗茶,每人面前放一碗,她说:“也不要你林家赔钱,也不让你郑家赔礼,喝茶吧。别看这大碗茶,白开水,可是它能滋心润肺洗脑,做人也要像它,清清白白。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不说过天话,不怕下雨天打雷。做人哪,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凭良心,做正直的人,说真实的话,办正经的事;不要坑蒙拐骗,不要胡搅蛮缠,不要认为自己精明,别人都傻。说话做事不要瞒天过海,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试看老天能饶谁?”二人都羞愧地低下头,齐声说:“是,是,是,二娘教训得极是!”

此时雨过天晴,艳阳高照,天空一碧万顷,远处飘荡着几丝薄如蝉翼的云彩。多年来,杨氏遭遇到的都是冤屈、悲伤、郁闷,此时此刻,一切的不快瞬间都被一扫而空,杨氏一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感到欢欣鼓舞,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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