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下午,李志鹏得以准时下班。但他心里乱糟糟的,不想这么早回家,便驱车来到青龙桥边,信步走上青龙庙的废墟。
展现在李志鹏眼前的,是如诗似画的初冬晚景。
夕阳如温和从容的老人,呈现出并不刺眼的橘黄色。晚霞却格外绚烂夺目,如霍霍跳动的火苗,倒映在碧波荡漾的青龙河中,像条条锦鲤在戏耍游荡。两岸高大的树木上,日渐稀疏的树叶片片金黄,河岸也遍布枯黄的野草,夹着青黛色的青龙河水,一直延伸到目光的尽头,像是一条悠远苍凉的时光隧道。树丛中的麻雀和河边的水鸟,都在追逐嬉戏着,滴溜溜洒下一路欢歌。
李志鹏喜欢下班后来青龙河边散步,在欣赏眼前美景、排遣红尘俗务的同时,寻找往日记忆,思考未来人生。
但春华和志学相继落水之后,这里已成李志鹏的伤心之地,即使偶尔过来一次,也跟悠然散步丝毫不沾边了。
即使今天,李志鹏也只准备在青龙庙废墟一带转转。但渐渐地,他仿佛看到温柔善良的母亲,正一手牵着幼小的自己,一手挎着装有佛香的竹篮,从容地走进青龙庙,虔诚地焚香叩拜……仿佛看到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红卫兵,正高举红旗,喊着口号,捣毁神像,焚烧大殿……两个镜头很快联系在一起:凶神恶煞般的红卫兵头目李龙、李虎拖拉母亲,踏坏竹篮,对母亲拳打脚踢;失魂落魄的母亲,默默回到家中,含恨上吊自杀……
李志鹏擦了擦泪水,沉重地叹息一声,把自己拉回现实。是时候重修青龙庙,完成父母心愿,迎接哥哥回来了!他目视前方,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决意去春华、志学落水的地方,追思两位亲人,给自己战胜困难的勇气。
此时,两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带着满脸的木然和孤寂,静静地伫立在岸边。昏黄的眼睛似乎瞟向缓缓流动的河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就那么静静伫立着,满含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身边活泼欢快的鸟儿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志鹏不敢打扰二叔二婶,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内心思潮翻滚。透过麦田,李志鹏又看到那条何二壮走过的田间小路,看到小路尽头的供销社围墙,再一次下定决心:把药材种植和普九验收掀过去后,立马状告何二壮!
待李志鹏回到鲲鹏集团时,已经晚霞散尽,夜色朦胧。
于静急匆匆走了过来,嗔怪道:“志鹏,你去哪儿了?我呼你的BB机也不回,让人担心死了!”
“我去河边站站,BB机放车上了。有什么事吗?”李志鹏不解地问道,近阶段工作繁忙,自己天天都回来很晚,从没见于静这样着急啊!
“张铁柱给我打电话了!”于静急切地说,“他说你太不识时务,让你小心点!”
李志鹏故作轻松地笑道:“他能怎么着我?这样吓唬你,无非是想要咱的种子。”
于静摇头说道:“从珺叆和王国栋都是正儿八经的领导,不会想歪点子对付你。张铁柱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你经常去县城,万一着了他的道,后悔也就晚了。我想从国虎那儿调两个人保护你,你看怎么样?”
望着于静关切的眼神,李志鹏心里一热,侧过身子,轻轻拥抱一下,笑道:“谢谢你,小静!我虽然认为没啥必要,但肯定谨遵老婆大人之命!”
于静道:“小心无大差!只有你好好的,咱家才能好好的!”
李志鹏无比感动,跟随于静来到后院,拨通了陈国虎的电话。
陈国虎问明底细,笑道:“二哥,这事做得硬扎!对付张铁柱这样的人,就要不留客气!不过张铁柱好打好斗,手下又有不少无赖之徒,确实不是善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明着不敢咋着你,但找人砸你闷棍,或者扔你黑砖,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你还真得防备着点!这样吧,也别找两个了,我让师弟王威跟着你就行。他也在少林寺练过十来年,不但功夫过硬,跟我不相上下,而且车开得好,人又心思缜密,做事果敢,十分值得信赖,是我的左膀右臂。让他给你当司机,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方便保护你。”
李志鹏犹豫道:“国虎,张铁柱真敢对我下手?”
陈国虎提醒道:“二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志鹏想了想,说道:“那好!我明天去你那儿,请王威过来帮几天忙。”
陈国虎笑道:“也别等明天了,你和二嫂还没吃饭吧?我和王威带几个朋友正准备出去吃饭呢,咱雪莉酒家见!”
李志鹏应了声好,便带着于静来到雪莉酒家。陈国虎和王威等人已经在此等候。李志鹏见王威果然身材精壮,筋骨强健,目光犀利,神情冷峻,料是一把好手,自然非常满意。于静也终于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
两天之后,李志鹏去县教育局参加普九验收推进会。本来准备自己开车过去,让王威在家帮忙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自己又是开会,总不能被张铁柱一言半语吓破胆。但头天晚上指导督促青龙中学整理普九资料,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家,而后又失眠了,所以头昏脑涨的,最终决定让王威开车,自己好在车上休息一下。
王威技术确实过硬,虽然有时路况很差,但并不怎么颠簸。李志鹏难得如此清闲,渐渐放下心来,在轿车轻微的晃动中,很快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了。
突然,李志鹏被王威叫醒,赶忙坐直身体,看了看车外,见已到汉原县城,以为王威向自己问路呢,便说:“王威,再过一个路口,左拐直行就到了。”
王威警惕地说:“李书记,我知道路。只是后面那辆面包车跟了咱好久,不会有啥问题吧?”
李志鹏扭头看了看,后面果然跟着一辆面包车,但他不以为意地笑道:“王威,在公路上咱要小心,现在进了县城,能有啥问题?马上就到县教委了,你要是不放心,就把车开进去,在车上休息吧。”
李志鹏伸了个懒腰,向外望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温馨祥和的小城晨景图:火红的朝阳照耀着宽阔的街道,把街边梧桐和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上班上学的大人孩子,或骑车,或步行,一个个行色匆匆;晨练遛鸟买菜的老人,悠然自得地穿行其中。
王威不时鸣笛,开得小心翼翼。
李志鹏看了看表,见才七点多钟,离八点半的会议还早着呢。他怕王威焦躁,便提醒道:“王威,开会时间还早,街上人又多,你慢慢开,不要急。”
王威应道:“李书记,好的。”
轿车来到街角拐弯处,王威鸣着喇叭,慢慢转弯。
突然,一辆自行车猛地加快速度,迎面疾驰而来!
行人众多,轿车根本无法躲闪,王威赶忙停了下来,任由自行车猛烈撞击。只听嘭的一声,自行车撞到车头上。紧接着,骑车人从自行车上翻滚过来,嘭地一声,砸在轿车引擎盖上,很快滚落在地。
“出事了!撞死人了!”有人高声喊道。
众多路人很快涌了上来,围得水泄不通。
李志鹏脑袋嗡的一声,知道遇到麻烦了。
王威回头对李志鹏说:“李书记放心,这个人没有受伤,应该是故意找茬。你不要出面,我来应付。”
说完,王威下了车,上前查看情况。
李志鹏赶忙开门下车,混在人群中。
现场一片嘈杂混乱。两人看到,车前角落处躺着一辆轻便自行车,前轮已拧成麻花,撞车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两条胳膊和右腿都僵直地伸展着,左腿弯曲成直角,额头下汪着一滩污血。
“人家轿车动都没动,他自己硬撞上去,怨得了谁?”李志鹏身边的老人说道。
有人接腔道:“不管是谁的责任,轿车都得出钱——交警队都是这样处理的。”
又有人说:“这人头下淌了老大一滩血,看样子撞坏了脑子,肯定活不成了!”
“让开——!让开——!咋回事?咋回事?”几个留着奇形怪状长发、穿得花里胡哨的混混挤了进来,打头的大声吆喝道。
王威赶忙来到李志鹏身边,低声道:“李书记,这几个人是从那辆面包车上下来的,你赶快躲开,一定不要跟他们照面。”
打头的混混蹲下身来,转了下撞车人的头,立即跪着哭喊道:“这不是我哥吗?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哥——!你该不是死了吧?”
李志鹏身边的老人慨叹道:“原来是焦麻子的两个活宝儿子焦拥军、焦爱民!看样子又没有钱花,想撞车讹人了!难怪人家的轿车停下来,他都能撞得上!”
李志鹏正想打听一下情况,只见几个混混走到轿车前,嘭嘭啪啪地拍着引擎盖,焦爱民高声喊道:“这是谁的车?快给我砸了,拉去卖破烂,给我哥救命!”
一个面孔黝黑、身材粗壮的混混,几步跨到轿车前,抡起手中的撬棍,就往挡风玻璃上砸去。李志鹏暗自叹息一声,知道这一撬棍砸下去,轿车铁定报废了。
王威拦在车前,大喝一声“住手”,一手紧紧攥住撬棍,一手抓向混混的手腕。
那个混混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立马丢了铁棍,弯腰弓背,龇牙咧嘴地,去掰王威抓住手腕的那只手。
王威往身侧一带,猛一松手。那人踉跄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赶忙退到同伙后面,揉着被王威攥得生疼的手腕,惊恐地望着王威,大气也不敢出!
王威把撬棍丢在脚下,轻轻拍了拍两手。
“咋了?他妈的!撞了人还不让砸车,有这个天理吗?我他妈碎了你信不信?兄弟们,给我掏家伙!……”焦爱民咋咋呼呼地吆喝着,率先掏出尖刀,握在手中,跟王威对峙着——单看身材,他比王威还要粗壮,却畏惧王威的身手,便想依仗人多势众,力求稳操胜券。
身后几个混混,包括那个揉着手腕的混混,也都掏出尖刀,握在手中,站在焦爱民身边,气势汹汹地瞪着王威。
李志鹏见情势危急,赶忙喊王威躲开。
王威却不退下,只是头也不转地说了声:“没事!”
人们见混混手握尖刀,唯恐祸及自身,纷纷向后退去,很快就腾出一大片空地,把几个混混和王威围在中间。
面对握刀的混混,王威气定神闲地,从腰中拽出寒光闪闪的双节棍,不疾不徐地舞动起来,跟李小龙耍的一样优美娴熟,人却比李小龙高大威猛许多,博得众人阵阵喝彩。
李志鹏见王威有武器在手,不由长出一口气,迅速退出人群,来到街边小店,想拨打110报警。但转眼一想,这事一经公安局,怕是会被这帮混混缠住,没完没了的,甚至跟张铁柱扯皮也说不定,肯定耽误自己做事,要不就请华四过来,调解一下再说吧——李志鹏已经看到,那个趴在地上的撞车人,向王威扭头的时候,眼光狠辣之外,额头边居然有一个避孕套之类的东西!
拨打华四的电话后,李志鹏又返回现场,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焦爱民见王威非但不怕,反而掏出双节棍,舞得水泼不进,深感骑虎难下。进,怕遇见真正的练家子,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动刀,这么多人打不过人家的话,那也太丢人了,而如果动刀,捅死捅伤对方,也肯定要吃官司;退,已经刀出鞘、箭上弦,如果蔫蔫地退下去,那就威风扫地,也没法在汉原地界儿混了,何况哥哥还趴在地上装死呢!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中,手握尖刀的几个混混,既不敢进,又不愿退,便跟着王威的步履节奏,渐渐四散开来,形成月牙状的包围圈,无奈地跟王威僵持着。
王威见几个混混不愿退去,心中一动,停下手中的双节棍,用鄙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
这帮混混惯于惹是生非、欺压良善,也曾经历多次血腥打斗,本就不是怕事之人,感到手握尖刀,团团围定王威,却又不敢进攻,着实丢人现眼。渐渐热血上涌,目露凶光,互相示意,准备齐头并进,把王威撂倒再说!
焦爱民咬了咬牙,抢先往前跨出一步!
几乎同时,其他混混也往前跨出一步!
一旦迈开脚步,几个混混望着人单势孤的王威,也就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全都紧握尖刀,杀气腾腾,向王威进逼。
王威依旧似笑非笑,气定神闲,一如传说中的大侠,似乎这几个混混只是团团空气!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见双方人力武器如此悬殊,都提心吊胆的,为王威捏了一把汗。
李志鹏频频翘首远望,渴望华四早点赶来,制止这场即将发生的流血冲突,甚至后悔没打110——看这场面,王威肯定凶多吉少!但现在,局面已经无法控制!
张铁柱也身穿风衣、戴着墨镜,挤在远离李志鹏的人群中。他原本想搞个交通肇事,借机砸了李志鹏的车,再讹上三万五万的医药费,好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震慑一下不知好歹的李志鹏,为种子收购扫清障碍,却没想到出现这个结果!虽然急得抓耳挠腮,生怕出了人命,却怕被李志鹏识破,不敢出面阻止。
几个混混又跨近一步,包围圈依旧是月牙状,只是小了几号。但他们都畏惧王威的镇定自若,所以谁也不敢出头冒进,也不好意思落后,只想着像往常一样,待焦爱民一声令下,大家蜂拥而上,扑倒王威之后,打个半死不活,出出胸中恶气,逞逞霸蛮威风。
蓦地,王威大喝一声,腾身往前俯冲,手中的双节棍疾如闪电,快似流星,啪啪啪啪……,刺目白光闪耀,紧接着便响起哎哟哎哟的惨叫声。
众人定睛看去,但见几个混混手中的尖刀全被打落在地,都躬身攥着手腕,吸吸溜溜地低声呻吟。
众人正错愕间,王威俯身半蹲,旋出一个漂亮的扫堂腿,正扫中几个混混的小腿迎面骨。混混们又立马弯下腰,捂着小腿龇牙咧嘴大呼小叫。
王威拍了拍手,怒声喝道:“老子这双脚板,当年在少林寺,踢断过树桩,踹裂过石碑!识相的,赶快滚!不识相的,老子教你怎么做人!”
几个混混惊恐地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王威,全都不知所措。
突然,他们个个面带喜色,齐齐望向王威身侧。只见匍匐在地的焦拥军,带着满脸污血,悄然爬起身来,手握尖刀,饿狗扑食般向王威冲去!
事发突然,围观众人吓得狂呼乱叫!
叫声未停,焦爱民已瘫软在地,捂着扎了尖刀的左脚,哭爹喊娘地哀嚎起来!
原来,王威感觉有异,迅速转身,往右侧平移两步,用双节棍护住自己,躬身伸腿绊去。焦拥军扑了个空,却因势头太猛,收不住脚,直往前面扑去,很快被王威绊倒,啪地摔了个狗吃屎!手中刀子不偏不倚,正扎在焦爱民的脚板上!
眼前的打斗场面,简直比香港武打电影还要精彩!
围观众人愣了一下,便哗哗鼓掌,齐声喝彩起来。
几个混混见再也捞不到便宜,一个个捡起尖刀,架着惨叫连连的焦爱民,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往面包车走去,连头也不敢回!
焦拥军爬起身来,哪好意思灰溜溜退下?便胡拉一把脸上的污血,对王威怒目而视,恶狠狠地问道:“小子,敢不敢报上名号?”
王威把双节棍插在腰间,哈哈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王名威,家住青龙镇永盛建材公司,进大门往北拐,第一排房子,第三个门!无论什么时候去,无论带多少人,老子都随时恭候!”
焦爱军悻悻地说:“小子,算你有种!咱们走着瞧!”说完,狼狈地跟上几个混混,登上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连自行车都没要。
众人都用无比钦敬的目光看着王威。
华四已经来到李志鹏身边,豪爽地笑道:“李老板,我来晚一步,深表抱歉!这个兄弟身手不错,在下佩服!佩服!”
李志鹏握住华四的手,笑道:“华老板,这事你还得多费心!”
华四低声说道:“我在人群中看到张铁柱了,果然是他干的!”
李志鹏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王威,我今天就被他整惨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张铁柱的歹毒!”
华四点了点头,说道:“好在今天有惊无险。回头我跟王国栋打个电话,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
华四见告辞之后,李志鹏和王威也驱车前行。
围观的人们主动让开一条路,像是夹道欢送。
李志鹏问王威道:“王威,你怎么知道焦拥军没有受伤?”
王威答道:“李书记,咱都刹车了,他突然加速撞上来,肯定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在撞上的一刹那,按惯性应该是一头撞到车上,但他双手护头,炫技似的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仰面躺在引擎盖上,然后身体一转,借势滚落车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般人还真难看出门道。至于那包污血,应该是他落地时,从衣袖中拽出来,塞到额头下的。这个人是个练家子,应该是这伙人中功夫最强、身手最敏捷的头目,所以才敢涉险碰瓷。我也因此留心着他,要不怕就伤在他的刀下了。”
李志鹏点了点头,赞道:“王威,你今天的把握拿得真准,既震慑住这帮混混,又没伤到人。谢谢!”
王威叹道:“李书记,我也捏了一把汗!如果是在僻静处,他们肯定会胡乱进攻,后果就难预料了。”
轿车来到县教委门口。
李志鹏料定那伙混混不敢再来闹事,便让王威把车停在大门外的梧桐树下,说道:“我进去开会了,你在车上休息吧。”
王威刚想在车上休息一下,却见车窗外聚集了好多人。
王威赶忙下车,客气地问:“各位,你们找我有事?”
一位老汉扎住自行车,对王威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王老板,谢谢您!”
王威不解地问道:“大叔,谢我干啥?”
那老汉抬起头时,眼睛已然满含泪花:“王老板,今年夏天,我老伴生病住院,急需动手术,我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借了两千块钱,走到县医院门前的街道,见地上掉了一卷零钱,我便好心地问是谁掉了钱。立马从旁边过来两个人,说他们丢了两三千块钱,正在找呢。接着不由分说,逮住我乱翻一气,很快就把我兜中的两千块钱拿走了。我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旁边店铺的人偷偷告诉我,那两个人就是焦拥军和焦爱民,用这种方法,在医院附近,抢夺过好多次乡下人的救命钱!他告诉我以后见了钱,只能快步走过去,千万不要捡,也不能喊!我赶紧去报案,警察调查一番,说是没人作证,他们没法抓人!没了钱,老伴就没法做手术,我只有把她拉回家,没撑多久就过世了——可那两千块钱我还欠着!家里地少,我便趁空来县城收点破烂,每天挣个三块两块的,好攒钱还账。没想到,今天王老板替我出了气,教训了这帮恶人!恩人,我无以为谢,给你磕个头吧!”
话未说完,老汉就要双膝下跪。
王威一把拉住,掏光自己的钱,塞进老汉衣兜中,说道:“大叔,这点钱你拿着吧。”
老汉急忙腾出手来,要把钱还给王威。
王威擦着眼角的泪花,强笑道:“大叔,跟我还客气?我开这么好的车,还能缺这几个钱?”
老汉感激地说道:“那我谢谢王老板!谢谢王老板!”
旁边的中年人说:“我也是来感谢王老板的。焦拥军和焦爱民带着几个混混,经常到我的板面馆白吃白喝。菜和板面白吃也就算了,他们连酒都专挑最贵的喝,弄得我都不敢进酒卖了!见他们栽到你的手里,我真想连请三天大戏!”
另一位老人说:“我也是来感谢王老板的!俺闺女在酒店当服务员,被焦拥军相中了。俺闺女不理睬他,他就硬往面包车里拉!亏得酒店老板发现,救了下来。从此,俺闺女上班下班,都是我亲自护送,还得挑行人众多的大街走!”
……
听着周围人们的声声控诉,王威只能抬头望天,把满眼的泪水往肚里灌:纵使自己身怀武功,面对这样的恶人,也实在无能为力!
看到众多混混没斗过王威一人,焦爱民反被焦拥军扎伤了脚,躲在人群中的张铁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打听到李志鹏今天开会,张铁柱怕招惹麻烦,没敢动用自己的手下,便找到焦拥军和焦爱民一帮混混,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又许下五千块钱的奖赏,指望讹上三万五万,好好赚一笔钱的同时,把李志鹏吓趴下,乖乖地把种子送过来!没想到,这些混混昨晚牛逼哄哄,吹得云天雾地的,设计这计策那点子,今天一上阵,却如此不堪一击!幸好没让自己的兄弟出场,否则也肯定丢盔卸甲,那就更加难看了!
张铁柱正胡思乱想呢,抬头看见华四和李志鹏、王威站在一起说话,吓得他赶忙低下头,匆匆退出人群,开车就跑。
还没到医药公司门前呢,轿车就被焦拥军的面包车迎头截住了。
焦拥军下了车,敲打着轿车的车窗,说道:“张老板,钱呢?”
张铁柱铁青着脸,摇下车窗玻璃,取出一千块钱,递给焦拥军。
焦拥军把钱塞进裤兜,冷笑道:“张老板,你打发叫花子呢?”
张铁柱不耐烦地说:“你把我的面子都丢尽了,还想怎么样?”
焦拥军随手掏出尖刀,在车窗上当当敲击着,恶狠狠地说:“张铁柱,爱民受伤算他倒霉,但讲好的五千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张铁柱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焦拥军,找死不是?你在汉原地界打听打听,谁敢这样跟我叫板耍横?”
焦拥军毫不退让,冷冷说道:“张铁柱,玩我呢?我就问你,给还是不给?你现在是大财主了,老子可是烂命一条!你女儿叫张雅婷,在实验中学读初一吧?脸蛋长得挺漂亮的,怕还没开苞吧,要不要老子帮忙?还有你媳妇,虽然是个破烂货,但脸蛋挺白,奶子挺大,屁股也挺翘的,要不要陪我玩玩?……”
“混蛋!”张铁柱气急败坏地取出四千块钱,交给焦拥军,喝道:“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焦拥军理都不理,开车扬长而去。
带着满腔怒火,张铁柱把车开进医药公司,还没上楼呢,却见王国栋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喊道:“铁柱,过来一下。”
见王国栋铁青着脸,张铁柱心知大事不妙,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进了王国栋的办公室。
“听说你找人拦截李志鹏,玩得还挺大的?”王国栋劈头就问。
张铁柱哪敢承认:“姐夫,哪有这事?谁造的谣?我找他去!”
王国栋冷笑道:“怎么?还想打击报复?那我就告诉你,华四打的电话!到底有没有这事?”
“这个——”张铁柱挠了挠头,辩解道,“几个弟兄想替我出口气,事前也没打我的招呼。”
王国栋气得满脸通红:“李志鹏只是不卖给你陈种子,你就敢这样找茬,汉原还能不能盛得下你?那帮流氓无赖,哪个是你弟兄?是焦拥军,还是焦爱民?再敢这样胡闹,信不信我立马撵你滚蛋,连你姐都得给我滚蛋!”
见姐夫真的生气了,张铁柱垂手而立,再也不敢接腔。
王国栋坐在椅子上,喘了一阵粗气,觉得有两个已经撑事的儿子在,自己还真没法撵走老婆,也就丢不下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便又站起身来,指着张铁柱的鼻尖喝道:“张铁柱,你给我记住,要想跟着我混,就得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打打斗斗,更不能再惹李志鹏!滚——!”
话音未落,张铁柱已逃出办公室,见王国栋并没有跟出来,不由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骂道:“妈的个逼,神气个啥?别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坐在会场上,李志鹏深感后怕的同时,也逐渐激发起昂扬的斗志。张铁柱既然敢下这样的重手,自己当然不能再示弱,那就来个短兵相接,以硬碰硬!一定要让张铁柱的陈种子一斤也分不下去!一定要让何大壮的万亩中药材种植园项目胎死腹中!
十一点半,会议结束。
李志鹏走出县教委大门,寻了个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于静的电话。
于静很快接了电话。
李志鹏开口道:“小静,立即停止收购桔梗、大青叶种子!”
于静吃惊地说:“志鹏,怎么了?乔建国正给客户过磅呢!”
李志鹏赶忙说:“那你这就过去,让他停下来!你跟客户好好解释解释,就说张铁柱逼得太紧,我们不敢再收,让他们都卖给张铁柱吧。别忘了,一定向他们诚恳道歉!”
于静惶急地问道:“志鹏,张铁柱怎么着你了?”
李志鹏蓦然回过神来,赶忙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是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回去再跟你细说!我这就回家,你赶快安排去吧!”
于静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跟张铁柱作对,我啥都听你的!”
李志鹏上了轿车后,王威问道:“李书记,咱现在去哪儿?”
李志鹏笑道:“回家!”
车子很快拐上回家的路,望着精明干练的王威,李志鹏在无比后怕的同时,充满深深的感激,不由说道:“王威兄弟,你以后也像国虎那样,喊我‘二哥’吧。”
王威赶忙说道:“李书记,你是领导,这样不太合适。”
李志鹏笑道:“王威,经历这场劫难之后,你我已成生死患难的兄弟!还有什么称呼,比这声‘二哥’更合适的?”
“那,我就喊你二哥了,”王威也就不再客气,“二哥,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性情却如此刚直,兄弟万分敬佩!”
“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李志鹏笑道,“面对恶势力,我即使能‘斗酒诗百篇’,也不如你‘仗剑走天涯’!”
王威也笑道:“二哥,你宁愿得罪张铁柱,宁愿花钱收陈种子,也不愿让百姓吃亏,这样的领导,我还第一次见!”
李志鹏说道:“我刚才给于静打电话,要她停止收购了。”
“为什么?”王威不解地问,“张铁柱也没能咋着咱啊!”
“既然是兄弟,我就没必要瞒你,”李志鹏解释道,“张铁柱都敢这样下手了,我还有啥可顾虑的?种子任他收,但我坚决不让他的种子下地!”
“那怕是比现在的斗争还要惊心动魄!”王威担忧地说,“二哥,这项工作是县政府安排的,你又是青龙镇的党委副书记……”
李志鹏决绝地说:“如果连百姓的麦田都不敢保护,我当这个副书记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卷铺盖回家,老老实实做生意!”
王威翘指赞道:“二哥,这话我最爱听!我替青龙镇的父老乡亲谢谢你!”
李志鹏叮嘱道:“兄弟,张铁柱碰瓷的事,你一定要严格保密!连国虎都不能告诉,更不能让于静知晓。于静胆小而胆小,经不得这样的血腥暴力。”
王威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鲲鹏集团。
于静已经心神不定地张望好久,见轿车终于安全到家,李志鹏和王威都好鼻子好眼的,李志鹏甚至比往日高兴许多,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张铁柱找茬了呢!”
李志鹏笑道:“小静,放心好了!有王威兄弟在,他张铁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
于静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停止收购陈种子?”
李志鹏轻轻说道:“我现在有了个更好的主意,那就是:他张铁柱想怎么收就怎么收,但我坚决不会让陈种子下地!”
于静的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志鹏,咱有啥本事不让陈种子下地?那不是还要跟张铁柱、何大壮甚至陈县长作对?”
“小静,山人自有妙计,你就放心好了!”李志鹏轻描淡写地说,“咱这几天收购多少陈种子?应该没花多少钱吧?”
于静答道:“联系的不少,送来的就几份,量也不太大。张铁柱催得紧,看得严,他们怕张铁柱知道,不敢往咱这儿拉,又想等张铁柱跟着涨价,都在手里窝着呢。”
李志鹏道:“那就好!你亲自打电话,就说咱不敢收了,让他们卖给张铁柱,别忘了跟他们道歉。”
于静嗔怪道:“我已经打过了。这事还要你安排?志鹏,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不放心我似的?”
李志鹏正色道:“这是咱第一次毁约,一定要诚恳道歉。”
于静问道:“那咱手中的新种子,要不要卖给其他客户?”
李志鹏答道:“一粒种子都不能卖!我嫌张铁柱的钱脏!”
焦拥军带人闹事,虽然弄得灰头土脸的,但李志鹏竟然因此不敢收中药材种子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张铁柱晕头转向,继而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个李志鹏,说话硬得脚趾甲似的,做事怎么这么稀屎!虽然自己赢得很难看,但毕竟是赢了!而且难看的又是焦拥军他们,焦拥军对自己这么无礼,也活该让他们难看!
没有了竞争对手,又深怕夜长梦多,张铁柱立马来到大仓,安排手下电话通知客户:敞开收购今明两天,从后天开始,新陈种子的价格每天降低百分之十,甚至随时停止收购!
听闻消息,众多客户都慌了手脚,赶忙把手里的新陈种子送到中药材开发公司。待第二天下午下班时,已经完成近百分之七十的收购量了。
张铁柱终于长出一口气,让手下统计一下,新陈种子可以按一比十的配比掺和,桔梗和大青叶种子的播种比例约为一比三,跟预期差不多。
见鲲鹏集团没送种子过来,张铁柱十分得意:李志鹏,这么不识好歹,老子不给你留一分地,也不收你一粒种子!你就搂着种子后悔去吧!
反复考虑之后,张铁柱决定不再收购了。何大壮说是开发一万五千亩,但现在小麦还没犁掉一棵呢,天知道能整出多少地来?如果收够一万五千亩地用的种子,县财政局的补贴款得有上百万,那就太扎眼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把这批种子的补贴款套出来再说。如果何大壮真能腾出一万五千亩土地,自己就重启收购,让财政局再追加补贴就是了!
“立即停止收购!明天放假一天!今天晚上去世外桃源大酒店聚餐,每人再发二百块奖金!”面对辛苦多日的众多手下,张铁柱振臂高呼道。
众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一名手下问道:“张总,咱要不要通知客户停止收购?”
“不用!让他们好好收就是了,以后兴许还用得着!”张铁柱说道,“非但不通知,大家还要严格保密,在大门口挂上‘今日暂停收购桔梗、大青叶种子’的牌子,直到我通知摘下来为止!”
至于如果不再收购,客户把种子砸在手里,那就不是张铁柱要考虑的事了!
第二天上午,张铁柱来到从珺叆办公室,说道:“姐,种子收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跟何大壮打声招呼?”
从珺叆微微一笑,说道:“铁柱,你直接跟他谈就行。当初牵线时,我都没敢提你的名字,只提到王国栋和县医药公司,就是想让何大壮知道我是公事公办。我毕竟是国家工作人员,过多抛头露面影响不好,也会影响陈县长的声誉。”
“姐,那行!”张铁柱低声说道,“跑腿我没问题,主意还得你拿!我感觉咱这个种子吧,应该全部由县财政局出钱。”
“怎么了?”从珺叆不解地问。
“姐,青龙镇这趟浑水可不好蹚!”张铁柱心有余悸地说,“李成梁和李志鹏都是何大壮的死对头,镇里根本不可能补贴,让农户出钱的话,他俩也会极力反对。但县财政局支付补贴,他俩就鞭长莫及了。”
从珺叆当然知道李成梁又臭又硬的性格,但考虑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打着改革试点的旗号,但让县财政局补贴百分之百也说不过去啊!即使不让农户出钱,最少也得让镇里配套补贴百分之二十吧!”
“姐,这个好办,”张铁柱笑道,“本来八十万的生意,咱说成一百万不就行了?只要县财政局的八十万到手,你就能拿十六万。镇里的二十万补贴如果能拿到手,除了给何大壮的回扣,剩下的咱俩平分!”
从珺叆点头应道:“这个主意很好!但如果补贴这么多,我就更不能抛头露面了!你一定要注意,对谁也不能提我的名字!”
张铁柱应道:“姐,你尽管放心,我从来不敢提起你!”心里却想:你管着全县的医院,还有陈云山撑腰,比俺姐夫都有权势,我不打你的旗号,难道打俺老婆的旗号?她虽比你年轻漂亮,但那个破旗号,怕是连她裤裆里的月经带都不如!不管是跟你合作、还是我自己干的生意,哪次不挂上你的旗号?不过,话说回来,我又不是白用你,俺老婆天天陪我吃、陪我喝、陪我睡觉,但我在她身上花的钱,怕还没给你的零头多!就是对俺亲姐,也没有见你那声“姐”叫得亲热!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铁柱拨打了何大壮的电话。
何大壮被陈云山逼得焦头烂额,屡次催促张铁柱之后,正苦苦等待他的消息,听说种子准备好了,不由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何镇长,你别忙着道谢。”张铁柱提醒道,“你得赶快腾地儿啊!如果我种子送过去,你却没有地种,那可跟我没关系!”
何大壮哈哈笑道:“张老板,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能弄到充足的种子,我半个月就能把地腾出来,拖拉机我都联系好了!”
张铁柱笑道:“那就这样定了!我收的有万把斤桔梗种子,够种两三千亩的,大青叶种子三四万斤,够种七千多亩的,运到后据实结算。至于价格吗?大行大市,桔梗三十五块钱一斤,大青叶二十块钱一斤。”
“这么高!”何大壮吃惊地说,“单是种子,每亩不得百十块?”
张铁柱解释道:“何镇长,种药材的成本本来就高。桔梗种子算是便宜的了,大青叶种子价格是有些偏高,但行情涨了,我也没有办法!”
何大壮讨价还价道:“老百姓毁掉小麦,本就心疼得不得了,再让他们拿出每亩百十块的种子钱,我感觉比较困难。价格能不能降一点?”
张铁柱假意犹豫一阵,说道:“这也是个问题。要不这样吧,你给陈县长写个补贴申请,我让从局长跟陈县长说说,让县财政多补贴点。”
“那可太好了!”何大壮高兴地说,“我这就写!包括召开现场会的事宜,马上向陈县长当面汇报!”
“何镇长,在陈县长面前,千万不能提及从局长的名字!”张铁柱叮嘱道,“否则陈县长不好拍板。”
按照李志鹏的安排,鲲鹏集团停止收购药材种子之后,于静立即组织专业人员,开展种植桔梗和大青叶的科普宣传活动。
活动第一天,在中药材门市部和农资门市部前面的空地上,摆了一长排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多玻璃杯,里面装着桔梗和大青叶种子,新陈交替。玻璃杯下压着种植桔梗和大青叶的宣传单,介绍种子辨别、整地播种、田间管理、收获储存等科普知识。
十来个身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耐心细致地跟前来咨询的农户答疑解难,并明确告诉大家,鲲鹏集团提供的全部是新种子,并且一律赊账,只要种植方法得当,保证出苗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否则不但不收种子钱,还要视情况包赔相应损失。
几名年轻人负责维持秩序,发放宣传单。
乔建国拿着扩音器,一遍又一遍地喊道:鲲鹏集团现开展中药材种植技术科普宣传,包括新陈种子辨别、种植技术指导等等,欢迎大家前来咨询!
对铲除小麦、种植中药材一事,各村广播都已经连续宣传好多天了。村民一开始都十分抵触,胡乱议论,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老百姓是蝼蚁胳膊,上级政策是大象腿,也就愁眉苦脸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但种惯了小麦大豆玉米红薯的村民,大都对中药材种植技术茫然无知。听说鲲鹏集团开展宣传活动,赶集的村民纷纷涌了过来,争相领取宣传单,学习辨别方法,请教种植问题。一时间,人们摩肩接踵,闹闹嚷嚷,像极了二月二的青龙庙会。
很快,更多的村民闻风而至,一直到太阳落山,最后一拨村民才依依散去。
见场面如此火爆,于静不得不加印几千份宣传单,又抽调二三十名工作人员,从第二天开始,把展台摆到了宽广的街道上。
康庄行政村要求毁掉的小麦更多,村民来得也更多更勤。
桂花听不得村里广播响,所以不愿待在家里,便天天带着秋阳,在展台前乱串,一遍又一遍地聆听新陈种子的辨析方法,整地播种的技术要领,田间管理的注意事项……渐渐地,桂花感到,种植中药材也没那么可怕,或许真的能发家致富,如果必须铲除小麦种药材,那自己就好好种!
桂花找到康雪梅,央求她在鲲鹏集团发放种子时,帮自己抢到足够的种子!
康雪梅问道:“村里不是说免费发放种子吗?你怎么还要赊鲲鹏集团的?”
桂花摇头说道:“技术人员说了,市场上卖的大多是不发芽的陈种子。我那年种桔梗就没出几棵,今年不能再种瞎了!不光是我,好多人都准备赊鲲鹏集团的种子,如果镇里发种子,就当土坷垃掺在里面。”
桂花和众多村民并不知道,鲲鹏集团大张旗鼓宣传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本次中药材种植的!
看到科普宣传激发起人们种药材的热情,于静有些不踏实,忧心忡忡地问李志鹏:“志鹏,咱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李志鹏自信地笑道:“不会的!老百姓只要能认清新陈种子,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于静担忧道:“我总感觉你跟张铁柱、何大壮对着干,怕是会引火烧身,惹来麻烦。”
李志鹏笑道:“他们跟青龙七八万百姓对着干,怎么就无所顾忌?你不要怕,就算天塌下来,也由我顶着!”
于静也笑道:“那是!难道要我顶着?也罢,你想咋干就咋干吧!拉棍子要饭我都不怕,跟着你走就是了。”
望着空中皎洁的圆月,李志鹏轻轻揽于静入怀,柔声说道:“小静,没事!即使鲲鹏集团做不下去,咱还有好多文物字画呢,不会让你拉棍子要饭的。”李志鹏终于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把藏宝的秘密告诉了于静,并决定日后交给哥哥处置了。
于静望着李志鹏,甜甜地笑道:“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我不稀罕那些破烂玩意儿,你才是我今生今世捧在手心里的宝!”
一听这话,李志鹏又想起饱受磨难的于雪莉,感觉此生亏欠了两个好女人!春华和志学的身影,也在眼前晃动,让他沉重无比!
欲知何大壮如何反击李志鹏,请看第七十五章《对台唱戏》。