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麦黄,天蓝,天空上的布谷鸟儿在加紧布谷。天时厚德载物善待人间,但人间的恶人却在沉溺于杀戮——侵占宿州的日本侵略军司令松井次郎,率部从濉溪口经渠沟、萧县瓦子口一带,堵截南撤的国民党军队。口子街的日本军队接到消息,准备撤离,可是在这里有因喝口子酒而醉得不省人事的日本军人多达几十人,已经四十多天了,依然未醒。
日本长官井一想出好多办法欲唤醒他们,但无论是用冷水泼,还是用针扎,那些沉醉的日军都浑然不觉,仍然不醒人事。倭人一怒,临行一炬。井一一声令下:焚烧!命人把这些醉倒在口子街的日军堆放在一起,浇上汽油,点火焚烧。火光冲天,一阵烈火烹油的焚烧啊,一股股烟雾冒着烤肉的香味与腥味腾空而起,有些日军就在烈火中醉生梦死了!而有些日本人中途被烧醒了,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哩哇哇啦的嚷声与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交混在一起,火光照映着日本军官得意的狞笑或道貌岸然的肃然之态。
井一处理好醉死的士兵后,计划三天之内撤出口子街,他在考虑怎么能够保证全身而退,不让相山游击队与黑梅队趁机围歼他们。他再一次想到了利用陶明耿与陶明昭作护身符。他下令:除了陶明昭之外,把关押的其他中国人全部处死。布局停当后,他要再摆一桌宴席,再品尝一次口子美酒。他真不舍得这天下美酒啊,想到那些醉死的日军,也许是幸福的,在酒醉中酣睡,在美梦中死去,永不醒来,这样的人生至少是美死的。他摆好酒,令人把陶明耿请来,他不知道陶明耿这颗棋子,会不会一直稳稳地掌握在他手里,一直为他所用。今晚有雅兴请他到来月下对酌一次,再探探这颗棋子的忠诚度。陶明耿跛着脚走来了,端着一张像霜打过的茄子般的多皱的脸,腆笑着坐到他对面。井一打心眼里鄙视他,但他又不得不佩服陶明耿的老辣,佩服他为达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的执着。
井一看定他那张皱巴巴的脸,陶明耿心里一阵发毛,他把眼皮一耷拉,表情上就波澜不惊了。他怕井一再次问他,那晚究竟是谁朝他开的枪。他从龙脊山回来的次日,井一就把他叫过去盘问此话了。当时他花言巧语一番,说道:“太君,你怎么怀疑到我的头上呢?太君简直是我的再造父母,大恩大德不报,猪狗不如啊。我更不可能朝您开枪。当时乱军之中,土匪一拥而上,双方都乱打枪,我大喊,保护太君!我拼着性命地正在保护太君的安全时,却被他们捉走啦!在山上,他们要活剐了我啊,已经商议好要给我点天灯!我若不对皇军忠心耿耿,我能拼了老命都不要地偷跑回来吗?你看,我偷跑下山,还被他们打了一枪,差点残废了啊!我拼了命的跑回来,孝敬太君您,太君还怀疑我的忠诚吗?”他的一番表白,陈述对日本的忠诚,连日本人都动容了,当时井一就暂不追究那事。今天井一看定他问:“听说,土匪中有一个是你的儿子,有没有这回事?”
陶明耿心里一惊,心想:日本狗的消息真灵通,怎么连这他都知道?他皱巴巴的脸皮与眼皮,都耷拉下去了,看上去,一脸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正好遮掩住了他内心的惊颤。他嗤地一笑,淡然说:“那是以前我在山上时,戏弄那土匪婆的,认她的儿子为干儿子,哪里当真了?”井一试探不出什么,就干笑着,不再追问什么。
陶明耿脑子飞速转着,想:韦青凤交代我的那件事,到底说还是不说呢?酒过三巡之后,陶明耿讨好地凑近井一,挤出一个谄媚的笑,登时眉眼与皱纹又挤到一堆去了,“太君,给您报喜了!”“报喜?报什么喜?请明示,不要绕弯子。”
“就是,就是,就是,那……”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井一不耐烦了,狡黠的眼里起了警惕,陶明耿怕引起他的多疑,脱口而出:“花姑娘的,要不要?”
“花姑娘——美吗?”
“美啊,简直是人间绝色!”
井一狞笑了,“呵呵……”笑里藏刀,心想,他的女人死在我的手下,他仍然能对我那么忠心耿耿?他担心临走之际,陶明耿会耍什么花招,他犹豫了一会,在犹疑再三之后,最后还是点头说:“花姑娘的,多多益善!”
陶明耿在室内坐卧不安,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日本人在火海中断断续续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他深知日本人的残忍。日本人两天内就要撤走了,他们说不定还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他不由得摸摸自己的两个膀子,喃喃地骂道:奶奶的,依靠小日本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尤西月惨死在他们手里,自己的儿子跟我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回想那天在龙脊山时,见到儿子瞪眼看他,好像要一口把自己吞下去,还高举烛火要给自己点天灯,想想都令他不寒而栗。想日本人刚刚进城时,自己也曾得意一时,可是,日本人撤走之后呢?他不敢多想,那时自己肯定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了吧?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混到那个份儿上。对付老百姓不能只靠嘿炸唬嘞轰,还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才能走下去啊。但眼下这盘棋又如何走好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天言朗带给他的信,他再次看信,他看了直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疯婆子,简直疯了!”
此时,一张梅花A又飞进来。陶明耿说:“进来!”一道白影闪过,韦青凤飞身进来,她一身缟素,连头饰、耳环都是银白色的。她面如满月,长眉入鬓,杏眼含波,简直是仙女下凡。看得陶明耿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今天为何这身打扮?一身白,怪不吓人的!”韦青凤反问:“怎么,这身打扮不好看吗?勾不动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心吗?”陶明耿说:“好,好,简直太美了,简直就是那月亮宫里的嫦娥仙子下凡尘。但是,一身煞白,看着不吉利,况且……”韦青凤问道:“况且什么啊?接着说呀!”
陶明耿说:“况且——不说了!”
韦青凤鄙夷地道:“哼,不说,就算了。前天托你办的事,说妥吗?”陶明耿不正面回答她的问话,王顾左右而言他,他说:“你——这么多年了,你的美态还是那么火辣撩人,让人念念不忘。刚才我还在惦记着你呢,真神,想谁谁就来了!”韦青凤撇嘴一笑道:“谁信你的鬼话,哼,你惦记的是我的安危还是我的一身白肉?”陶明耿胆子大起来,说:“都有,都有!”说着,欲伸手去摸她如莲般的脸,“啪”地一下他挨了一记耳光。“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起来!恶心,离我远点!”
陶明耿讪笑道:“怎么了?咱俩……咱俩当初可是……”“住口!”韦青凤不屑地喝道。陶明耿点点头,说道:“哦,我知道,你今天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过,但你信里写的,到底何意?”韦青凤不耐烦地问:“我在信里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陶明耿说:“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韦青凤瞪圆了凤眼,一字一顿地说:“你装什么糊涂?我要你——把——我——献给日本人!听明白吗?”“把——你——献给——日本人?!是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耳朵坏了?”“都没有,我很清楚,再说一遍,你——把——我——献给日本人!”陶明耿的眼珠子与嘴巴同时都张大了,好像能吞下一座山。韦青凤说:“瞪什么瞪,有什么惊讶的?”陶明耿问:“到时候要找替身吗?临时调包,还是怎么的?”“不,就是我自己,不要替身,也不要调包。”
陶明耿终于听明白了,他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儿,又像风中树上悬挂的葫芦头儿,打着咕噜地转。“不行不行,你馋男人不是这个馋法,想尝尝日本人的味道吗?但也不是这个时候。”韦青凤骂道:“放你娘的骚辣子屁,你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一张嘴就沁屎尿!今天老娘要办正事。”陶明耿说:“办正事?哦,是不是要救出陶明昭,是吗?你救他想法子,是对的,但利用这种方式就不对了,也太冒险。你朝外看看,那一堆堆灰烬,那都是他们焚烧同胞留下的骨头渣子,简直是焚活尸,可知日本人有多残忍,有多没人性吗?还有,尤西月……唉,我原是拿日本人当人待了,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你今天去喂日本人,他们未必会放松警惕,未必会色诱得动他们,未必能为你所利用。你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羊入虎口,一去不复返哪。他们吃了你,连骨头渣都不会吐出来,没用,你会白搭上一条美丽的小命!”韦青凤说:“不用你说,我自有主意,你只管把我献出去。”陶明耿坚决反对道:“恕难从命!”
韦青凤开骂道:“你,你他娘的怎么连点血性都没有啊!”陶明耿说:“你回去吧,救陶明昭的事,我来想办法。”韦青凤说:“哼,你个墙头草,两边倒,谁信得过你?”陶明耿迷惑地看着韦青凤,说:“唉,我就不明白了,救个陶明昭,值得你冒那么大的危险吗?再说了抗日,由游击队他们抗去,你们呆在龙脊山的深处,自在为王,多安心。日本人没有侵犯到你们,你们出来蹚这个浑水干啥?到处兵荒马乱的,数龙脊山最安全,所以,我才把言朗放心的放到你那里,还有咱言富……”韦青凤打断道:“你少来,言富他只管认瘸曜叫爹……”
“好好,好,好!尽管这样,我也劝你们没必要来蹚这浑水。”陶明耿显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韦青凤更加鄙夷地说:“呸,亏你是个男人,还是警局里的人呢,连中国的一句话都不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试想,假如让日本人占领了这片地方,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试问我们到哪里自在为王去?与其死在倭寇之手,倒不如主动去杀倭。你给日本人当狗,你捞到什么好处来着?”陶明耿愤然地说:“我日他八辈子的小日本,坑我不浅,害得我家破人亡,父子成仇,还把我吊在城楼上当挡箭牌!”韦青凤哈哈大笑道:“是了,这就是当汉奸,亲近日本人捞到的好处哇!哈哈哈,活该!是做中国人的,在小日本面前,宁要站着死,也不要跪着生,才是有种!你他妈的呢,受到奇耻大辱,还跪着舔日本人,真是没有种,呸,原来你是个大怂包,我看扁了你!”
陶明耿定定地看着韦青凤,用了好像从不曾认识的目光看着她。看得韦青凤浑身发毛,问:“你他娘的,看什么?眼光怪吓人的!”陶明耿半晌说道:“你——我今日才进一步认清你,原来我认为你是一身匪气,流气,今天才知你原来还有一股正气,侠气,豪气,胆气,兼有一股英雄气,还有一副古道热肠啊!我服了你,敬了你啊!好,今儿就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那魔鬼拉下马!其实,我恨死那帮小日本了,上苍有眼,能让我亲手宰了井一方解我心头之恨!实话告诉你,昨晚我就跟井一说过了,那狡猾的的家伙起初还犹犹豫豫的,最后终于答应了。说吧,今晚唯你马首是瞻,要我怎么办?”韦青凤兴奋得连凤眼都笑弯了,说:“好,这回正可以将功折罪,只要你这颗棋子活了,为我们所用,依照相山游击队的预设之计,就可以趁鬼子急于撤退之际,歼灭其余部。”
韦青凤进了日本人的司令部。她身披一件火红的披肩,轻纱笼面,恍若神妃仙子。井一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好一会,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屡次与他作对,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土匪婆。因为,井一从没见过韦青凤的庐山真面目。眼前的美人,他认为就是陶明耿为了巴结他献给他的“礼物”,他在心里还暗笑陶明耿的愚蠢:我都要撤了,还能给你什么?
井一盯住这美妇人好一会儿,才发出似乎从地狱里传来的幽幽之声:“天下竟有如此之美人?”他走近一步,想验证一下是否是真的。韦青凤低眉顺眼,颔首不语,粉面和羞。井一伸手欲揭她的披风,只轻轻一触,那披风就像美丽的枫叶一样,飘落一地。露出一身缟素,和她鲜竹一般的身材。井一又去揭她的面纱,露出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脸。井一并未像想象中那样,立即猛地扑过去,而是心存戒备地围着她转了一圈,仔细看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暗器。他见美妇人浑身上下,只穿一身紧身的白衣,还镂空,手里空空如也,似乎藏不住什么危险器物。他哗啦一下抽出匕首,从韦青凤脑门到胸口滑下去,看见美人吓得瑟瑟发抖,捂住脸啜泣起来。井一放心了,露出笑容,再也按耐不住,便猛地扑了过去。韦青凤装作生气地把身子扭动着,显露出不太情愿的样子,她那像蛇一样柔柔的身子,像猫一样魅惑的眼睛,火辣撩人。井一再扑过去,几次都扑了空,激得他火气起来了,他像猛虎扑羔羊那般冲过去,终于一把抱住韦青凤竹笋般的长长的身子,像一只小猫叼起一只大老鼠那般,沉沉地叼起,重重地放下,把她放到一张床上。韦青凤被他拖着走时,她的脚始终勾住地上的那件红披风,一直拖拉到床边。此时,她温顺地把眼睛闭上,井一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她身上。刚刚挨到她身子,韦青凤忽地圆睁凤眼,身子微微拧动,一股殷红的鲜血便喷射出来了。“嗷,嗷,你的,刺客!”
原来韦青凤趁他扑下时,伸长手臂,摸出暗藏在披风里的暗器,猛扎过去,本来想要扎中他的腹部的,但可惜急切间她的暗器走偏了,刺中的是他的大腿。韦青凤霍地弹起身子,又把器物刺过去,井一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有刺客!”韦青凤紧追不放,井一的个头小,但灵活异常,像一条泥鳅,左滑右钻钻出屋外。韦青凤追去,就像一只大猫在捉一只小老鼠,左冲右突,就是难以捉住。日本司令部顿时炸开了锅,乱哄哄枪声大作起来。一个个枪口都对准了韦青凤,密集的子弹射来,韦青凤毫无惧色,她退进房间,扭动着蛇一般的身子,飞挪腾跃,翻转旋悬,一边躲避骤雨般的子弹,一边凭窗还手射击。这时正是她大显身手之际: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像是风雨中摇曳的雪花。此时房顶上突然响起连珠般的枪声,那是不离不弃的石牙子现身来保护她来了。韦青凤破窗而出,对石牙子说:“走,东门!”他们的两只手一搭,就在枪林弹雨中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但不好,石牙子身上中了一弹,险些栽下地去,韦青凤一把拉住他,石牙子说:“你,你快走吧,恐怕我走不了了!”“放你娘的屁,你这时候不能装孙子。我必须带你走,说好的,要生同进,死同归!”韦青凤坚定地说。说话间,子弹又攒射过来,石牙子一跃,为韦青凤挡住了如飞蝗般的子弹,他身上马上变成了蚂蜂窝,千疮百孔,血崩如注,他滚下屋顶。韦青凤随即飞下,扑倒他身上,不顾一切地来救他。如飞蝗般的子弹又飞来,有几颗打中了她,她躺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突然,有一声狞笑:“抓活的!”是井一。飞蝗般的子弹暂停,井一拨开人群,狞笑着走来,韦青凤突然睁开眼,攒足劲,对他射一枪。但可惜,她没有打中井一,井一狰狞地举起刺刀,要刺透她如莲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陶明耿闯了进来,他急得近乎结巴了,他说:“太,太太太太太君息怒!”井一见了陶明耿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举刀刺向陶明耿。情急之下,陶明耿举枪就打,井一立即倒下,血溅当场。陶明耿哈哈哈哈大笑,大喊:“尤西月,我终于为你报仇了!言朗,爹为你娘报仇了!”
此时枪声大作,日本人哄地大乱,死的死,逃的逃。原来是言富、言荣、言朗、石仲辉一齐赶来,陶明耿正要高兴地走过去,身后又一通枪声大作,相山游击队也赶来了。此时,他身后一声枪响,陶明耿转视身后,又见井一应声倒下了。陶明耿吓一跳,这日本狗我不是刚刚才打死他吗?他,他怎么又倒下一次?难道那么快就诈尸了?他哪里知道,原来井一并没有死,他爬起来,偷偷举枪瞄准了他的后背;此时的韦青凤突然张开眼睛,看到井一举枪对着陶明耿,她拼足了最后一口气,给井一一枪,然后她才又合上了眼睛。陶明耿怒不可遏地奔过去对准井一一通扫射,补他一梭子子弹,把他打成蜂窝煤,以泄余恨。
在韦青凤利用美人计计赚井一之时,枪声一起,陶明耿就带领言富、言荣救出了陶明昭,正遇到游击队的苗宏仁迎头赶来,他带人接住陶明昭,立即送出城外,那里正有言青、椒红带着一支桃花湾的民兵队伍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接过陶明昭。椒红见到了爹爹安然无恙,喜极而泣。言青赶紧把陶明昭扶上马背,催椒红说:“快走!”椒红说:“我想——”“你想见文涛,是吗?危险,鬼子追来就麻烦了,快走!”他们便急忙打马而去。
回头来看城内,言富、言荣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他们像豹子一般奔过去大喊大叫:“娘,娘,娘!”他们扶起尚有体温的韦青凤的身体,可惜她已经闭上了那双凤眼。她身子底下压着石牙子,石仲辉一见就哭喊道:“爹,爹!爹——”顿时,言富、言荣、石仲辉都发出狮吼虎啸的悲号声,令天地为之悲恸。然后他们跳起来开枪猛射猛扫,边打边骂:“狗日的小日本,还我娘来!”
“狗日的小日本,还我爹来!”
日本人被打得七零八落,余部从西门仓皇逃出,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