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给豆角辣椒浇水的时候,刘月梅感觉腰身有些发硬。于是直起身来,捶了捶后腰,突然想到,应该快两个月没来月经了!自己以前也有过不正常的情况,但从来没拖过这么久!
该不是怀孕了吧?
望着白云点缀的湛蓝天空,望着缓缓下落的橘黄夕阳,望着生机勃勃的碧绿菜地,刘月梅感到无比激动,无比兴奋,无比幸福,无比甜蜜!自己终于可以享受十月怀胎的滋味,有资格做一名母亲了,再也不用羡慕其他女人有孩子可以爱抚了,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别家的孩子嬉笑吵闹了,再也不用忍受公婆的白眼冷脸了!
但美妙到令刘月梅眩晕的幸福感,只像暗夜的流星一样划过心灵的天空。随后,如满天乌云遮盖日月星辰,刘月梅陷入忐忑慌乱之中:虽然这一阶段,三壮也隔三差五地回来,跟自己缠绵一阵,但何二壮也没少骚扰自己!跟三壮结婚七八年都没怀上,何二壮欺负自己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该不是他的孽种吧?那就太恶心了!
不知是生理反应,还是心理反应,刘月梅如吃了满胃的苍蝇,肚腹再也存不住东西,一股酸水直往上漾,哇地喷了出来。这一吐,可就无休无止了,直吐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恶心难受的刘月梅,突然燃起一线希望,几年前,何二壮做过结扎手术,范艳华又怀不了孕,他应该不会有生育能力。但旋即,刘月梅又想到,表姐汪玲曾说,大哥给计生办打过招呼,何二壮两口子做的都是假手术!到底,何二壮有没有生育能力?这个可怜的孩子,是跟三壮爱恋的结晶,还是何二壮作恶的孽种?
刘月梅实在不知所措了:是告诉三壮,还是瞒着他?告诉他,如何向他解释?瞒着他,又能瞒得了几天?
一连几天,刘月梅纠结此事的同时,胃口也越来越差。刚开始只是对油腥和辛辣食物反胃,后来连调味料和糖都吃不下,至于鸡鱼肉蛋,那是一想起来就吐酸水,只能吃点素净的饭食。馒头稀饭之外,炒菜也不敢放油和材料,只是拿青菜在锅里翻炒一下,撒点盐粒,煮面条也只是白水放点葱花菜叶,没有一点味道,也品不出一点味道。
每次吐得直不起腰,好像把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时,刘月梅都想,自己的反应咋会这么厉害?莫非这孩子真的是孽种?而一这样想,便又神经质般,伸长脖子呕吐起来!
午后炽热如火的阳光中,何三壮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把自行车往院里一扎,关上院门,脱得赤条条的,开始洗澡。
正蹲在院角呕吐的刘月梅,知道何三壮又想跟自己亲热了,便强咽下满腹的酸水,喝点温水压了压,努力挤出一副笑脸,殷勤地给何三壮递毛巾肥皂。看着何三壮常年劳作、虽然瘦削、但仍算得上健壮的躯体,刘月梅暗自祈求上苍:老天爷啊,如果这个孩子是三壮的,求你帮我保住他;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三壮的,求你让三壮折腾掉他!
何三壮洗完澡,擦干身子,发现刘月梅脸色蜡黄、神情憔悴,慌忙问道:“月梅,你生病了?赶快去诊所看看!”于是急忙进屋,穿上替换的衣衫,就去翻抽屉找钱。
刘月梅慌忙阻拦道:“三壮,我没病。可能是吃了凉黄瓜,有些反胃,喝点热水就好了。”这一张嘴说话,刘月梅再也无法忍耐,慌忙跑到墙角,哇啦哇啦吐了一通。
何三壮见刘月梅吐得这么厉害,更加担心,端过水来,让刘月梅漱口之后,执意带刘月梅去诊所。见刘月梅坚决不去,他打开院门,骑车去了诊所,包了几包药回来。
刘月梅张了张嘴,想告诉何三壮自己只是怀了孕,但数次话到嘴边,却没勇气说出口!还是等想好再说吧,于是背过身去,假装喝药,把药丢在墙角,暂时蒙混过去。
何三壮见刘月梅不以为意,愈加不放心,便把药摆在床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她:一定要按时喝药,一定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能吃剩饭剩菜,不能喝冷水凉茶……
而后,何三壮搀刘月梅坐在床边,轻轻拥入怀中,贪婪地嗅着她发丝中芳香的气息,轻轻说道:“月梅,地里现在又没啥活,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让我担心!”
老实得有些木讷的何三壮,对刘月梅却柔情似水关爱备至,刘月梅也因此在没有孩子的苦涩日子里,咂摸出些许幸福的味道。但今天,躺在爱人的怀抱里,听着醉人的话语,刘月梅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何三壮黝黑的面庞、凌乱的发丝、多皱的眼角和参差的胡茬,泪水瞬间涌满眼眶,默默地站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何三壮慌忙阻止,柔声说道:“月梅,你身体不舒服,多休息休息吧,我又待不多大会。”说完,又把刘月梅拥入怀中,闭了眼睛,轻柔舒缓地抚摸着。
刘月梅微闭双眼,努力把心清空,享受着这稍纵即逝的幸福时光,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无声地滑过两腮,滑过下巴,消失在颈肩飘逸的秀发之中。
终于,何三壮推车出院,行走在被斜阳渐渐拉长的树影之中。
刘月梅猛地拽住车后座,幽怨地说:“三壮,要不,你就别去看工地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家,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何三壮咬了咬下嘴唇,无奈地望了望刘月梅,微微笑道:“月梅,眼看就要干完了,再坚持个把月吧。德诚大叔受伤,二哥工作太忙,我得在工地操点心。待工程结束,跟二哥结了工钱,咱就可以建个小瓦房,搬出这个宅子了。”
刘月梅叹息一声,泪水顺着两腮,流成蜿蜒的小溪。她默默地倚在大门边,望着何三壮骑车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哀怨:二哥!二哥!你把他当二哥,想着替他操心,他却丧尽天良,欺负你的老婆!猪狗不如的何二壮,何曾念过一点兄弟情分!老天爷啊,像何二壮这样的恶魔,为什么让他来到人间?
回到院子,刘月梅看到何三壮脱在矮凳上的衣衫,上面结着焦黄的汗碱,犹如一张斑驳的地图,便拿起放在鼻子下,用力嗅着浓烈的汗味和雄壮的气息。而后走进屋中,看着何三壮给自己包的药,看着依然伸得平平展展的床单,刘月梅如摘去了心叶子,空荡荡地没有了着落,干啥都没有兴致,来来回回走了几转,又坐在何三壮坐过的床边,低声抽泣起来,千遍万遍念叨着:三壮,我的男人,你问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对一个让你蒙羞的女人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的点点关爱,都是刺我灵魂的剑,斫我良心的刀!
此时,教学楼已经浇筑好第四层圈梁立柱,正处于凝固期。因为要赶工期,天顺便带一部分工人在一楼粉刷教室内部和走廊墙壁。
何三壮回家后,中午喝了酒的何二壮,在何三壮的宿舍睡过午觉,起身出门。因为跟工人不睦,所以何二壮并没有进屋,只是在走廊上乱转,等待何三壮归来,想让他跟陈国虎结算一二层的门窗钱。
此时正是三伏天,工地连一棵树都没有,虽是下午,但阳光依然炽热,照得何二壮睁不开眼。一股股热浪不断袭来,即使在走廊的阴影中,何二壮也如坐蒸笼,热汗呼呼直冒。何二壮只有回到宿舍,坐在风扇前,大口大口地喝着凉茶,用湿毛巾擦着不断涌出的汗水,再拧落地下,看浑浊的汗水在干热的土地上滋溜溜腾起一阵烟雾,留下猫尿般浅浅的黄渍。
很快,何二壮就焦躁起来。项秋月今天该来青龙集了,何三壮说是回家拿东西,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跟刘月梅亲热亲热,时间也太久了吧!刘月梅对自己冷若冰霜任由摆布,对何三壮该是怎样的你侬我侬温柔缠绵?何二壮浮想联翩,心里酸酸的、麻麻的、痒痒的、热热的,渴望把刘月梅拥入怀抱,把项秋月拥入怀抱,把于雪莉拥入怀抱,把陈冲张瑜刘晓庆于文华叶倩文谢莉斯、甚至把半老徐娘的大嫂汪玲拥入怀抱!只是想也没想自己的老婆范艳华——他已经把范艳华看成母猪一般的存在,排除在女人之外了!
胡思乱想之后,何二壮更急更燥,臭汗一出一身,怎么也擦不净,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又洗了一把脸,站在风扇下吹了几秒,离开宿舍,踹开摩托就往外走。
何二壮刚出校门,就迎面碰见何三壮,不由怒斥道:“三壮,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何三壮赶忙下车,谦卑地答道:“二哥,月梅病了,吐得厉害,我给她拿药去了!”
吐得厉害?何二壮不由一阵狂喜,百分之百是孕期反应啊,我何二壮就要有儿子了!
表面上,何二壮依然一本正经,威严地说:“三壮,好好看工地,我出去办点事!”
说完,何二壮加大油门,向花好月圆影楼奔去。对项秋月,何二壮越来越有危机感了,这个让自己尽享男欢女爱、甚至欲仙欲死的天生尤物,最近老是以准备世外桃源商贸大楼开业为借口,好多天才来一次,每次最多蹲三两小时!如果不是她那么有钱,每次都说是来跟自己相会的,而且依旧风骚浪荡热情似火,自己都以为她拿了两万块钱后,在县城另结新欢了!
离得老远,何二壮就望见项秋月的红色小轿车停在影楼门外,不觉一阵狂喜,拧着油门直冲过去。
何二壮上了二楼,见项秋月果然在办公室,便猴急地蹭上前去。就在此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项秋月起身接了电话,拎起手包,对何二壮说道:“二壮,我得尽快回县城,你下去赌几把吧。”
何二壮慌忙揽住项秋月的腰肢,在耳边柔声地央求道:“秋月,时间还早呢,你就陪我一会吧?”
搁在往日,何二壮这么拥抱,项秋月就会即刻转身,水蛇般缠住何二壮,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可今天,项秋月却用胳膊肘狠狠捣了一下何二壮的肋骨,气恼地说:“你烦不烦?我有要紧事!”
何二壮有些尴尬地松了手,心中便愤愤不平了:好你个臭婊子,明明是什么狗屁男人打来,邀你参加赌局饭局的,算是什么急事?我看你是臭不要脸,想要红杏出墙!你刚刚拿了我两万块钱,就想另结新欢,我绝对不答应!
这样一想,何二壮说话就不太中听了:“秋月,我刚给你两万块钱……”
项秋月蓦地变了脸色,从手包中掏出两沓钱来,恶狠狠地摔在地上,冷冷笑道:“何二壮,拿着这两万块钱,滚你妈的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婊子养的!”
见项秋月盛怒无比,何二壮顿时心慌意乱,赶忙把钱捡起来,塞进项秋月的手包中,满脸堆笑地说道:“秋月,是我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
项秋月根本不理他,冷着脸子,昂然向外走去。
何二壮求之不得,愈加心痒难熬,暗自咬了咬牙,紧赶几步,堵在项秋月面前,哧啦打开提包,抓出一把钱来,说道:“秋月,陪我一会行不行?”
把老娘看成什么了?项秋月见何二壮可怜巴巴地拿着钱,摆出一副馋涎欲滴的色鬼模样,更加气恼,连话都懒得回,随手抓过钱来,腾地往外一扔。
何二壮吃了一惊,连忙伸头往下看去,只见在斜阳映照下,张张钞票彩蝶般随风飘飞,再也顾不得去想男女之欢,飞奔下楼,手忙脚乱地捡拾起来。
很快,那些闲散的赌客看客纷纷出门,对他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何二壮深感丢人现眼,但实在舍不下这些钱,愈加紧张窘迫,手足无措,汗水很快溻透衣衫,腌得眼都睁不开。
项秋月昂然下楼,尖尖的高跟鞋敲击着坚硬的楼梯和地面,发出清脆响亮的哒哒声。何二壮又急又气:你这个骚逼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别以为离了你项秋月,我就找不到女人!
好在,众人指点说笑一阵,很快回屋了,并没有人弯腰捡钱。
何二壮总算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捡起钱来。但今天似乎诸事不顺,连风都欺负他,把钱旋得起起伏伏,有几张甚至要飞越墙头或者钻进赌场!何二壮追来追去,好不容易把眼前的钱捡完,又慌忙跑进厕所,果然在粪坑前捡到一张!他在厕所和垃圾场等背静地方仔细找了几遍,确认再也找不到钱,才霍地想起,项秋月往下丢钱时,好像有好几张被风旋到走廊上!于是赶忙上楼,在走廊尽头又找到两张。何二壮感觉应该还有,会不会从门口刮进屋里了?但他趴在门缝上瞅了又瞅,只能看到窄窄的一条缝,并没有发现钱的影子!
何二壮终于泄了气,沮丧地躲在走廊角落,想把钱数一遍,却又悲哀地想起,上午带钱时,自己没有过数!钱到底丢没丢,丢多少,咋也弄不清楚,心里十分沉闷,又怕赌友嘲笑,不敢进入赌场,只有带着提包和满腹晦气,怏怏离开影楼。
站在影楼门外,何二壮像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了。去工地吧,不但又脏又热,无事可做,而且看见工人就心头冒火!回家吧,又实在不想见肥猪一样、说话特二的范艳华!去雪莉酒家吧,离吃晚饭的时候还早!
想来想去,何二壮沮丧地发现,有且只有花好月圆影楼,才是自己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蚀骨销魂的温柔之乡!何二壮十分后悔,自己都发了财,为啥还是脱不了小家子气,动不动就提钱,以致惹恼项秋月?世上有项秋月这么好的女人吗?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特有钱;不但特有钱,而且还特会撩人!能够结识项秋月,简直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看项秋月那个黏糊劲,自己持续用点心机,做长久夫妻都有可能,干嘛这么心急火燎地吃热豆腐?为了能配得上项秋月,自己得尽快培养出像华四那样威震四方、处事不惊的老板气质,不能再像个发点小财、死乞白赖的暴发户!
何二壮茫无目的地来到中学门口,突然计上心来,赶忙拐进学校对面的胡同,很快就以大女儿何娇娇上初中为由,租好一个小院,干脆利落地交上一年的租金,拿到了房子的钥匙,准备明天就让范艳华娘儿仨搬到青龙集!何三壮在看工地,只要范艳华不在家,自己就能跟刘月梅大白天缠绵厮守了!
安排好之后,何二壮又去了教学楼工地。牛耕田正在这里等他,说是跟黑娃、杨老二等人一起吃晚饭。何二壮正愁无事可做,立马跟牛耕田一起去雪莉酒家赌牌了。
酒足饭饱之后,喝得醉眼朦胧的何二壮,趁牛耕田结账的当儿,趴在吧台上,伸长脖子,流着涎水,直勾勾地盯着于雪莉一阵猛看,面对于雪莉轻纱连衣裙包裹的高耸乳房和细腰翘臀想入非非。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看也不看自己的于雪莉,何二壮调情不得,更不敢下手,只有悻悻地离开雪莉酒家。
此时已是夜色深沉,被于雪莉撩得心痒难熬的何二壮,骑着摩托,兜着夜风,一遍遍地哼唱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准备赶快回老家,会会怀孕的刘月梅!
何三壮匆忙离开后,刘月梅觉得对不起何三壮,心情非常沉重,加上胃里难受,啥也不想吃喝,因而连晚饭都没做,喂饱猪牛之后,闷闷不乐地关门上床,但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门,依旧没插。刘月梅知道何二壮天天喝酒,酒后又色胆包天,如果插上房门,他是真敢拍门闹腾。一旦让人发觉,特别是惊动了母老虎范艳华,自己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逼疯的!
突然,刘月梅又想到,一个月后,就到第三季度妇检了,没有准生证,服务站肯定要给自己流产的!无论怎么样,孩子坚决不能丢!刘月梅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决定明天就去找表姐汪玲,托大哥办个准生证,那就不能再瞒着三壮了!
真的决定告诉三壮,刘月梅反倒不害怕了。三壮经常回来,自己怀孕还不是光明正大的?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就是三壮的!反正有了孩子,新旧宅子就无所谓了,明天就以伺候自己的名义,让三壮回来。去他娘的工钱,再多老娘也不稀罕!狗日的何二壮,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刘月梅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梦魇一般的推门声,不觉心叶子一阵乱颤,虽在热得冒火的三伏天气,却有如坠冰窟的寒冷绝望,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米粒般的鸡皮疙瘩!
何二壮推门进来,打开电灯,见刘月梅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觉一乐:“月梅,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三壮没让你过瘾?”
刘月梅咬牙切齿地说:“死不要脸!我真想一刀捅死你!”
何二壮嬉皮笑脸地说:“捅死我?我正想让你捅呢。你今天捅了我,明天就扬名全国了!人人都会传说,青龙镇有个刘月梅,先是风流成性,勾引自己婆哥,而后忘恩负义,用刀捅死了他!不光是你,包括三壮,包括你的父母兄弟也都出名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胡乱议论道:快看,快看,这就是那个蛇蝎女人刘月梅的某某亲戚!”
刘月梅痛骂道:“狗日的畜生!你怎么不会说句人话?”
何二壮嘿嘿笑道:“既然是畜生,当然不会说人话了!”
话未说完,何二壮就急不可耐地脱衣上床,要动刘月梅。
“别碰我!”刘月梅厌恶地说,“我怀孕了,不舒服!”
“怀孕?看来我没白忙活,这么快就下了种!”何二壮抚摸着刘月梅光滑细嫩的小腹说,“月梅,你这儿是块宝地,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咱儿应该喜欢运动,让我教他划船游泳怎样?想当年,你二嫂听着大肚子时,我还天天压来压去的,孩子不也活蹦乱跳?”
“你真是猪狗不如!”刘月梅欲哭无泪,恨恨说道,“咋不吃饭噎死你?走路摔死你?”
何二壮得意地笑道:“月梅,你得盼我活下去。不然,咱儿生下来没有爹,多可怜啊!”
刘月梅愤怒地说:“孩子是三壮的,跟你没关系!”
何二壮美美享用着刘月梅的身体,恬不知耻地说:“那我不要名分了,算是给三壮帮忙还不行?”
刘月梅闭了眼睛,不再说话。明天,如果三壮再不愿回来,自己哪怕死在工地,也绝不会再进家!
望着刘月梅绝望无助的神情,何二壮十分受用。每次看到刘月梅、天伟、天顺等人软弱可欺的样子,何二壮都感觉自己的脊背挺得特别直,特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
何二壮想:在华四、陈国虎、项秋月等人面前弯下的腰身,一定要在刘月梅、天伟、天顺面前挺得直直的!在华四、陈国虎、项秋月等人面前丢掉的面子,一定要在刘月梅、天伟、天顺面前加倍找回来!要不,我不就亏大发了?
临离开时,何二壮得意地在刘月梅耳边轻轻说道:“月梅,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就把范艳华娘儿仨搬到青龙集,以后咱俩亲热就方便多了!”
确认刘月梅怀孕的消息后,何二壮十分高兴。他知道凭自己今年的好运气,刘月梅肯定会生男孩,自己就要有儿子了!虽然别人不知道是自己的,但也无所谓,毕竟退一步说,也还是自己的亲侄子!
何二壮偷偷溜回家中,舒舒坦坦地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把搬家的事告诉范艳华,让她收拾一下。
范艳华当然举双手赞同。她本就好吃懒做,犁耙地都是公爹和何三壮帮忙,家中没喂猪牛羊,只喂了几只母鸡,虽然种了点菜,但长得干干巴巴的。如果搬到街上,干脆就学老大,把地交给公爹,要点小麦大豆,何二壮再挣点钱,日子过得去就行。现在,范艳华是越吃越肥,越肥越懒,反过来又是越懒越肥,越肥越吃,天天就是吃吃吃,睡睡睡,其余一切都不上心。对此,她想得很通透:自己养着俩丫头片子,肯定要绝户了,挣钱再多又有啥用?还不如过一天算一天,好好享享清福呢,咋活不是一辈子?
吃过早饭,何二壮来到自己的工地,喊何振武等人帮忙搬家。
出租屋有旧的桌椅板凳木床柜子锅灶,何二壮又家徒四壁,搬家自然容易。用两辆板车,把几袋粮食、几只母鸡、日常用品和衣服被褥一拉,房门大门一锁,也就齐活了。
听说范艳华要搬家,刘月梅哪敢待在家里?一大早就喂了猪牛,出去找人赶集。
来到青龙集后,刘月梅先去了汪玲的小摊。不知因为肚腹空空,还是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家,刘月梅虽然还有些反胃,但舒服多了。
自从讲究吃穿打扮后,汪玲苗条许多,洋气许多,也因此漂亮许多。此时,穿着水绿色丝质连衣裙、高跟凉鞋的汪玲,见到身穿长裤长褂和半旧宽脸布鞋的刘月梅,暗自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嫁对了人。
“姐,我怀孕了。”刘月梅说。
汪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月梅?那太好了!今年二月二,我还替你求过大神奶奶呢,果然灵验了!”
刘月梅并不欢喜,只是忧郁地说:“姐,我想让三壮回去陪我,不让他在工地干了。”
汪玲想到何二壮许给自己的门面房,忙阻止道:“那可不行!三壮跟着二壮,干得好好的,回家怎么办?你马上要生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不挣钱怎么行?”
“可是,”刘月梅坚持道,“我吐得厉害,啥也吃不下,啥也不能干,三壮再不回家,我都没法活了。”
汪玲感觉刘月梅太过娇嫩了,但又不好反驳,便说道:“要不这样吧,让三壮白天看工地,晚上回家。”
刘月梅回头一想,即使让三壮回去,也得外出干活啊,总不能告诉他真相,让三壮寸步不离地陪着自己吧!要不,就让三壮撑到教学楼完工,大不了自己白天跟三壮来工地,晚上陪三壮一起回家!便说:“那也行。姐,你得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办个准生证。”
天气无比燥热,赶集的人少,买东西的人更少,汪玲擦了擦脸上的油汗,便准备收摊了,于是笑道:“那好办!月梅,帮姐收了东西,去姐家吃午饭吧。准生证的事交给我了,你大哥知道你怀孕,准会喜欢疯!”
接着,汪玲拿了几个大号的弹力内裤装在塑料袋中,递给刘月梅说:“月梅,这几个胖点的内裤,你拿着吧。”
刘月梅接了内裤,说道:“姐,那我去工地一趟,告诉三壮一声。”
汪玲笑道:“三壮还不知道你怀孕?那你赶快过去,让他高兴高兴!别忘了来姐家吃饭,咱俩好好唠嗑唠嗑!”
刘月梅心情复杂地来到教学楼工地。
何三壮忙带刘月梅进屋,打开风扇,递过湿毛巾,关切地问道:“月梅,病好了吗?要不去卫生院看看?”
刘月梅说:“早好了!三壮,我想跟你说个事。”
何三壮点了点头,替刘月梅擦了脸,倒了杯温水。
刘月梅喝了几口,抬头道:“三壮,我怀孕了。”
“真的?”何三壮惊喜道,“月梅,我得听听!”
何三壮关了房门,让刘月梅坐在床边,跪在刘月梅两腿之间,把右耳紧紧贴在刘月梅的小腹上。
刘月梅用手轻轻梳理着何三壮的凌乱发丝,拼命把孩子想成是何三壮的,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良久之后,何三壮抬起头来,摩挲着刘月梅尚且平滑的小腹,眼圈通红:“我听到孩子的心跳了,真的!谢谢你,月梅!”
刘月梅也红了眼圈,说道:“三壮,咱这样的苦日子该到头了!”
“那是!”何三壮点头应道,“我一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刘月梅用心把话编周全:“范艳华今天搬街上来了,守着两个空院子,我晚上害怕,也太不安全,大嫂要你晚上回家陪我。”
何三壮轻松地笑道:“这事搁在昨天,我还真没法回家!今天赶得正巧,德诚大叔又来工地了!工地现在接近扫尾,也没啥可看的,我马上跟大叔商量一下,问他晚上能不能帮我看工地。”
刘月梅吃惊地说:“大叔伤得那么重,还能来工地干活?”
何三壮点了点头,又犹豫起来:“大叔应该会答应的。不过,我怎么跟咱二哥说?他跟大叔的关系顶僵的。”
一提起何二壮,刘月梅气就不打一处来,便说道:“三壮,你又没卖给他!如果你不好张嘴,我来跟他说!”
何三壮点头道:“那行!啥也没你和孩子重要!”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阵,眼看太阳正南,刘月梅说道:“我去大嫂那儿吃饭,顺便问问大哥准生证的事。饭后我再过来,跟大叔商量商量,下班后咱就一道回家。”
刘月梅来到时,汪玲已经做好饭,不但炒了几个菜,包了饺子,还特意打了一盆素净的西红柿蛋汤。
刘月梅感觉今天舒坦许多,试着吃了点菜,吃了几个饺子,又喝了一碗西红柿蛋汤,胃里都没有事!
吃过午饭,何欢午睡去了,刘月梅便跟汪玲坐在风扇下,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聊着,等待何大壮归来。
何大壮照例醉醺醺的,见已到上班时间,便匆匆开车回来,去办公室签了字,折头回家,准备午睡。
进了屋门,见刘月梅也在,何大壮矜持地点了点头,就要进屋休息——他跟刘月梅自然没有闲话聊。
汪玲赶忙拦住何大壮,开口道:“大壮,告诉你个大喜事!月梅说她怀孕了,想找你办个准生证。”
“什么?月梅怀孕了?”何大壮登时睡意全无,差点跳起来,“我这就给张振远打电话!”
何大壮拨通张振远的电话,高兴地说:“振远,三壮媳妇怀孕了,你尽快给她办准生证!”
张振远也高兴地说:“大哥,恭喜恭喜!马上我就把准生证送过去,咱晚上好好喝几杯!”
何大壮拒绝道:“我去拿就行!今天咱别聚了,我得告诉俺大俺娘,让俩老人高兴高兴!”
放下电话,何大壮对汪玲和刘月梅说:“今天二壮搬家,也算喜事一桩,月梅更是大喜临门,我晚上在河岸酒家摆个全家宴!月梅,你在这等着,我跟二壮、三壮回去接咱大咱娘过来!”
汪玲已经从刘月梅口中了解到范艳华搬到街上的事,便嘟囔道:“吃饭就吃饭呗,叫范艳华那个疯女人干啥?”
何大壮白了汪玲一眼,说道:“你啥都不要问,心中有数不就行了?”
何大壮把吉普开了过来,搬出一箱五粮液、两箱火腿肠放进后备箱,而后去了何二壮租住的院子。
何二壮正在家睡觉。听何大壮说为了庆贺刘月梅怀孕,同时给范艳华接风,请爹娘吃个团圆饭,感觉都是自己的喜事,十分兴奋,慌忙起身上车。
何大壮接了何三壮,又去计生办拿了准生证,交给何三壮,让何三壮瞅空去村里备个案。
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何大壮倒有些犹豫了:“二壮,三壮,咱大咱娘让不让我进门?”
何三壮说:“咱娘想你想得眼都哭瞎了,哪会不让你进门?”
何二壮也说:“刘月梅怀的肯定是男孩,咱大怕要高兴坏!”
何大壮心潮澎湃,思绪翻滚。古人云忠孝不能两全,自己做了多年的计生工作,落下千夫所指的骂名不说,还被人咒为绝户,又因拒绝让三壮收养二壮的小女儿得罪了爹,一晃都好几年了!精精壮壮的弟兄三人,眼看都要绝户了,没想到刘月梅竟然怀了孕!这次再也不能马虎了,只要月梅能生,咋也得想办法,让她有个男孩!有了传宗接代的希望,爹娘肯定都很高兴!自己当上镇长,二壮承包工程,三壮生下儿子——看来真像二壮所说,随着自己官运亨通,全家都时来运转了!
所谓近乡情更怯,何大壮怕父亲责骂,便悄无声息地,把吉普停在爹娘简陋小院外的路边,悲怆地说:“二壮,三壮,你俩先过去吧,问问咱大咱娘,让不让我进门。”话未说完,何大壮已抬头望天,满眼的泪花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何二壮和何三壮默默下车,向院门走去。
何大壮随之下车,站在路边,在闪烁的泪光中,望向爹娘院中依然枝繁叶茂的老枣树,只见青青的枣子密密麻麻挂满枝头,不由回忆起小时候打枣的种种往事,慨叹时光的悄然流逝,等待爹娘对自己的判决。
很快,何二壮奔出院门,惊喜地对何大壮喊道:“大哥,咱大咱娘出来接你了!”
何大壮飞奔进入院子,只见何三壮左手搀着娘,右手扶着爹,正向自己慢慢走来!
何大壮扑了过去,跪在爹娘脚下,哭着喊道:“大——,娘——,大壮回来了!”
娘当即搂住何大壮,也泪如雨下:“大壮啊,娘想死你了!就怪你大性子太倔!”
爹截住老伴的话,噙着泪水笑道:“老婆子,大壮这不回来了吗,还唠叨个啥?”
何二壮把何大壮拉起来,说道:“大,娘,大哥,别站着了,咱都进屋说话吧。”
何三壮搀着娘,何二壮扶着爹,何大壮回头去车上搬了酒和火腿肠,进堂屋坐下。
何大壮打量着多年来只在梦中回过的老家,只在梦中见过的爹娘,心中思潮翻滚。
魂牵梦绕的老家,还是屡屡梦见的简陋草屋,东西三间打着通套,陈设依旧简单。
似乎从记事时就是这个样子,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就像爹娘的一生。
只是,随着日月的轮回,时光的流逝,一切的一切都老了许多,就像眼前的爹娘!
当屋正墙挂的还是那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下面是一张泥坯垒成的条几,条几中间的烛台上插着过年剩下的红蜡烛,前面放着一个小香炉和一盒线香,条几东头放着娘的针线簸箩,条几西头放着爹的烟叶簸箩;条几前是一张黢黑的旧方桌,上面放着一个旧馍笊头,里面是几个又干又硬的青灰色馒头,旁边放着半碟辣椒炒酱豆;方桌两侧放着两条桑木长凳,枣红色凳面的磨得锃亮。
东间放着掉漆的牙子床、泥土的粮囤和一个老木柜。
西屋靠北墙,原是弟兄仨的床铺,责任制后成了牛铺,墙放着牛槽和淘草缸,里面围着牛的居处,用一根楝树檩条遮挡着,屋中也因此弥漫着淡淡的牛粪香;西南角是一个大粮囤,靠粮囤放着犁耙板车和铁锹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堆得满满堂堂。
泪眼婆娑之中,爹娘也都如梦中见到的一样,头发白了,皱纹密了,腰弯了,腿拐了,而永远不变的,是对自己宽容慈爱的笑容,是对自己暖心贴肺的问候,是对自己翻来覆去的叮咛。也许,在爹娘眼中,根本没有令人仰慕、前途光明的镇长何大壮,只有让他们牵挂一生、永远长不大的儿子大壮!
虽然多年未回,何大壮却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也都那么亲切,不由拉住娘的手,柔声说道:“大,娘,大壮不孝,给您添堵了!”
爹乐呵呵地笑道:“大壮,你是国家干部,我跟你娘都不怪你,只是爹当时心里窝屈,拿你当出气筒了!事后想想,国家的计生政策,又不是针对咱一家的,只要你弟兄仨能吃上饭,生男生女不都一样?这下好了,月梅也怀孕了,三壮能有孩子,俺俩也就没啥心事了。大壮,你今天别回去了,马上让三壮去买几个菜,咱爷儿几个好好喝一杯!”
“大,娘,三壮一定会添个大胖小子的!”何大壮赶忙安慰道。
娘颤颤巍巍站起身,在香炉里上了九炷香,恭恭敬敬地磕头祷告,爹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一时间,亲情的潮水肆意泛滥,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何大壮才把娘搀了起来,柔声说道:“大,娘,我都安排好了,咱去街上吃吧。正好二壮今天搬家,月梅也在我那儿,咱一大家子好好聚聚。”
娘点了点头,说道:“那行!那行!大壮爹,你把钱带上,咱去街上吃饭!”
爹起身去东间拿钱,何大壮慌忙阻拦:“大,我安排好了,用不着您出钱!”
何二壮也装作大方地说:“娘,今天吃饭的钱我来出!”
娘执拗地说:“俺求了这么多年,现在月梅怀孕,也算心愿得偿,这钱必须你大出!——除了这,俺也花不着钱。”
何大壮鼻子一酸,禁不住泪眼婆娑,赶忙扭身擦了眼泪,悄悄地来到条几旁边,往娘的针线簸箩里塞了三百块钱。
带着爹娘去青龙集的路上,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望着辉煌灿烂的阳光,何大壮感觉天宽地阔:人常说家和万事兴,还能有什么事,比家庭和睦、亲人团聚更令人欣慰的?今天,一定要好好乐呵乐呵,来个一醉方休!
刘月梅恶心死了何二壮,本不愿意参加晚上的聚会,但因为自己怀孕,大哥喜气洋洋,都去接爹娘团聚了,自己如果不去,确实不近人情,甚至会让人起疑,便准备趁众人在场,把要三壮晚上回家的事提出来,让何二壮无法拒绝。进而决定,从现在开始,自己要勇敢地站起来,对何二壮寸步不让,同时紧紧跟着三壮,不给何二壮留下任何作恶的机会!至于这段屈辱的往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怎样才能白天跟三壮来工地,让三壮无法拒绝,众人又不起疑心呢?刘月梅绞尽脑汁,突然想到,德诚大叔断了一条胳膊,干活肯定不方便,三壮也感觉欠了大叔的人情,如果以感谢大叔管三壮吃喝、现在又替三壮看工地之名,来工地帮他做饭,三壮肯定同意,其他人也不会起疑心!
那自己现在就去,先跟大叔商量好!
一旦打定主意,刘月梅就急不可耐了,赶忙辞别汪玲,来到工地。
三壮跟何大壮回家了。
刘月梅来到德诚宿舍门前,看到失去一条胳膊的德诚,正忙着收拾洗刷东西,不由一阵酸楚,一阵感动,赶忙上前帮忙。
德诚认识来过工地的刘月梅,笑着拒绝道:“闺女,这活儿太脏,你歇着吧,我自己能行。”
刘月梅笑着答道:“大叔,我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没事。”
德诚打心眼里感激救了自己的何三壮,又喜欢嘴甜手勤的刘月梅,所以老少两人边收拾东西边说话,谈得十分投辙。
“闺女,你家娃儿多大了?”德诚问道。
刘月梅抬头擦去额头的汗水,笑道:“大叔,俺结婚多年没生孩子,这才刚刚怀孕,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三壮天天晚上回家陪我。大叔,你能不能帮三壮看几天工地?”
本来,建筑班的工具晚上都收拾好,锁在一楼教室里,又有何三壮在,不需要再安排人看管。何况,德诚断臂的案子还没有破出来,天伟和天顺也不敢让德诚再住在工地。
但听刘月梅这么说,德诚想到天顺桂花多年求子的酸辛,立马感同身受,不假思索地应道:“那怎么不行?我正好没事!闺女,你要好好养胎,家里的活让三壮抽空做。”
“谢谢大叔,”刘月梅甜甜地笑道,“三壮话语金贵,但心里有数,您对他的好,他虽然不说,都在心里记着呢。现在您身体不便,他每每提起,都万分难过。我正好在家闲着,想过来帮您做饭,您看行不行?管我吃饭就行,不要工钱!”
“这可不行!”德诚赶忙拒绝道,“闺女,你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身体这么娇嫩,哪干得了洗洗刷刷的粗活?闺女放心,大叔没事。”
望着慈父一样的德诚,刘月梅心里暖暖的,不觉撒起娇来:“大叔,你就答应吧!要不,三壮肯定不让我来,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原来是想找个理由跟三壮在一起!德诚望着如亲闺女一样的刘月梅,也心里暖暖的,再也无法拒绝:“闺女,你过来陪大叔说说话,大叔欢迎。活儿可不能干,保养身体要紧。”
“那行!”刘月梅抬头看见三壮回来了,高兴地说,“大叔再见,我去跟三壮说一声!”
刘月梅卸下心中的大石头,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如小燕子一样轻灵地奔向何三壮,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何三壮本就对刘月梅言听计从,又时时牵挂刘月梅,所以不加思索地答应了。
“那就这样说了,你天天骑车带着我来回!”刘月梅粉嫩娇美的脸庞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宛如三春含羞绽放的芍药花!
河岸酒家包间内。
何二壮听说刘月梅要何三壮晚上回家,让德诚替他看场子,登时气炸了肺!自己刚苦心孤诣把范艳华搬过来,刘月梅就想逃脱魔爪?这怎么行?自己咋也得坚决反对!
“不行!那老东西跟咱是死对头,不偷东西就够好的了,哪能让他看场子?”何二壮气急败坏地说。
“你要是不放心,自己看去!”刘月梅跟何二壮四目相对,寸步不让,“反正三壮得回家伺候我!”
其他人哪知底细?都以为原本低眉顺眼的刘月梅因为怀孕,腰杆硬起来了,汪玲甚至因此窃喜不已。
“那——,三壮的工钱最少也得扣掉三分之二,包括之前这几个月的!”何二壮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爱给不给!”刘月梅终于扬眉吐气,出了郁结已久的那口恶气,说话更加硬棒了,“反正,你赖账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得知刘月梅怀孕,范艳华十分难受:万一刘月梅生下儿子,只生两个丫头片子的自己,还不得眼热到老死?此时,见刘月梅八字没一撇呢,就如此盛气凌人,范艳华腾地站起身来,瞪眼喝道:“月梅,二壮赖你啥账了?还不知道能生个啥歪瓜裂枣呢,就想骑俺头上拉屎了?”
何三壮和汪玲赶忙护住刘月梅,对范艳华怒目相向。
刘月梅并不惧怕,甚至有些后悔:如果早一天想到让三壮晚上回家,自己可以少受多少摧残多少蹂躏?
一时间,包间内充满浓浓的炮药味儿。
何大壮陶醉半天的“家和万事兴”,瞬间土崩瓦解,见爹娘脸上都露出悲楚无奈的神情了,忙起身呵斥道:“好不容易吃个团圆饭,都少说一句!”
何二壮眼见结果无法逆转,也如泄了气皮球一般,怏怏地退下阵来,对范艳华道:“艳华,没你的事!”
范艳华本想冲出饭店,给在场的人来个下马威,但抚摸着饥肠辘辘的硕大肚腹,看着依偎在公婆身边的两个女儿,嗅着操作间飘来的饭菜香味,无奈忍了戾气,板着脸坐了下来。
何大壮哪知何二壮的鬼胎?扭头对他说:“二壮,就让三壮晚上回家吧,工资也别扣了,该咋算咋算。工地又没啥值钱东西了,有人看着就行!”
何二壮绝望地点了点头,恶狠狠看着长了胆气的刘月梅,暗自恨道:好你个婊子女人,这笔账暂且记下,哪天落到我手里,一定整你个生不如死!
欲知何二壮如何报德诚收留刘月梅之仇,请看第四十八章《计出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